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廊腰缦回的宫殿深处,某个重要房间内的一角,站着一名容貌平凡的服侍男子。

他的名字是羽耳,身份是皇帝陛下御用的首席遗物师。

在皇族中,一般每位遗物师会对应一件正品的遗物,和那件遗物绑定——那便是单人使用遗物的上限。而对于更高品质的遗物,必须由多人组合才能使用。

使用遗物过后,遗物师会出现大约两天的疲劳期。因此,对于皇族,必须招揽规模客观的遗物师团队才能支撑起日常巨大的遗物消耗。

可对于羽耳来说,使用任何遗物都不曾出现过疲劳。渐渐地,他被宣传为除开驭者外,唯一能够独自使用极品遗物的人——当然,这只是宫内人对他的片面看法。

实际上,羽耳知晓自己和普通的遗物师并没有区别,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是他天生的一双眼睛,从小时候起,他就能隐约看到一样隐形之物,那是种附着在遗物表面、那种流动似水的流状体。当他向大人们指出来时,却被当作玩笑总是被忽略。

渐渐地,他把这个秘密封闭在了自己内心,直到现在。当羽耳凭着天赋成为遗物师后,他才意识到流状体真正的身份,便是使用遗物时产生的‘消耗’——当人体接触遗物,从血管内部就会出现流状体的汇集,最后涌向遗物内部。而当流状体汇聚一定量之后,便会在遗物内部产生涡旋,这时即使不进行直接接触也能使得遗物持续运作,不过一旦输入过少,或者过量,涡旋都会消失。

凭着能看见不可视‘流状体’的双眼,羽耳领悟了真正遗物使用的规则——遗物的使用并非常识中的接触,而是开启涡旋。这一规则他还从未和别人提起过,因为这是他超越其余遗物师的底牌。

曾听说,一些童稚能听到大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一些特殊人群能闻到他人无法嗅探的气味。羽尔认为自己就属于这类稀有的人群,眼睛被赋予了更高的权限,因此能看到人类不被允许目睹之物,仅此而已。

不过自己的稀有度,并非上述两类人能比拟。前者恐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而自己则是亿分之一的幸运儿。因为这上亿人口的帝国中,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拥有和自己类似的才能。

因此,在对于常人而言漫长冗杂的遗物师职业测试中,羽尔凭着才能脱颖而出,最后被提拔到了首席遗物师的地位。

虽然遗物师在普通人眼中是颇具身份的职业,但皇宫里,他们的存在和随处可见的宫女一般低贱——只是用来启动和维持遗物的工具,没有被当作人的资格,更没有自由可言。即使是首席遗物师,也难逃这种世俗的影响。

羽尔作为御用遗物师,调用的是一台形状类似蜂巢、大小刚超出手掌的正品珍贵遗物。它叫做‘风侯仪’,启动后可以在室内模拟任何想要的气候。据说这台风侯仪已经为皇家工作了五百余年,历经二十多代皇帝,属于传世珍宝,一直被收藏在藏宝阁中蒙灰。

可今朝陛下非常喜爱这台风侯仪,从小就带在身边。更准确讲,陛下喜欢让遗物师调节成微风轻拂、细雾游动、青草味弥漫的状态。那是属于潘达尼亚的风侯。

因此,作为皇帝最重视遗物的使用者,羽尔有机会常常跟随在陛下身边,周游帝国全境,甚至在今日来到了攀登者云集的名胜之地、被称为攀登前关隘的繁花群岛。

虽然常常跟在陛下身后,手持风侯仪调节风速、水雾以及香气,但陛下从未看过羽尔一眼,

更别提和自己对话。羽尔想,自己在圣上眼中就如同装饰那风侯仪的鎏金裙摆一般,等同于物品、无意识的工具。

陛下毫不在意自己的存在,事无公私全都把这台风侯仪以及自己带在身边。无论是和政要们商谈国事,还是聆听杰出的宗师冒险家们分享新发现,或是在花烛之夜梨花压海棠时,都爱让风侯仪模拟不同的、接近潘达尼亚内的风侯,而从不顾忌羽尔这个使用者的存在。

