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羊组织是镭钵街内青少年自发组织的自卫团体,成员大多没有多少自卫能力,只能抱团取暖,依仗实力强大的中原中也获取生存资源。
尽管如此,流浪者观察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几个成员对中原中也持有崇敬的态度,反倒是话语间透着满满的自傲,像是这样的强者能为他们所用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当然,流浪者对中原中也的为人并无了解,他只是根据目前所知,将那个带他出去的好心少年和小羊们口中无所不能的中也重叠在一起,并由衷觉得对方果真是个好心的冤大头。
不然怎么会如此兢兢业业,把羊的成员养成一群胆大包天的废物。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性情越来越不平和,他在失忆之前不会也是这副样子吧。
“拿到东西了吗?拿到了就快出来!”门外传来黄毛急不可耐的催促声,流浪者环顾一圈四周,对着这个堪称轻简的房间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忽然落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把匕首。
若他没有感知错,那把匕首上透着的气息分明同他身边时而出现的气泡有些接近。
那种浑浊的,肮脏邪异的感觉,虽说少了几分可怖,却也依旧并非人类能够承受的。
【难道是祟神污染……嘶——】
这样的想法刚刚浮上心头便被剧烈的刺痛打断,流浪者强压着疼痛,在心里反复咀嚼着“祟神污染”四个字,一股不知何来的愤怒猛地袭上心头。
【要控制住。】他咬了咬牙,将那把匕首拿起,端详着刀身的做工。是并不精细的制作,胜在材质坚硬,是把锋利的好刀。
“你看这个干什么!”门口的黄毛终于等不及了,进门便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教训∶“这种破匕首我们羊组织人手一把,你盯着它看出花来都不值钱,这么半天就翻出把匕首来?!”
“算了,想也知道你不中用。”他推开流浪者,伸手翻找了起来,从抽屉衣柜里翻来找去,最后愤恨地骂了一声。
“妈的,还真都藏起来了,一点之前的都没有!”
流浪者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对方肩上忽然出现的丑陋灵体,眨了眨眼睛。
灵体还在。
“前辈,可以让我看下你的匕首吗?”
“哈?”黄毛没有翻到值钱的东西,听闻此话一下子迁怒起来∶“怎么,你也想要?中也这把拿去呗,像你这种柔弱的小白脸多点防身的东西也好。”
流浪者顿了顿,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叹了口气,人偶是不需要呼吸的,因此他的叹息便显得格外古怪,透着微妙的阴阳怪气。
“那就不叨扰您了。”
“快出来快出来,中也要回来了!”门口放风的羊成员急匆匆地喊道,黄毛连忙把柜子拉上,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通,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瞪流浪者一眼——等等,那小子哪去了?
来不及想太多,他心里只有中原中也揍人时的样子,他想,把事情推到新人身上正好,比起那个不知来由的小白脸,中也肯定更相信他们。
只是背脊上的冷意愈发严重,他打了个哆嗦,毫无缘由地想起了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真冷啊……
***
流浪者从后方绕出了基地,天色已经昏黑,他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将临走时顺出来的匕首掏了出来。
这匕首不对劲,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污秽的红光萦绕在刀身之上,伸手一碰,便化为细烟进入他的身体。
流浪者感受着秽气沿着人偶的脉理周转一圈,似是因未能接触血肉,停顿片刻便朝着心口处进攻。他面无表情的抬起手,两指合并便往心口捅。
“[停下来。]”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流浪者愣住,插往胸口的手指竟硬生生停在半空。
一个灰色刺猬短发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他摆了摆手∶“大芥。”
流浪者顿了顿,十分礼貌地摆了回去∶“大芥。”
“鲣鱼干。”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他似乎试图从流浪者手中接过匕首,却被按在半空,流浪者摇了摇头,轻指了一下手中的刀具∶“不可以,匕首很危险。”
“鲑鱼子,腌高菜,金枪鱼蛋黄酱!”少年把头摇成了波浪鼓,眼睛里满是纠结,他又看了流浪者一眼,终于想起什么似的,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一张证件。
流浪者瞥了一眼,证件是制式的,上面写着“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狗卷棘。”他盯着“咒术”两个字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把匕首递了过去。
狗卷松了口气,从口袋掏出一副手套戴上,脸上的神情一瞬间严肃起来。
‘谢谢你,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请尽快远离镭钵街。’他在手机上打出这行字,给流浪者看过之后又低头输入起来,似乎在给谁发消息。流浪者坐在一旁看着狗卷棘忙活的样子,等到对方发完消息,突然开口∶“那些是什么?”
