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只体型堪比升降式直升机的禽鸟正在离她头顶不到五米的高处扇动着双翼!
禽鸟身上覆盖着灰色的翎毛,腹部则有着坚硬的鳞甲,靠近胸口处隐约还可见一个奇怪的符号,而最醒目的还数它那尖锐的利爪——上边正洞穿着一个歪斜的人首!
脑袋的主人眼睛瞪得瞠圆,瞳孔涣散死不瞑目,她大张着嘴,舌头伸出,面部呈灰白色,脖子处完全被一根鸟爪给穿透,殷红的鲜血顺着脖子上鸟爪汩汩流下,而她下方的身躯则犹如破布般随着禽鸟的飞行而前后在摇摆!
尸首面部已经有些扭曲,可一点也不妨碍宋良宵认出这具惨烈的尸身正是刚才小溪边蹲在自己身旁与自己一同洗手的某位少女!
若不是她被婆子拉倒,说不定此刻死状惨烈被的吊在半空中的便是自己!!!
四周的嘈杂声还在继续,宋良宵却是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具不断远离的尸体。紧接着空中处有水滴如落雨般散落,滴落在她鼻尖,又滴落在她手背,殷红的液体伴随着铁锈般的刺鼻腥气,惊恐的尖叫不由自主从嗓子处冲出:
“啊啊啊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将宋良宵从地上拖了起来,半拖半拉的将她推上了兽车。
直到坐上了兽车那一刻,她的腿都还在颤抖一点也使不上劲来。
与她一车的萱草她们显然也全都目睹到了方才恐怖的一幕,所有人都脸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随着宋良宵坐下,她们彼此紧紧的挨在一起,没有人再去计较之前大家仿佛儿戏般的那点恩怨,只希望借着彼此间的体温来让自己的身躯不那么的冰冷。
缓了会后,最年幼胆小的丁香发散的眼神总算慢慢集中,只是她在看到宋良宵脸那一刻瞳孔又再剧烈缩起,是尖叫着大喊道:
“啊!她脸上手上沾着鲜血!!!”
另外三名少女这时也才注意到宋良宵的鼻尖和手上都沾染着少许的鲜血!
只是她们没有像丁香那般惊惧的大叫,白篙与豆蔻是红了眼小声啜泣起来,只有萱草看到鲜血后逐渐恢复理智,她紧抿着唇同样也不好受,但还是从衣襟中摸索着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宋良宵道:
“你脸上和手上的血都擦擦吧,丁香她们胆子比较小,别吓到她们。”
眼下的宋良宵神志只回了一半,她茫然的看着递过来的手帕,良久眼神方才聚焦,看明白对方的善意,于是强打起精神接过了帕子点头轻声感谢道:“……谢谢。”
这是萱草自驿站后第一次听到戚云薇开口,说的竟然是自己都听不懂的语调,难怪她一直都不开口,记得那个讨人厌的戚云薇可是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官话,果然在驿站时两人就已被掉包了。
这也是个可怜之人。
萱草心中不由涌现出无尽的哀伤,她们都是祭品,表面说是献祭给神灵,但自己曾在府邸某本书典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世间所有的异兽都是神灵在凡尘的使者。是不是她们这些人最后的结局也会像刚才被怪鸟叼走的少女那般?
想着,恐惧逐渐包裹住少女颤动的心,她拳头不由紧紧的握了起来,内心对自己疯狂呐喊:
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而对自己处境还一无所知的宋良宵这会还陷在方才那一幕的阴影之中,眼里是挥之不去的后怕。
之前在某些极端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边,但当死亡的阴影真正笼罩下来,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怂多怕死,一条鲜活的生命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消散在眼前,使得她一闭眼脑子便会不断回想起少女的惨状,对死亡的恐惧也几乎达到了顶点!
泪水无声息滑落,车内愁云惨淡,气氛压抑。
哪怕两个婆子也都是脸色难看心有余悸的模样,她们也不是第一次接这种活计,但在半途中就碰上异兽袭击祭品这还是头一次,心中免不得开始打鼓。
兽车之外,大胡子头领脸色阴沉难看,这里明明离异兽区域还有不少距离,为何会出现异兽?神灵慈悲怜悯世人,所以限制了它们的活动范围,按理异兽们轻易是不会离开自己活动的区域,且不论此种传说是否真正准确,但异兽们确实很少会出现在异兽区之外,除非——这是人为豢养的异兽!
