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手信是不可能带的,至少不可能给五条悟带手信。
况且,这种刚刚发生重大事故的地方哪里有甜品店开门啊。
进入异能特务科做口供的时候,流浪者还在和五条悟打太极,兜里手机震动个不停,流浪者自己的腿都要震麻了。
但是任性的鸡掰猫根本不会理会人类的感受,丝毫没有自己正在ky的觉悟,见缝插针地给他发着消息,消息不回就打电话,直到流浪者忍无可忍把号拉黑,旁边的异能特务科官员和他齐齐松了口气。
口供录了一下午,因为有高专的介入,还牵涉到机甲成神这种怪事,事件性质一度非常恶劣,但好在机甲已然彻底报废,没有博士的介入基本不存在修复的可能性,流浪者在无数扯皮中脱身而出,离开特务科时天已经黑了。
他松了口气,沿着外面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散步。
潮湿的海风拂过鼻尖,带来咸腥的气味,流浪者并不喜欢大海,关于稻妻的回忆十有九不如意,那些混杂着怨憎会的过去重新回到记忆当中之时,他竟不知该感到庆幸还是难堪。
与之相比,他甚至更喜欢须弥,至少这个国度的人不似稻妻一般顽固愚忠。
思绪翻涌之势,悠扬的叶笛声忽然传来,是离岛熟悉的小调,流浪者一个恍惚,步伐变得有些杂乱,曲声停下,流浪者抬起头,看到屋檐上坐着一个少年,正垂头看着他。
那人穿着改制的武士和服,拿着一片翠绿的叶子,腰间挂着长刀,月色照在他的脸上,将少年清俊的面容尽显无疑。
对视的那一刻,流浪者愣在了原地。
“飘摇风雨中,带刀归来赤脚行。”武士少年轻盈地跃下,一双赤色眸子淡然地看着他,嘴角抿着一丝笑意。
“邂逅便是缘分,更何况在下在此处,已经等候阁下多时了。”
“我名枫原万叶,稻妻人,可否知晓阁下姓名?”
***
深夜时分,流浪者沿路找了家酒吧,和枫原万叶先后走进,进门之时屋内传来悠扬的女声。
女声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吧台后气质儒雅的老板耐心擦拭着酒杯,见他们走进,老板微微颔首,从桌台下拿出一张古朴简约的酒水单。
流浪者很少喝酒,比起世人推崇的酒味,他更喜爱茶,茶的涩味残余在唇齿之间,并不存在所谓回甘之意,只是单纯的苦涩,就如人生一般。
但他并非没喝过酒,扬了扬眉,看着少年模样的流浪武士一脸新鲜地点了杯爱尔兰威士忌,流浪者垂下眸,点了同样的一杯。
他的目光在空中某处无意义地停滞,流浪者有些沉默,枫原这一姓氏他并非不熟悉,换句话说,在很久以前,他曾因为同样的原因对着一位枫原的后裔哑然失声。
酒水上来,老板对这二人少年的外表不作评论,这免了两人不少口舌。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的辛辣让流浪者忍不住蹙了蹙眉,抬头,却见做派风雅的少年武士于无人处揪住了脸,看上去十足可爱。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一刻,流浪者注意到枫原万叶的耳朵尖红了。
“……稻妻的清酒相较之下似乎更温和些。”流浪者忍俊不禁地开口。
“…的确。”
流浪武士微微垂下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虽说自幼喜好风雅,枫原家对子嗣的教养却十分严格,因而家道零落前万叶从未饮过酒,后来四处流浪,倒是尝过不少的,只可惜他酒量实在不算很好。万叶顿了一下。
“这次前来见阁下,是有一个问题。”
流浪者的笑意收敛了,他似乎知道那个问题是什么。
“我想问,当初‘雷电五传’事件背后的推动者,就是阁下,对吗?”
“……”
夜风卷起窗外的风铃,低哑的女声自留声机中响起,不厌其烦地吟唱着无名的歌谣。
在凝滞的时间中,流浪者平静地开口∶“是我。”
“……果然啊。”枫原万叶怔住片刻,少顷,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虽说离家之日我已决定忘掉前尘,但……父辈蒙受的不平终究不能轻易替他们放下。”
他轻笑一声,解开腰间的长刀。
“一心流传刀,笼钓瓶一心,望请教阁下。”
“阁下是否愿意成全?”