“鲑鱼?”
流浪者指了指天空∶“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全都汇聚在基地上空的是什么,看起来很糟糕的样子呢。”
***
流浪者的世界观被改变了。
虽说他的诞生便已证明这个世上本就存在非人的生命,但这和让他接受那一堆怪模怪样的丑东西可不是一回事,让他承认他们全都属于非人物种就更不可能了。
最令他惊讶的是,接收这段信息的过程中,他的头痛症状并没有发作,以他这些天来的经验来看,能引起他强烈反应的一般都和超凡知识有关,因此,这一次的毫无反应便显得格外异常。
想到这里,他把祟神的猜测压到心底,透过奇诡的物种看向星空,一如既往的,今日的星空没有再出现那天的异象。
“所以说,拥有咒力的人便可以成为咒术师吗?”
旁边的狗卷棘低下头打了一会儿字,流浪者看了一眼,心里的异样愈发加深。
‘理论上说是这样,拥有咒力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咒术师,但常人身上的咒力不足以支撑其看见并应对诅咒,咒术师是需要天赋的职业。’
“这样啊。”
‘对了,等事情解决,要交换联系方式吗?’狗卷突然写到。
“联系方式?”
‘line之类的了,等等,你不会没有手机吧?’
流浪者沉默了一下,忽然觉得穿着狩衣从借景之馆出来的自己似乎和这个时代的青少年有着难以企及的鸿沟。
“大芥大芥。”旁边的狗卷一言难尽地拍了拍他的肩,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联想到什么,透出了真切的同情。
‘咒术师是有工资的。’
“嗯……”
‘我们的老师虽然性格极差,但眼力还不错,可以帮你看一下天赋。’
流浪者不觉得自己拥有什么咒术天赋,按照狗卷的话,诅咒诞生于人类的恶意当中,他连人类都不是,更有甚者,他身后那堆一生气就会冒出来的黑色泡泡看起来比诅咒还吓人,或许比起咒术师,这样形态的他更加接近诅咒也说不定。
【毕竟自己本就是……不被祝福的孩子……】
不能再想这些容易失控的话题,流浪者顿了一下,起身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我要去找人,你的同伴到了吗?”
狗卷棘摇了摇头,下一秒,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刚一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熊猫惊恐的声音∶“出事了棘!我们不仅没有把人疏散出去,忧太还和对方的人打起来了!”
“!!!”
**
诅咒诞生于人类的恶意,反过来污染人类,人类生生不息,诅咒绵绵不绝。
流浪者踩过一片落叶,俯瞰着房檐下方躁动的小羊。像狗卷这样的咒术师们大概不能理解,生活在镭钵街的人们遵从的从来不是外界的生存法则,对他们出示政府部门开出的办事证明有些时候比直接打过去更能激起公愤。
毕竟就连黑.手党也无法完全掌控这条街,镭钵街的原始生态可是非常排外的。
流浪者数着人头一个个看过去,不远处最显眼的那抹橘色便是中原中也。再往后和他对峙的黑发少年体型纤细,身上缠绕的诅咒之力却不可小觑,大概便是狗卷口中的同伴之一。
他瞥了一眼便不愿再看,目光顺着人群找了一下,没有看到柚杏的痕迹。
金饰是他醒来之后身上便有的东西,不知为何,每次想到它流浪者的心情总是十分复杂,但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让伴生于他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上的。
他围观了一会儿,刚要从房檐跳下来,身上的灵性忽然猛地一动,下一刻,冲天的怨气从羊群中轰然炸开。流浪者倏地低头,看到人群中央矗立着一只偌大的怪物,它扬起触手,一下便把附近的小羊拍上空。
但令流浪者震惊的不是它的长相,而是那只咒灵身上弥漫的红光,浑浊的红光夹着黑雾,刹那间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幅画面。
烧的火红的巨炉透着不详气息,人偶攥着枯萎的心脏,趴伏在巨炉边缘不停地干呕。
“鞳鞴砂……”
“哦呀,让我看看,这里怎么还有一只落单的咒灵?”
笑眯眯的咒术师瞬移到他身后,将不知何时逸散开来的诡异黑泡伸手戳破,戳一下破一个,玩得不亦乐乎。
他猛地抬头,对上咒术师冰蓝的眸子,下一刻,两个人齐齐愣了一下。
“哇哦……”
咒术师惊奇地开口。
“夜蛾正道看到了不得哭死。”
“这么漂亮的人偶怎么浑身上下都是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