在清点人数,确定只损失了一名祭品少女,其他少女全都上了兽车的情况下,大胡子头领当机立断,立刻加快车程逃离此地。
无论是意外还是人为,都不是他一介普通人能解决的事情,并且他让下边的人招来传讯鹰隼,由自己亲自撰写,准备离开这片区域后便将此地发生之事先传讯至前方,让营地里的大人们以防万一做好完全防备。
就在车队加快进程仓惶逃离之际,袭击了车队的怪禽则悠闲的朝着东南方向飞行了一段距离,最终落到一处光秃秃没有生命的山头上,开始大口大口品尝起自己捕获的猎物。
之前怪禽一直飞在空中,大部分人都未能看清其模样,此刻若有人在此便能清楚看到其脑袋与一般鸟类相似,喙部带着坚勾,鸟眼一片血红没有瞳孔,左右眼睛上方分别有一簇宛若烈火形状的飞羽。它进食的速度极快,不到一刻钟,脚下便就只剩下些带血的残骨。
饱餐了一顿后,怪禽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将自己脑袋藏在羽翼之下闭眼打起盹来。
等到天色发暗,山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怪禽瞬间抬起头睁开猩红的双眼,当哨音又再吹响时,它迅速展开双翅朝着哨音方向飞去,直到看见一个金属打造的黑色巨大笼龛,它一个俯冲直接站到了笼龛之上。
这个巨大且怪异的笼龛下方镶着六个车轮,由四名身着软甲劲装高大魁梧的汉子护在笼龛四角处,他们□□都骑着一只虎首狮尾,身侧有肉翅的异兽;而在笼龛的正前方则另有一匹浑身雪白,龙首马身的异兽,这只异兽身上则坐着一名穿着白色软甲身形修长眉眼锐利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枚银色哨子,很显然之前两声哨响便是出自此枚银哨。
“魅影,可有吃饱?”
被唤作魅影的怪禽发出了“哇哇”的两声怪叫似乎是在回应,引得男子愉快笑道:“看来是吃饱了,总是吃猪牛羊那些家禽估计你早就吃腻了,可惜像今日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下次就只能等你成年开始干活后才有这等口福了。”
说着他还颇有些遗憾,魅影好似也听懂了跟着哇了一声晃了晃鸟首。
这时笼龛左前方的汉子略微有些迟疑后问道:“头儿,你说魅影吃了那些城郡特意准备的活祭品,到时他们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男子闻言轻蔑笑出声道:“不过是些乡下土地主,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来找我们麻烦!且不说魅影尚且幼年,就算吃至多也不会超过两个祭品,哪怕一车全吃了,他们知道了我们身份到头来也得捏着鼻子认下,怎么都是被人诟病之事,给他们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做祭品铺路难道还比给我们家魅影做粮食高贵?”
汉子挠头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才道:“就是,魅影可是全望京最受追捧的霁月公子的爱宠,他们哪配和公子相提并论。”
男子同样嗤之以鼻:“要借助此种阴损助力才能成为奇人者不过都是些庸才,令人不耻,他们连公子的指甲盖都比不上,还想相提并论?你也不要再提了,免得脏了公子的名号。”
汉子再次挠挠点头弯腰道:“是,是,头儿说得对,是我愚钝问了个蠢问题。”
男子方才满意点头,并抬眼看了看天色,开口道:“魅影已经吃饱喝足,马上就要入夜,我们也该往回赶了,否则今夜就只能在这荒郊野岭处歇脚。魅影……”
他叫了一声魅影,吹起银哨,魅影立刻乖乖的自己钻到了笼龛之中,任由前方两名汉子将笼龛的大门给锁好。
男子再次发号施令道:“笼子再检查一下,避免之后入城引起骚动,我们不怕,城里那些百姓若是看到门没锁,吓尿都是轻的,入了城我等可不能给公子脸上抹黑。”
“是!”
四名大汉齐声答应,并仔细检查笼龛后,朝着笼龛下方某个如同机关的地方按下,笼龛的六个轮子不用牵引便自动滚动了起来,开始朝前行走。
……
宋良宵一行送祭品车队自驶离惨剧发生地后,大胡子护卫头便率领车队一刻不停歇的赶路,就连入了夜也都不敢停下脚步,一直到将近午夜,来到一处小小村落后,车队方才停下准备入村休整歇息。
只可怜了宋良宵她们这些娇弱的祭品少女,本就晕车不适,加上遇袭受到惊吓,一路都处在担惊受怕之中,就这么大半日的功夫,车队里便又多了几名受惊病倒的少女。
等宋良宵脚能踩到坚硬的土地上,还来不及看清四周,便难受的抱着肚子开始呕吐起来,今日的兽车颠簸得比前几日都要厉害,车上实在难以进食,以至于她这会吐出来的全都是胃中酸水。
其他同车的四名少女也没好到哪里,一样在旁做干呕状,直到有两名婆子从中间一辆兽车上抬下一名脸上盖着白布的少女。
她们都不由呆滞的直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