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
他在心里默念。
从前默念到特定的数时,那扇窗便会打开,随后你会朝他招手。
你们每次回来都是这么做的,就算他想要离去,肌肉记忆也会迫使他抬头看去。
默念到特定数字后他未看到熟悉的窗开。
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或许那扇窗户永远不会再为他打开,也不会有个女孩在上方眷念温柔的目送他离去。
雨似乎下大了。
窗帘上两个人的影子让甚尔仿佛坠入冰窖,他从没这么冷过。
雨水打在身上,明明很轻,他却忽然觉得被打的好疼。
浑身都很疼。
尤其是心脏处。
可却执着的不愿意离去,自虐一样的看着上面,仿佛这样就能等到你开窗望他。
手中握住的链子好凉啊。
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是他当年从禅院家出来,流落在外,在黑暗和鲜血中攒出来的第一笔钱买的。
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幸福的人,生在禅院家这种地方,偏偏毫无咒力,何止不受宠,简直谁都可以欺负。
离开禅院家。
后来遇到惠惠的妈妈。
年少的心动似乎有些记不清,他还记得那个女孩穿着白裙子很好看,站在风中朝他笑,给了他很大的力量,在他坠入谷底时也没有离开。
他就忽然想起她说的话。
“甚尔,这不是爱哦,只是感激。”
“甚尔真的爱我吗,真的不是感激吗?”
“如果甚尔不承认只是感谢,那就不要后悔哦。”
于是他们结婚了。
她死以后,他心里一度又只剩一个人,将她的死怪在惠惠身上,并不是很喜欢惠惠。
他似乎有点喜欢吃女人软饭,所以入赘了伏黑家。
很可惜,他大概有点克妻。
这个手链,是惠惠妈妈也没见到过的。
他曾经在精致的橱窗外看到,想着等有钱了,一定要买一个,未来送给喜欢的女孩子。
他很拼命,终于攒够了钱,这可是他难得不吃软饭买的呢。
他应该是喜欢那小鬼妈妈的,那个时候他不是毛头小子,分得清爱与不爱,喜欢和感谢。他们相遇相爱,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忘记了吧大概,这条手链没有送出去。
直到雨帘模糊了视线,甚尔透过模模糊糊的看向上方。
周围好黑,而那里有光。
那曾经是他的光。
他的光不照他了。
真冷啊。
笨蛋小姐,你怎么不看看我呢,你怎么不笑一下呢,你怎么不说说话呢。
我好像看不清你了。
甚尔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
也许是被路人被物业赶出去的,也许是行尸走肉般离开的,等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被下的更大的雨浇的透心凉时,停住的脚步让他不禁抬头看去。
他想。
他应该要生病了。
你按下心底的酸涩。
痛苦吗,当然会。
可是不接受就是不接受。
你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比起你,研磨就像没有伞的孩子,被淋的透透的,你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很干,只有被溅到的水。
挠头,心想研磨是不是不太会打伞啊。
研磨知道你这些天心情很不好,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只是乖巧的坐在你面前,眼底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
你让研磨坐下,去房间拿干毛巾和干衣服。
衣柜里有你给甚尔买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送给他。
也不需要送了。
你拎着东西出来,将毛巾和吹风机放在研磨旁边,抖了抖新衣服,“这个,研磨你不介意就暂时穿一下吧,你浑身都湿了,需要换一下。”
研磨垂眸看去。
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吊牌还在,是新的,从尺寸来看,是那个男人的。
研磨心里有数了,面上平淡的点头。
可以如果拒绝,他就要离开了,能多待一会,穿本该是别人衣服什么的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好,谢谢。”
研磨走进卫生间,你靠近窗户,倚在墙上,思绪飘远。
窗帘拉起来的,你看不见外面。
能听到外面雨声越来越大,声声入耳,仿佛滴在心上。
那一滴一滴的雨水,像有锤子在重重敲击着你的心脏,直至灵魂。
真冷啊,果然是降温了吧。
你抬头看去,只有天花板。
忍了又忍,终是没有打开窗户。
没有必要了。
心痛难忍,也要忍下去啊。
你捂了捂心脏,渐渐收紧,最后有点喘不过气才松开。
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你深呼吸一口气,回到沙发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研磨很快出来,你没注意,他便走到你身边,你看不出来研磨的小心思——故意吸引你注意。
他也确实做到了,你的注意力被研磨吸引走,笑了笑,“挺好的。”
挺好的,这件衣服。
不合身,但是挺好的。
买衣服也不是每次都能买到称心如意的衣服,就算当时很喜欢,也许买回去打开一看就不喜欢了。
研磨垂了垂眸子,轻笑。
他拉了拉衣摆,这件衣服对他来说显得大了,但能看到你笑容,这比很多东西都重要。
“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叫我,衣服等我明天还给你。”
研磨抱起换下来的衣服,平淡的说。
表面平淡的大男孩其实心里不太平淡。
他很想让你说说什么,比如多坐一会,但他知道能进来就不错了,他不该奢求的更多。
“等下。”你拦住他离开的动作,“这么湿,就别带回去啦,放这里吧,我来洗,谢谢你今天帮我……”
帮我打伞,帮我……
“不用谢,我自己洗吧,没关系的。”
你坚定道:“不行,我来洗!”
