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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的线人两天后果然来了。
对方直接联系上了高专,在确定身份后才肯进一步交涉,太宰治与线人见了一次,回来之后心情明显变得不错。
“是公家的人。”他笃定地开口∶“虽然有伪装痕迹,但太明显了,是日本本土官方,受过专业侦查训练,基本可以确定是警视厅公安部的人。”
二人简单感慨了一句波本的真实身份,便不再纠结这个,继续交流情报,波本的线人带来的情报并不算多,但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匪浅。事实上,情报的内容大体上只有两个方面,其一,博士是突然出现在组织内的,先前并无消息,而在这之后,他的权限一度拔高到和组织内的琴酒相当的程度,即便故意与太宰治打赌放跑他也没有受到惩罚。
其二,近日,组织内部分成员出现了神志不清、昏迷乃至疯癫的症状,重要成员贝尔摩德也在其内。
太宰治传给对方的消息也十分重要,是关于博士的观察总结,以及点出己方知晓机甲的存在。
最重要的放置地点并未说明,但二人都对这种隐瞒公家信息的做法从善如流,目前来说,情报二的分量比情报一重要的多。
“神志不清,昏迷乃至疯癫……是博士的实验吗?不对,按照波本的说法,贝尔摩德的地位胜过他,组织不会放任这样一位核心成员成为博士的实验品,那就是突发情况……你有什么想法吗?”
流浪者的嘴唇紧紧抿起,他想起昨天晚上回到宿舍后发生的事。那时的他正在洗漱,却从镜子中看到了意外的景象。
镜子中的自己高扬着嘴角,笑容讽刺,如同俯视蝼蚁一般。
与此同时,体内的灵感骤然爆发,某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感知到许多人的方位,那些散落于各地的锚点,只要他想便可以操控他们。
这样的灵感只在一瞬间,流浪者回过神,发现沸腾的黑色气泡挤满了整个盥洗室,五彩斑斓的色泽透着难以言喻的精神污染,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钝重的擂动声,仿佛深海中庞大的怪物,缓慢而又不容置喙地冲击着鼓膜。
就像是……巨物的心脏。流浪者愣在原地。
“成神实验……”他低声说。
旁边的太宰治倏然抬头,流浪者没有理会,自顾自缓慢说道∶“多托雷试图人工造神,那副机甲便是载体,而如今若我想的没错,他的实验已经快要成功了。”
“贸然与神明知识接触会让人丧失理智,变成神智不清的疯子,”
“也许我的想法过于片面……”
尽管如此,强烈的预感却一次次在向他示警,这样的猜想是正确的。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流浪者面无表情地抬头,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傲慢得不可思议。
“没有我在,他如何造神?”
**
“斯卡拉姆奇的确是我最满意的实验品。”
陈旧的和室,多托雷风度翩翩,丝毫看不出譬如造神的疯狂之举出自他手,人偶颈间的金羽闪烁着黯淡金光,如同失去色彩的羽毛,乍一看,那个闭目沉静的人偶还真的有了几分倾奇者的神态。
借景之馆的执念在叫嚣,人偶于睡梦中流了泪,多托雷冷漠旁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他想的没错,在这片时空错位的借景之馆,只要营造出相应的氛围,散兵的诞生便会复现。
但,还不够,他需要的不止是一个随时消散的散兵复制品,他还要更多,他要一个更容易控制的人偶。
他将雷神之心拿出,放入仿制人偶的体内,手中散溢着煞气的雷系邪眼与象征雷电权能的神之心交错在一起,邪眼不堪此威,透出焦糊的气味,多托雷皱了皱眉,把邪眼扔下,开始吟诵巴尔泽布的尊名。
“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请降下您的尊威。”
虔敬的内容与戏谑的语气交织,神明之威不容侵犯,下一刻,稻光倏然降下,穿过交错的时空罅隙,硬生生扭曲成一道极细的雷电直向多托雷,就在这时,时间猛地静止,沉眠中的仿制人偶倏而睁眼,眸中雷光闪过,多托雷被迎面击中,打了个措手不及,嘴里发出一声闷吭。
血沿着嘴角滑下,多托雷没有理会,他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人偶,嘴角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僭越的人类笑容狂妄,人偶淡漠抬眸,雷电随心降下,做好准备的多托雷这一次闪身避开,只听到冷哼一声,人偶讽刺的笑道。
“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多托雷。”
“……斯卡拉姆奇。”
博士的声音低沉而恶劣∶
“好久不见。”
“呵。”
……
“真是神意的造物啊。”
多托雷的神情透着异样的执迷,他走到人偶面前,满怀诱导地说道∶“这块空间的奇特之处如此鲜明,想必你应该也已意识到,如今的你只是一个复制品。”
“人偶的复制品,连被抛弃的人偶也不如呢,斯卡拉姆奇,原本的你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异乡的旅行者打败,狼狈不堪地坠落,沦落到无人问津,苟延残喘的地步。甚至到了如今,你居然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和一群人类混迹在一起,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看着面前的人偶眼中燃起怒火,如同被狠狠折辱的天鹅,多托雷笑了。“这一切甚至不需要调查,见到他的那一刻你便能够体会到,如今的他究竟变成了怎样一副模样。”
“你要做什么?”斯卡拉姆奇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脸上不见一丝狼狈,高傲得一如既往。
多托雷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果然,这才是你,这样才是我需要的实验品。你想要取代他吗,去扭转你的人生,把失败的自己踩在脚下,然后彻底抹去他,踏上不同的命运。”
“斯卡拉姆奇,你想不想要成为神?”
“神?”
沉默的人偶忽然大声嗤笑,笑声越来越大,他笑弯了腰,如同疯癫的异人,多托雷的眉头皱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你要做什么?”
斯卡拉姆奇向前一步∶“比起成神,杀掉你不是更好吗?”
……
***
不对劲!
流浪者从昏睡中猛地起身,眼中的寒意几乎令人震颤。旁边的家入硝子一把扶住他,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这些天流浪者经常毫无缘由地晕倒,醒来后的状态越来越差,刚才的例行检查中他又突然倒下,正巧高专临时接到任务,熊猫他们都在外面,就连太宰治也不在。
“我要走了。”流浪者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你现在的情况不对劲,我认为你最需要的是留下来休息。”
“谢谢你,家入小姐。”流浪者闭了闭眼睛,“但是如今的我正处在失控边缘,一不小心就会失控,五条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至少三天。”家入硝子皱了皱眉,被昏迷中的对方打伤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沉吟了片刻,“需要我做什么?”
“来不及了,帮我告知五条悟一声,我在横滨,太宰也在那里,我现在状态非常好。”他嘴角扯起一个略微变形的笑,“简直好的不得了,现在,我要去杀一个人。”
多托雷早该知道,和机甲建立过联系的他能够察觉这场实验的真实所在地吧。更何况,如今的他还能感应到信徒的所在。
想要造神?
哈,他居然还想再来一次,是之前的失败于他而言无关紧要,这一次居然还敢把注意打到他的头上!
流浪者吐出一口血沫,胸口激荡的怨怼与邪神之力的余威交织在一起,将他变成力量交错的容器,他睁开眼,头脑从未如此清醒,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机甲的所在。
兜中的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流浪者接过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让他差点把手机捏碎。
“要不要玩一场游戏,斯卡拉姆奇。”
多托雷低柔地说∶“我最亲爱的朋友,成神之日就在今天。”
“你敢不敢过来,亲手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