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掉
身穿西装,名为羂索的男人微笑着面对两个小孩,平凡的五官在气质的加持下显得有优雅矜贵了起来。
他与小女孩四目相对,他能看见小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羂索微微挑眉——
很聪明的小姑娘,仅此而已。
两个小孩在他眼里,就是脆弱的动物幼崽,稍微动动手就能轻松碾死。
重点是在这个房间里的人。
——【怜】。
本来这次来医院是为了另外一人,但有了这种意外之喜,那边就稍后再去吧。
————
普通人都有负面情绪,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咒力渗出,这些微不足道的咒力凝聚在一起,就是产生咒灵的充沛养分。
咒灵依附于人类的负面情绪成长,踩着人类的血肉发育成长。
人有悲欢离合,七情六欲,无悲无喜的圣人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只要人类活着,就会有咒力逸散。
即便每个人的负面情绪微不足道,但数以亿计的微小负面聚齐起来,诅咒叠加,就会形成特殊的咒灵——
数千年来人类对海洋的恐惧不减反增,所以会诞生和海洋相关的特级咒灵;人类对人类的憎恶和恐惧,也会凝聚成咒灵;还有对森林的恐惧;对地震的恐惧等等。
人类不灭,咒灵永存,这是千年来咒灵无法断绝的原因。
但它们总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仅对【一种】或【一类事物】产生憎恶恐惧等负面情绪。
普通人类的咒力是微小不计的,正是这些无主咒力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才会形成特殊的咒力集合体——咒灵。
可是,普通人类所产生的的、仅针对一个人的诅咒浓郁到能形成咒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放眼古今,那些屈指可数的例外,也都是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必备条件之后,才产生了与个人相关的特殊咒灵。
正常情况下,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憎恶疾病、恐惧怪谈传说,但他们不会总是针对【某个人】。
他们或许会因为自身经历产生对【某个人】的强烈厌恶,但除他们本人之外,不会再有成千上万的人,再对【某个人】这种陌生角色投射以浓烈的恨意相关的情绪。
可以说,这是千年来咒术界不用过多说明的常识。
但是,羂索却遇到了一个意外。
【“我爱你啊,怜——”】
【“再看看我、再看看我,怜——”】
【“怜,别对他笑,我会嫉妒的、我会嫉妒的、我会嫉妒的——”】
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雾气偶尔发出濒临崩坏的尖叫声,它们在半空中撕扯着、纠缠着,一刻不停地在融合、分散,再融合,如同是在抗拒彼此的存在,却又不得不凝聚在一起。
浮现出的猩红洞口像是怪物的口腔,不断隐没又出现,低声呢喃着一个相同的名字——
【怜。】
如同被本能引.诱,一遍又一遍,重复再重复。
其中的偏执情绪浓重逸散开来,几乎要污染整个空间,它们很弱,可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单纯是咒力合成的松散集合体而已,甚至称不上咒灵,它们甚至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个体,但却有了低级咒灵能说些简单单词的能力。
医院的这一层全部都是它们的影子,护士、医生,还有家属,他们身上都在一刻不停地逸散着诅咒,漂浮上空,成为那团黑色武器的养料。
无论男女、无论职业,他们似乎都对【怜】这个人产生了偏执到足够产生咒灵的占有欲。
情况之少见,活了千年之久的羂索都稍微惊讶了一下。
但他们似乎又是正常的。
即便浓重的黑色情绪不断地为诅咒提供能量,但他们本人却有着一幅冷静又淡然的表象。
正常工作、正常交谈,仿若无事发生一样平和自然。
但羂索很快发现了微妙的地方——只要他们经过一间病房,身上的诅咒就会产生更加剧烈的反应。
那应该就是【怜】所处的病房了吧?
惊讶之后,即兴起了探索的欲.望。
他来到了这间病房前,身后晦涩的视线隐隐约约地落在他身上,说实话给了羂索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
或许是第一次被人类用这样眼神看待,亦或是……
一种兴奋感?
好奇意味着特殊,特殊则意味着不在规则之中。
羂索罕见地愉悦起来。
他蹲在祈本里香面前,毫不在意对方的戒备眼神,本想再逗逗另一个小男孩,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显然没有给他时间。
“先生,您是来找谁的?”
护士小姐戴着口罩,看眼角的弧度,似乎是在微笑提问,态度温和,服务很好。
另一位护士弯下腰,对着小男孩道,“忧太,还没挂完水不要乱跑哦,你妈妈已经在房间里等你了。”
乙骨忧太瞥了一眼身边的祈本里香,莫名挺了挺胸膛,“我等会再回去……”
她……虽然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还有陌生人来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他可以留在这里保护她。
可显然没了他表现的机会。
“忧太是迷路了吧,来吧,牵着我的手,姐姐送你回去。”
被另一位护士小姐牵着手,半强制性地拉着他朝原来病房走去,乙骨忧太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拽动。他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小孩,所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士小姐离开——他记住了这个房间的位置,他会回来的。
余下另一位护士小姐保持着微笑,眸色黑沉,“先生,感谢您的关心,但她有家长陪护。”
这种反应……
羂索轻轻蹙起眉心,但很快又笑了笑,唔,果然很有意思啊,更加好奇了。
这个【怜】,到底是什么人。
祈本里香看着他们陷入“对峙”似的奇怪氛围,只觉得厌烦。
这群人都对哥哥不怀好意。
算算时间,已经五分钟左右,哥哥快回来了,但祈本里香第一次向上天祈祷,让哥哥不要那么快回来。
她站在门口,垂在身侧的小手攥着病号服,心中浮现出紧张的情绪。
因为那个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有剧毒的蛇一样——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窜出来咬人。
他和父亲不一样,父亲虽然高大但愚蠢,仅需一点计谋就能让他丧失战力。
但他不一样,祈本里香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黑西装男人的威胁性远胜父亲。
他有备而来。
他也许就是在找哥哥……
他会伤害哥哥吗?
祈本里香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心却重重地跳了一下——她太笨了,弄不清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那种看似愉悦微笑,实则平静诡异的眼神,陌生又熟悉,就像是某个同学故意扭断宠物的脖子时的眼神,这让她极度不舒服。
他会像那个同学对待宠物一样,对待她,对待哥哥吗?
祈本里香竭力遏制住身体的微小抖动,低头不语,安静的模样像是个寡言腼腆的女孩。
她在想,要不要……先让蜘蛛吃掉他呢?
她的嘴巴动了动,要说什么……
“里香。”
从病房内走出了一个人,银发黑眼,他似乎是从卫生间出来,用手帕轻柔擦拭着手上的水渍,动作优雅。
“你在和谁说话呢?”
他的目光清淡平缓,没有在陡然浓郁的诅咒团内停留一秒,好似根本看不见那些怪物,那双漂亮至极的黑色眼睛里倒影出门口的西装男人的模样,很快移开。
羂索能清楚地看到那人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咒力溢出。
咒术师?
不……
羂索嘴角兴起一起玩味的笑,他不是咒术师,也看不见身边的咒灵。
又一个,天与咒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