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12
厅屋。
里面瑟瑟发抖跪坐着七八名艺伎。
珠玉不着痕迹瞥了她们一眼,就抱着三味线小步到厅屋正中间,跪坐下来,试整下弦音,拉弹起来。
她始终没敢抬头。
可即使瞧不见,耳朵也能听见动静。
上座处,传来女子怎么都压不住的惊恐颤音。伴随着一阵咔嚓声响,没了动静,一道尸体被抛到地上的闷响声传来。
周围的艺伎,有那么两三个没忍住惊呼的,刹那功夫,皮开肉绽,鲜血四溢。艳红到极致的液体溅到了珠玉的琴弦和侧脸。
她的手抖了下。
曲调偏了。
但好在她会弹的三味线乐谱很多,很快就用相近的其他谱子将音调拉了回来。不是很懂乐谱的,听不出来。
上座传来男人散漫的声音:“你,那个穿黄衣服的,过来。”
黄衣服?
珠玉下意识留意了下自己的衣裳,顿时松了口气,是红白配色。
一名艺伎哆哆嗦嗦站起来,垂着头朝上座去,还未走到,就被男人一把拉到怀里。她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长了两张脸、四只手,顿时大惊失色。尖叫刚要出口,整个人就被无形的劲道压扁了。
鲜血喷得满屋子都是。
男人无趣般甩甩手,再次出声:“紫衣服的,过来。”
……
珠玉不知弹了多久的三味线,一个时辰有了吧?手指的关节都麻掉了,虎口也磨得生疼。
倏忽,厅屋的门被拉开。
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进来,停在她身侧:“大人,那家伙的人头已被属下割下来。”
珠玉觉得这声音耳熟。
直到对方再次开口,回应上座大人的问话:“回大人,是在山形县逮着的。”
珠玉这才回过味来,是那个白眼狼!
她无法形容自个的心情,又惊又喜。她一时间没顾上其他,侧抬起头,就要去看他的脸,不想目光率先撞上的,却是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的两只眼睛被挖了一颗,另一颗瞪得死大,正巧对准珠玉。
她吓得后摔在地,三味线也丢开了。
满脸惊恐。
虽没叫出声,但这满屋子的寂静,和白发少年横过来的冰冷眼神,珠玉只觉浑身僵硬。
“废物,你想死是不是。”他眼神阴恻恻的,用力捏了下人头,人头就粉碎了。肉沫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即使穿着僧服,也像个地狱恶鬼。
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珠玉这时候畏惧的心理,居然没有伤心多。
她眸光颤啊颤的。
实在想不到再次碰面,居然会以这种狼狈形式。
见珠玉什么话也不说,眼泪倒是扑簌簌落个不停。里梅有些嫌弃,心想着碰上大人还闹出这种动静,死了算她倒霉。只是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杀,是等着他来杀吗?里梅思索了下,正准备了解她性命,便听大人懒洋洋发话了:“她的胸还蛮大的啊,今天的晚膳就她了。”
“是。”里梅态度恭敬。
他转身,以为会从珠玉眼中看到恐惧,可没想到她依旧在盯着他的脸看,神情复杂难过到让他看不懂。
里梅索性也不深思,只当她怕得要死。
内心轻蔑嘲笑。
谁让她上次戏弄他,这次非得让她活着感受皮肉剥离的痛苦才行。
如此确定下来,他却不经意瞥见她红艳艳的唇。目光稍稍顿了顿,开口:“大人,属下想要这个女人。”
两面宿傩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语气揶揄:“是吗?你看上她哪了。”
里梅觉得说【想接吻】很幼稚。
便半蹲下来,掐住珠玉的脸左右打量,希望能找到个新的吸引他的点。可惜没有,里梅嫌弃的不行,便随口说了个她的优点:“胸大。”
两面宿傩大笑起来,“你会玩女人吗?”
“会。”
“哦?”两面宿傩摆了个悠闲地姿势,支起下巴,“那你玩给我看看。”
里梅左手拎着珠玉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就低头去舔她的唇,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按照珠玉之前教的那样去揉。
两面宿傩笑得更加猖獗了。
13
里梅对珠玉的房间熟门熟路。
扛着她进屋后,就跟回自家似的,从书柜里翻出来一叠纸张,在上面写了十遍她的名字,递她怀里后,就呼吸急促地去舔她的唇瓣。
刚才在宿傩大人那里,怎么舔她都不回应,往她唇缝里钻,她的牙齿也咬得紧紧的。现在写完了十遍字,应该可以回应了吧。
可不想,这次还是碰了壁。里梅不爽了,“喂,你干什么。”
珠玉并不说话,眼眶含泪,一下下捶打他胸膛。
里梅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很差:“你是不怕死吗。”
珠玉又用另一只手继续捶打他。
里梅松开她,冷着脸站起来,转身就走。
一支长银簪朝他砸来。
里梅反手抓住,彻底烦了,侧身,恶狠狠瞪她:“今晚真的宰你信不信?!”
