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唔姆……”
孩子懵懂地打了个哈欠,亮晶晶的眼角挂着一滴泪。他抬起头,愣愣地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忽然间扁了扁嘴。
“别哭!”流浪者内心警铃大作,他拿这种稚嫩的生命完全没辙,对方哭一下他就慌起来了。
却见对面的孩童像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歪了歪头,紧接着却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亮晶晶的……好漂亮……”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探向流浪者胸前的挂饰,但碍于家教严格,只好睁着圆滚滚的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流浪者看,流浪者先是绷着脸,被盯了一会儿忍不住有些破防,他解开胸前的挂坠,将莹亮的神之眼递给身前刚刚高过他膝盖的万叶。
“你也有这个东西。”流浪者上下扫了他一眼,“……嗯,之后就有了。”
万叶拿在手里惊奇地玩着,过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还给他,“谢谢哥哥。”
还真是有礼貌啊,流浪者想。看着地上明显大上好几圈的衣服,流浪者踯躅片刻,伸手连人带衣服从地上捞起,骤然的悬空让万叶一惊,伸手抓紧了流浪者,流浪者眉也不皱,以一种意外熟练的方式抱着孩子回到房间。
天还未亮,忙碌一天的头脑隐隐作痛,流浪者把床铺好,把豆丁塞进被窝,自己另外铺了床被子垫在地上做地铺。忙完这些,他抬眼,发现床上的小豆丁正裹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往这边探。
“洗漱过了吗?”流浪者问他。
万叶摇了摇头。
“那自己去洗脸刷牙,盥洗台有新牙刷。”
话音刚落,两头身的万叶从床上坐了起来,裹着大他两倍的衣服小步跑去盥洗室。流浪者的嘴角微微抽搐,决心明天早上先给他买两身衣服。
过了一会儿,豆丁蹑手蹑脚地上床,学着之前流浪者的样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他说∶“哥哥,你是把我抓去吃掉的可怕大赤鬼吗?”
流浪者愣了一下。
就等着他开口,只是没想到小孩子的想象力居然这么丰富,他扯了扯嘴角∶“不是。”
赤鬼这种存在据他所知稻妻还真有一只,只不过按照愚人众的眼线传来的说法,对方和传闻中性情残暴麻木不仁的样子差太多了,连拉拢成愚人众下线的价值都没有。
万叶又说∶“那你是不是妖怪?”
“不是。”
“花仙子呢?”
是谁给他做的启蒙?流浪者嘴角抽搐,提瓦特的童话故事那么多,下一个不会问他是不是野猪公主吧?
却见对方把头埋进被窝,过了一会儿又探出个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我知道了,你是璃月那边的仙童子。”他小声说∶“我刚刚看到你飞了,你一定是仙人吧。”
之前万叶洗漱的时候,流浪者的确从窗户出去找了一圈枯木怪物,这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家伙大概是那时看到他飞出去的。尽管如此,流浪者还是有些好笑,刻意板起的脸上透着兴味∶“为什么是璃月的仙人?”
“因为之前母亲……给我讲过很多璃月的故事。”
万叶的眼睛眨了眨,依稀有些黯淡,听到他的话,流浪者也开始沉默。
“仙人哥哥,你会杀了我吗?”万叶轻轻说。
“不杀。”流浪者从不杀孩子,“还有,不要叫我仙人,我不是仙人。”
他曾独自在璃月山间跋涉,与那里降妖诛魔的仙人见过一次,虽是遥遥相望,却依旧记得那位通身翠色业障缠身的夜叉气势如何惊人。如今听到幼年的万叶这样称呼他,他只觉得可笑。
“若你非要知晓我是什么存在,那我便告诉你。”他说∶“我是人偶,的确并非人类。”
“我是你的仇人。”
“仇人…是什么?”万叶的年纪实在太小,还是不知道世间有善有恶的年纪,流浪者顿了顿,回过神来,浑身冷意更重了些。他没有回答他,只将对方推回被窝,掖好被角,转身关了灯。
清亮的音色隐约透着冷淡∶“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大概只会愤怒于这段阴差阳错的经历
而后,他也和衣躺下,再也没有说话。
……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流浪者对着床上那团鼓起的小山包愣愣发呆,宿醉的回忆袭上脑海,他恼火地拍了拍头,心说昨晚果然还是喝醉了,不然也不可能把这个家伙扛到旅店来。
再然后,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还让罪魁祸首逃了出去。
床上的小山包微微震动,豆丁翻了个身,无意识舒展着身体。流浪者看得头疼,起身从窗户翻了出去,到最近的便利店置办衣服。
他按照记忆挑了几身童装童鞋,还从便利店的食品区拿了一堆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想了想,扛了几盒男孩子都爱的机械玩具回去。
推开门,万叶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稚嫩的脸上神情有些落寞。见他回来,对方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带着一丝轻微的难过。
“人偶哥哥。”万叶小声开口∶“我有点想家了。”
流浪者的动作倏然滞在原地。
啊,真是糟糕。
***
“……所以你把他带了回来?”
夜蛾正道一脸沧桑∶“这真的不是你从哪里偷的孩子?”
流浪者瞪了他一眼,将气势嚣张试图揍人的咒骸从万叶怀里薅出来,“您觉得我像是喜欢小孩子吗?”
实话说,挺像的。
夜蛾正道不敢说话,他把地上的小豆丁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觉得可爱,终于忍不住慈父心发作,拿起身后刚扎好的玩偶递给泪汪汪的小孩。
“拿着这个,刚才阿流哥哥只是担心你被玩偶打到才不让你玩的。”
孩子哪能这么教育,他边说边瞪了流浪者一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万叶的头,手上不同于咒骸的柔滑触感让夜蛾正道的表情愈发慈爱,这孩子长得可爱,性格还乖巧懂事,一看就是个很有礼貌的乖孩子,跟他这帮闹心学生一点也不一样。
“真的不是偷来的?”夜蛾觉得要是他碰到了说不定也想偷孩子。
流浪者翻了个白眼∶“枫原就给您带了,我去找五条悟问他点事。”枯木怪物的来历还没搞清,他连对方在哪也不清楚,只好先去问问枫原万叶身上的咒缚能不能直接解除。
结果是显然的,五条悟狂笑十分钟,恭喜流浪者喜当爹。
“来寻仇结果被你变成了这样子,啧啧啧……阿流,真是好样的。”他竖起了拇指。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流浪者恨不得把五条悟按地上揍一顿,他抽了抽嘴角,“所以说,枫原身上的咒缚能直接解开吗?”
“当然——不行。”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蹲在豆丁面前满脸新奇,少顷,左手握拳砸到了右手手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咒缚,这是妖怪结的「咒」,只有找到那只树妖才能恢复。”
“所以说。”他戳了戳万叶的脸蛋,用怪蜀黍哄骗小朋友的语气邪恶地说道,“你乖乖等吧,小万叶,等那只妖怪回来找你就能回去了,当然,也有可能妖怪想把你吃掉呢。”
被恐吓的孩子不为所动,抬脚往流浪者这边挪了两步。
“你给我闭嘴,悟!”旁边的夜蛾校长怒目圆睁。
事情回到了起点,流浪者愈发心累,他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垂下头,看到一头白毛的幼年万叶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头顶那抹丹朱颜色愈发显眼。
就像一只幼仔丹顶鹤,在人群的包围下强作镇定,维系着自幼养就的风姿。
尽管只是一只雏鸟,生命力脆弱不堪。
流浪者将孩童往身后挡了挡,眼底莫名闪过一丝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