研磨只好放弃带回去的想法,让你帮他洗衣服让他害臊又带着一些欣喜。
“还有。”
你笑了笑,继续道:“这件衣服不用还了,你回去就扔了吧。”
我不想要了。
研磨动动唇,没有开口。
他颔首一下,在你视线中出门。
走下去的时候,撑开伞,门口甚尔的执着是他都能感同身受的。
研磨其实想忽视他,对方也的确忽视了研磨,一心只在上面,但他走到甚尔身边时,握着伞的手微动,到底没忍住说:“她是个坚定的女孩。”
“先生,伤害和深爱是不能共存的。”至少我爱着一个人,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甚尔眨了眨眼。
他眼里似乎落了雨水,模糊的很,“是吗。”
“是的,先生。”研磨同甚尔擦肩而过,“不是所有错误都可以被原谅的,也不是爱一个人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说完以后,研磨指尖动了动,走远。
甚尔踉踉跄跄迈开步子。
不知道是雨天路很滑,还是他站了这么久全身僵硬,刚走出一步,就摔倒了。
他浑浑噩噩离开,直到街道。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了。
而你。
就在同一时间,下定决心。
放下他。
也许现在你还做不到,但你总有一天可以做到。
放下他,爱别人。
你那么好,值得两情相悦坦诚相待不是吗。
之后的日子,你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回去玩。
你能看到甚尔。
他倒也不是跟踪你,他没那么闲也不会这么变态,他会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尝试和你说话。
你会回他,只是心里越发平静。
该放下的。
天气越来越冷,入冬之后,下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很大,飘在城市里,点缀了城市的平静。
公司又只剩你一个,你端着暖和的茶靠在窗户看向外面。
研磨上个月出国了,大老板的事很多,但听经理说大老板回来后会继续在他们小小的分公司的分公司待一段时间。
之所以想到这儿,是因为五分钟前研磨给你发了个消息,说他回来了。
你们的关系似乎在这段时间变得亲密了很多,你也不是傻瓜,别人是不是喜欢你,你可以感觉到。
只是研磨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他也没多说,总不能你上去问他是不是喜欢你吧,万一不是得多尴尬,加上研磨的距离保持的实在好,你没有疏远他。
——那怎么办,他是大老板啊,我不敢(划掉。
也许是因为下雪,九点多了天还不那么黑。
你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撑伞漫步在雪中,别有一番风味。
路上没什么人,似乎这片美景被你承包了。
然而就在转角的时候,你看到有个女孩被十来个凶神恶煞的人拖进小巷子,那女孩被捂着嘴剧烈的挣扎,你一下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围根本没人,房子也没几个,呼救不可能,报警也没这么快,可你上前打架更是不现实,眼看着女孩要被拖进去,你硬着头皮叫了声“警察来了”。
谁知道对方根本不上当,反而看向了你,你暗叫不好,立马打电话给警察,将电话放进口袋中。
“你们在干嘛!”
短暂的交涉,你相信电话那边聪明的警察一定懂得你的暗示。
女孩吓得眼睛通红,但没有流眼泪,你用眼神安抚她。
没有想到的是,看着十来个人,结果里面巷子还有十来个,二十多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跟黑/道一样,你头皮一麻,深知自己也逃不了了。
理智告诉你一开始就应该当做没看到,感情上你也做不到。
在一个男人差点碰到你的时候,被来人打远。
研磨握住你的手想带你跑。
可惜大男孩的战斗力不足以对付这么多人,到最后就是敌方痛快拿下三杀。
你们被带进了一间小房子。
冰天雪地的,真冷啊。
房子门关上了,里面只有你们三个,被绑住手和脚,女孩缓过神,对你道谢。
你其实松了口气,你本来以为女孩遇到的是那个什么,是绑架好像好一点?
不是,好像也不太妙。
她是超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还笑嘻嘻的说都不是第一次被绑架了,就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吓死了。
你:真的吓死了啊好嘛!
不过还好,至少你们现在是安全的。
你这才看向研磨,研磨风尘仆仆归来,第一时间找到你,万万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你不要怕。”
他安慰道。
“嗯。”
你之前报警了,相信警察根据定位能很快找你们,你放松了些,紧绷的精神跟着放松。
“连累你了研磨。”
“没有。”
研磨在生自己的小闷气。
好气啊!
他打不过他们!保护不了心爱的人!
他回去就好好锻炼!
气死了气死了。
事实上研磨还可以,只是对方人太多,他又不是打手什么的,打得过才不正常。
里面太冷了,你们在尝试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研磨动作很快,解开后帮你解开,你再帮女孩解开。
担心你冷,研磨脱下外套披在你肩上。
“哇哦,原来你们是小情侣啊,我真该死,连累你们了,等回去你们结婚我一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红包。”
你刚想开口解释,门就被踢开了。
“我就说这么熟悉,这回发了,这人是孤爪研磨啊!”
这不是又一个有钱人吗!
他们露出让人心理不适的笑容想带研磨走,都没理你们解开了绳子。
你连忙阻止,但你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你不敢想研磨被带走会发生什么,你在里面一直敲门。
放开研磨啊,开开门。
女孩被你的样子感染,跟你一起敲门。
外面有人骂骂咧咧,说你们吵。
你真的很绝望,也很无助,如果研磨有事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音,突然门开了,你看到甚尔肩上飘落的雪,男人紧抿着唇,你一下失了力气,跌落地面前被甚尔紧紧抱在怀里。
“求求你。”
“救救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