“你混蛋!”珠玉扑进他怀里,一下下用力打他后背,彻底放声哭出来:“我白白让你占了那么多次便宜,你还这么对我,你这个混蛋!上次开个玩笑你就那么多天不来,混蛋死了!”
“你哭什么,吵死了,闭嘴!”
珠玉哭得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止不住骂:“混蛋,狼心狗肺,白眼狼,去死!”
里梅脸色顿时臭到不行,正要放狠话,不想珠玉就仰头,捧住他的脸亲吻起来。
“唔……”
到了嘴边的狠话,瞬间变了味。
他舒服地眯起眼,吞咽着两人纠缠时的口水。因为暧昧气氛攀升,他忍不住将珠玉的腰搂紧,最后压在被褥上。手也渐渐不老实起来,四处乱摸,已经完全沉溺进了情.欲之中。
珠玉逐渐感知异状,接吻的动作微微停顿。
里梅也觉察到了。
他将舌头从珠玉的口中收回来,坐起身,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掀开自个的僧服衣摆,就上下摸起来,语气里满是显摆:“不用你教,我自己也会解决。”
看着他的动作,珠玉下意识问:“谁教你的?”
她心下凉到不行。
以为他那天狼狈离开,果真是被其他艺伎发现,被勾进屋,学会了这些事情。
却没想到他满脸不屑:“这不是很简单吗?还用教?”
珠玉的眼泪瞬间重新下来了,嘴里止不住念叨:“混蛋,你这个混蛋,傻子,白痴。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
里梅只当她气得话都说不完整,更加得意了。因为是第一次,他手上的动作并不熟练,粗暴到不行,但妨碍不了他自鸣得意:“我在巷子里看乞丐朝楼上艺伎这么做过,只看了一次,我就学会了。”
“混蛋……”
珠玉哭的满脸是泪,不等里梅再多自鸣得意一会,就抓住他的手,凑上去重新吻住他的唇。
13
翌日清晨,珠玉睡得昏昏沉沉。
里梅则神清气爽的,天没亮就醒了,一直趴在她怀里,惬意地戳着她肩头的红印子。
珠玉清醒了一瞬,嗓子哑的不行:“别碰。”
里梅不那么做了,跟她说:“你快起来照镜子。”
珠玉闭着眼:“不要。”
他初经人事,昨晚由着性子来了很多次,她才没什么精力一大早又陪着他闹。但里梅才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他直接将镜子搬到了珠玉的被褥旁,随即一把将珠玉扯到怀里抱着,没有被褥遮挡,满身的印子就露出来了,他语气相较于往日的平淡多了些兴致盎然:“快看。”
珠玉不得不朝镜子瞥去一眼,那些印子是不同程度的粉红,乍一看还挺好看,跟樱花盛开在她身上似的。不似前段时间的青紫,随便看上一眼都触目惊心。珠玉扭头将脑袋埋入里梅肩颈处,“嗯,看了。”
“好看吗?”
珠玉困得不行:“好看。”
他洋洋得意,“我可是好好控制了力道的。”
珠玉已经开始敷衍了:“嗯嗯。”
……
等珠玉彻底睡醒,便发觉自个身上的印记全没了。
她只当是里梅用的力道轻,再配上药膏有用,所以才会这么快消红。察觉到她醒了,屋外的瑚夏颤巍巍:“师…师父……”
珠玉让她进来。
瑚夏端着晚膳进来后,立马就将屋门关上了,这才敢大口大口喘气。
珠玉忙给她倒杯水。
瑚夏一口喝完,连杯子都没放稳,就急忙忙去抓珠玉的袖子,眼眶通红通红的:“吓死我了,瑚夏昨晚还以为师父您……毕竟那个白头发的,阴着脸看起来可吓人了。”
珠玉拍拍她后背,安抚她:“没事的。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昨天死了好多人,桜子姐姐、悠子姐姐、和枝姐姐、香里姐姐……她们全都连尸体都找不到。还不止这样,”瑚夏发着抖,“今早上,那位客人将被折磨得没了命的喜久姐姐和琴美姐姐从房间丢出来。鸨母正准备使唤打手去收尸,白发小哥就将两个尸体拖走了……师父您知道他是拖去哪里的吗?!”
越说,瑚夏就越是害怕,声音也不由大了点:“是厨房!”
