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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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若说一开始还在幻想,他瞧见自个身上的痕迹会是个什么反应。那么现在便是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呢?

距离上次他走,一连七八日了,都没来。

是那日玩笑开得太过了?

还是他狼狈离开,被其他艺伎瞧见,勾他进屋去了?

毕竟长得那么好看,觊觎他那张脸的,肯定不止她珠玉一个。

日落西山,夜色已浓。

吉原街上的红灯升起,欢声逗笑的艺伎,寻欢作乐闹闹哄哄的客人。鸨母拉开门,发现珠玉正跪坐在窗前,拉弹着三味线。不仅衣服没换,就连妆发都没整理,顿时又气又急,一边咒骂,一边指挥瑚夏和另外两个服侍的小丫头过来。

珠玉手里的三味线,被瑚夏抱了去。

她垂下眼,有些落寞。

鸨母一边看着时间,一边来回踱步叨叨个不停,直到珠玉的妆发被整理好,花魁服饰也换上,才总算止住骂。

门外卯月喊了声。

鸨母警告了珠玉几句,又忙着出去招待客人了。

瑚夏看着珠玉,有些踟蹰,最终还是开了口:“师父,您最近怎么了?”

珠玉前几日便答应了鸨母的话,收了瑚夏当徒弟。

她像往日那样歪头瞧她:“什么怎么啦?”

“就是感觉您最近状态不太对劲。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瑚夏说说的。”瑚夏将三味线重新递给珠玉。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珠玉又拉弹了小段曲子,脸上挂着清透的笑,“就是山口先生啦,最近不是在伺候他吗?每次一来都要折腾好久,弄得人家全身都疼嘛,还没歇息好呢,他又来了。真的是……那么大岁数了,这么能折磨人。弄得我一到这个时段啊,就浑身都不爽利。”

瑚夏放心了些。

因为珠玉最近的状态,很像绫子自戕之前的状态。所以她有些担心,听到这番话后,心才算落回肚子,“原来是这样。唉,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感觉就是比普通的客人玩得复杂些。不过我听鸨母和卯月姐姐说,一般这些客人都不会是长期客人,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一直付得起那么高昂的价格。”

“所以嘛,我现在只求着那位山口先生的钱,早点被薅光啦!”

13

没多久。

那位山口先生就来了。

与他喝酒作乐,谈天说地,最后聊着聊着聊到床榻上。被他折腾时,看着昏黄的油灯,和透过窗户纸照射进来的月光,她罕见地忘记了嗯嗯啊啊,而是陷入莫名的思绪。忽然,山口先生一用劲,她疼得浑身一抽,脸色倏地苍白了。其实原本是能受得住的,顶多是疼那么一会儿罢了,但她的眼泪,就是扑簌簌落个不停。

见她哭了。

山口先生更是欲望大增,愈发卖力了。

……

等结束。

山口发觉了她堆积在梳妆镜上的糖果,有意与她多聊两句:“你爱吃这种小玩意啊?”

珠玉自枕上微抬起头,看去。

嘴角浮出一丝笑:“是嘛,甜滋滋的,很好吃哦。”

接下来他还说了些什么,珠玉就听不清了,疲惫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一阵清凉落在她后背,是在上药。

——他来了?!

珠玉忙睁开眼,坐起身。

结果却发现是瑚夏。

瑚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呆傻傻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师父?”

珠玉笑笑:“你来给我上药呀。”

瑚夏满脸乖巧:“以前你只是瑚夏的花魁姐姐,但那日过后,就是我的师父了。别看瑚夏一直跟在鸨母身边做事,但跟鸨母的关系不管怎么样都隔着一层账本呢。师父您可就不一样了,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是瑚夏的亲人。”

珠玉摸摸她脑袋:“真乖。”

上完药,瑚夏又开始帮她梳妆,嘴巴念叨个不停:“师父,前段时间瑚夏不是跟您说了百相坊的八卦吗?您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

“怎么样啦?”

“三天前,那位客人就走了。现在百相坊啊,已经重新对外营业了,但没了好多人。以前百相坊在吉原可谓是第一,什么香苗、菊枝、清美的……这些人都是招牌,如今全没了呢!以前五六十个艺伎,现在只剩下十个不到。百相坊营业了三天,一直没什么生意,百相坊的鸨母那叫一个着急,四处掏钱去买品相好的穷人家女儿。”

珠玉单手撑脸,百无聊赖地问:“那秋子呢?”

“秋子姐姐?”瑚夏说,“她已经不再寻死了,自从卯月姐姐找她谈了一次话后,就重新振作起来了,最近一直在揽客。”

聊完八卦,服饰和妆发也整理好了。

珠玉拿着三味线,领瑚夏去了练琴的房间。她的三味线在千春屋是拉得最好的,离开吉田先生、没当上花魁那段时间,一直是靠着这门技艺揽客的,后来能成为花魁,这项技艺也功不可没。

鸨母喊她收下瑚夏。

也存着让瑚夏跟她学三味线的心思。

花街的生活枯燥无味,应付完客人,还要应付来找她要钱的亲人。弟弟的病,她托瑚夏去打听过,已经好全了,可爹娘依旧在用这个借口找她要大量的钱。

但她可不是个愿意受人压榨的,压根没给他们好脸色。

那个家,她唯一念着的也只有弟弟。

小时候家里没粮食,吃食都紧着弟弟,爹娘不在意她是否饿得眼睛都睁不开,但弟弟却会将自己的吃食藏起来一半,留给她吃;生了病,爹娘也只会让她自生自灭,但弟弟却会没日没夜地照顾她。

这世上唯一不混蛋的男性,就只有她弟弟了。

以后长大了……

肯定是位好丈夫、好父亲。

但也说不准,在那样的家庭呆这么久,还与她三年多未见一面,说不准长歪了呢?毕竟她的父亲,可是个没钱也非要去寻花问柳的混账。

唉,男人啊……

珠玉的三味线越弹,越带了些朦胧流动的暮霭。

她又想起了他。

那个白眼狼,一向是个兴趣来得快,又消失得快的。就像他一开始醉心于她身上的红印子,结果转头就被看书吸引了目光,书看着看着,又被她发间的珠钗流苏勾了去,最后啊,迷上了接吻。

嘴上说着不喜欢摸女人胸脯,那天接吻揉得比谁都起劲。

真的是……

现在说不准在哪个艺伎那里快活呢,早忘了她。

呵。

还好没让他占着什么便宜,否则亏大发啦!养不熟的白眼狼!混蛋!去他的吧!

原本还能跟上珠玉三味线调子的瑚夏,越来越力不从心。她止住了弹,抬头看向完全沉浸在思绪、将三味线弹得又快又狠的珠玉,张了张嘴,却喊不出话。

唉。

想必昨晚山口先生,一定是又惹着师父了。

她今早都看到了,那满身的痕迹,又青又紫,老吓人了。

11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个月。

屋内,珠玉正跪坐在窗前,弹三味线。便听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来,“师父,师父!”

珠玉止住琴弦,回眸:“怎么了?”

瑚夏跑得气喘吁吁:“来了一个看起来很不得了的客人,鸨母喊您去招待。”

珠玉蹙眉,花魁招待客人,一般都要走花魁道中,从未有略过这项,直接招待客人的先例。

这客人,什么来头?

她抱上三味线,跟在瑚夏身后去。

等到了招待客人的厅屋外,鸨母正守在那里,一看到珠玉,就露出异常复杂的表情,又怕又急,又要哭了的模样。她没说什么,最后还是卯月开了口:“进去后别抬头,也不要乱说话。只管弹你的三味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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