……
风声鹤唳,卷起千堆落叶。
只是结果令人哭笑不得。
刚对决三招便掉了链子,流浪者扭过头,看着肩上昏昏睡去的少年武士,嘴角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这算是什么,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生死间的决斗,枫原家这一代的后辈实力不容小觑,流浪者抱着欣赏的态度看待枫原万叶的武技,怎么也想不到三招之后那个刀势连他都心生压力的人类居然居然直直醉倒了。
后劲之大让他忍不住磨牙。
好在对方酒量不行,酒品却是不错的,即便是醉倒依旧维持着风度,睡姿也很安静,正因如此,流浪者才愿意忍受一个酒鬼靠在他的肩上。
虽说如此,他看着少年白发额间那一抹挑染般的赤色,听着耳边绵密的呼吸声,还是忍不住恍惚失神。真是久远的记忆了,尽管他方才彻底想起,但是追溯到那个名为倾奇者的他,已经过去了多久呢?
丹羽……他在唇齿间无声念了念这个名字,酒饮的苦涩遗留在舌根,原来刺激之后酒比茶还苦,他有些恍然。
微风轻轻吹过,将酒气驱散了一些,流浪者摇了摇头,意识到即使人偶也无法抵抗酒精的侵蚀,就像如今的他,看着故人的后代,总想伸手捏一把。
就一下……一下总可以吧,流浪者在心里认真考虑,他可能最近有些累,所以大脑才如此故障,看着那点红色怎么看怎么心痒,连带着对方不算熟悉的长相他都看得顺眼了。
只是枫原家的小辈实在心大,对着戕害他祖辈的罪魁祸首还能醉倒,想到这,流浪者又皱了皱眉。
“唔……”
似乎有些硌人,肩上的少年昏睡中苦恼地唔了一声,热气伴随着淡淡酒气直冲耳畔,流浪者一个激灵,耳朵猛地红起来,整个人僵了一下。
可恶……
真是没有警惕心的人类……
“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搀扶着醉鬼向附近的旅店走,初次见面的他因为丹羽的缘故天然多了一份恻隐,对方又是为何对他的人品放心。
莫非,因为都是风神之眼?
想到这个荒诞的可能性,流浪者哑然失笑,若风神之眼便意味着可信的品格,蒙德的巴巴托斯岂不是最高洁的神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青年旅馆,周围陈旧的摆设让流浪者有些不满意,但碍于无选择,只好还是开了间房把人扶了进去。没有顺势杀人已经仁至义尽,若对方醒来,还想找他完成这次的决斗他也不会拒绝。想了想,流浪者在床头柜的便签上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一天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流浪者晃了晃神,起身找前台又开了间房。
明天再回去吧,他需要睡一觉,那些复杂的事情就让明天的他继续处理。
半梦半醒间,流浪者想起了被控制的斯卡拉姆奇,还有机甲轰然倒下之时,傀儡脸上的笑。
——如同预见自己的死亡一般,如此平静淡然。
若换做他,这一次,他还会淡然对待自己的死亡吗。他的消失究竟改变了什么,若是有所改变,枫原万叶的出现又是为何?
不可违抗的命运……
多么……悲哀又可笑。
“砰——”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流浪者一个激灵,起身打开门,却见一个枯木般的和服怪物直直杵在枫原万叶门前,屋内的少年武士一手持刀,迷茫的眸底尚有几分困顿,地上倒着一个破碎的瓦罐,想来刚才的声响便是出自于此。
尚未细究心头的不对劲,流浪者上前一步,旁边的怪物突然打断了他。
“感谢您,慷慨的武士先生。”它对着万叶恭敬地鞠躬,“为了感激您将我从瓦罐解救的恩情,我会好好报答您。”
不祥的预感猛地划过心头,下一刻,流浪者忽然间愣在原地。
“嘭——”
空中炸起一阵白烟,烟雾消散后,清俊的浪人少年消失不见,地上唯余一件宽大的武士和服。
——还有和服中钻出来的,满脸懵懂的孩子。
等等,孩子?
“……枫,枫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