“那个人把喜久姐姐和琴美姐姐做成了膳食!”
珠玉也听得手一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说了,还是让她有些害怕。
“那鸨母收了钱吗?”珠玉颤着声问。
“收了,昨天那人来的时候,白发小哥给了鸨母一大笔钱。现在鸨母也后悔的不行,但不敢跟那位客人说。”
这时,走廊里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随即,她房间的拉门就被拉开了。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白发少年情绪不佳起来,站在那没说话,阴沉沉地盯着瑚夏看。
瑚夏怕得直往珠玉怀里躲。
珠玉搂着她安抚,抬头看向里梅:“你……你忙完了?”
他没搭话。
珠玉又说:“这是我徒弟,是来给我送饭的。”
里梅瞥了眼桌案上的味增拉面,脸色好那么点了。见此,珠玉忙让瑚夏出去。
瑚夏战战兢兢地走,路过里梅身边的时候,浑身紧绷绷的,直到越过他、彻底离开珠玉房间,才总算能喘口气,大步跑起来。
里梅将屋门关上,凑过去:“吃的什么啊。”
看着他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和澄亮眸中的好奇,珠玉对他的恐惧忽然就压下去了,她夹起一根面条,问:“你要吃吗?”
里梅没什么兴趣,“不吃。”
珠玉便塞入了自己口中,咀嚼着咀嚼着,便察觉到少年盯着她流苏看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她的嘴唇上。没多久,他开了口:“好吃吗?”
“还可以,”珠玉再次问:“你要吃吗?”
他没什么劲地拒绝,慢慢将下巴抵在了她胸口处,闭着眼睛闻她身上的香。他这样做,珠玉顿时没法吃面了,她略显无奈:“怎么了。”
里梅将她的衣领往下拉,“我想吸。”
……
珠玉衣领半敞,白发少年埋在她怀里,吸吮着。
她摸着他脑袋,忽地就问了:“你侍奉的那位大人是谁?”
里梅没回应。
珠玉又换了个方向问:“今晚上,那位大人还需要人服侍吗?”
他随口“嗯”了声。
“这样啊。”珠玉拐着弯说,“不过,那位大人的精力看起来很旺盛呀,在千春屋应该要停留很久?”
他没回复,却用力咬了她一下。
珠玉疼得呜了声。
里梅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别想从我这套话。”
在这场对视中,珠玉很快稳住情绪。用力打了下他的肩膀,“你做什么,那么用力地咬我。”
里梅哼了声,跑去看书了。
珠玉跟过去,往他怀里挤,他没像以前那样摆出拒绝的姿态,隐隐纵容。珠玉坐在他腿上,枕着他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头发,“小哥哥,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女人胸脯吗?昨晚摸得起劲就算了,刚才还吸得那么用力。”
里梅没搭理。
珠玉的手往下伸去,故意逗弄他,“你说嘛。”
他抓住她的手,冷冷淡淡的:“我不想。”
“怎么?昨晚元气大伤啦?”
里梅横她一眼,“大人的晚膳还没做。”
珠玉没料到这个回答,一时间没控制好表情。
里梅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现在害怕了?”
“是啊,怕死了。”珠玉将长银簪拔下来,一下下地打他,“害怕哪天我再招惹招惹你,就被你杀了做成一盘菜。”
“不会。”他回答得懒洋洋的。
珠玉停下了,歪着头问:“为什么不会?”
他说:“因为我现在对昨晚的事情还没失去兴趣。”
“好啊。也就是说,等你失去兴趣了就要杀我咯?你这个混蛋!”珠玉气急败坏,更加用力地打他。
里梅把她的手抓住,“烦死了。”
“哼。”珠玉见他真的生气了,开始安安静静趴在他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其实不叫珠玉。”
“珠玉只是我来到千春屋之后的名字,我之前,叫川相凉子。”
“你记得住吗?是川——相——凉——子哦。”
“哼,你肯定记不住。珠玉这个名字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都没记住,更何况是这个名字了。不过啊,我可是很快就能重新变回川相凉子了。”
“从来到千春屋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攒钱。等还完了鸨母的账,我就能恢复自由身了,到时候我一定不管千春屋,不管我那对爹娘和弟弟,远离这里然后买一个特别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到时候呢,我肯定不能坐吃山空。就……”
“就教别人弹三味线好啦。”
“像这样不断幻想未来的生活的人,在花街这种地方,可不止我一个人。就光说千春屋吧,悠子是想还完账,就跟青梅竹马成亲;琴美呢,是想去个没人认识的、有山有水的乡下……”
“吵死了。”里梅将书合上,把珠玉从他怀里推开,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