羽尔也因此有不少机会知晓了很多被觊觎的机密。

不过,似乎御树卫和皇帝陛下本人都知道这一点,却从不在意。

羽尔有一段时间困惑于这个问题,后来才意识到,其实答案很简单:自己早就和这台风侯仪融为了一体,全年伺候在皇帝身边,没有任何泄密的空间或是时间,已经真正成为了‘物品’般的存在。

羽尔这时才意识到当初父母让自己再三考虑成为‘御用遗物师’这一选择的原因。原来自己生命的价值在遇到这台‘风侯仪’之时就已经凝固了,成为了没有任何自由与选择的皇室工具。羽尔终于明白皇帝放心让自己跟在身旁的原因。

可渐渐地,羽尔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并没有为自己被视为器物而愤愤不平。相反,自己间接地有了作为旁观者,在最近的距离观察这个世界最高权力中枢的机遇,他很享受这些海量的情报让大脑膨胀欲裂的感觉。

除开此外,他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在为数可怜的休息时日里,也能不受世俗约束、过自己想要的平静日子。就连父母日常家书‘回家相亲’这种事,他也能以‘为皇帝执物’为由轻易拒绝。和女孩说话、抚育子嗣这种俗事对羽尔来说太难了。

羽尔意识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便是当下的一切。成为一个无意识的器物、以最高的旁观者、拒绝一切人类的接触、脱离世界般存活着。他接受了现在的状态。

因为目光总是看着皇帝的背影,立在角落观察皇帝的表情,以此来控制风侯仪的舒适程度,渐渐地,皇帝本人也成为了他世界的中心。

羽尔发现,皇帝真是名副其实的人中豪杰、千古明君!

凌晨四时准时更衣晨沐,为了处理庞杂的政务、常久持政而坚持锻炼身体。以对于帝王来说朴素的早茶入膳后,便开始了长时间的批改奏折。随后在九时主持朝政。中午一般会接见来自中央诸省的行政官,短暂的午休后,又要亲自和各层级的冒险家对话,了解帝国冒险者最近的攀登进展以及新发现的遗物,有时还会亲自请教瞻星学家和炼金术师一些深奥的知识。晚膳后,又会勤练字、学习驭术。平时也会因宫内舆论需要、为了血脉传承而翻牌爱妃为寝伴,且雨露均沾毫无偏袒。闺帘之中,陛下动作克制且毫不恋战。随后准时于暮八时入眠。皇帝陛下从不给自己放假,即使是节日内政务大臣不在,也会研读高深的攀登书籍来充实自己。

羽尔在常常惊叹,皇帝是如此的自律且意志强大,真不愧为帝国之君。而直至今日,这份感叹也从未断绝。

只是假如……如果把全帝国的人类放在一起重新选拔皇帝,这位皇帝陛下也一定会击败所有候选者重登皇位。

他渐渐感到,自己维持风侯仪这台遗物的工作是如此有价值,能用它调节皇帝的心情,稍微帮助到皇帝,让自己感到无上的喜悦。

“它让朕想起小时候,朕跟随父亲与驭者在古代寄生森林里露营的童年欢快时光。”陛下曾如是说。

虽然在皇帝眼中,自己是毫无价值、只为遗物而存在的工具,但皇帝似乎也把自己活成了机器。这和羽尔在来到宫中前,对一国之君、拥有最大权力之人的想象完全不同,当今圣上和街坊中流传的那些荒淫无道的君主简直是两个对立面。

皇帝成了羽尔心中的圣人,羽尔自己的作息也和皇帝同步起来,他把皇帝作为自己的榜样来学习。他发现,要全年保持这样高度的自律需要超人的意志和动力,自己一周后就很难坚持。

虽然还远不如皇帝那么完美,不过自从这样后,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宁静祥和,有种此一生如此足矣的感激之情。

然而时间久了,羽尔渐渐有了疑惑,陛下这份自律且强大的超人意志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真是传说中初代驭者的血脉在发挥作用,驭者的子嗣都是精神超出常人的存在?

带着这些疑惑,他进行了更加细致的观察。

羽尔现在可以断定,皇帝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天生存在的超人意志或者驭者血脉加成。

因为总是跟在皇帝身边,羽尔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的雏形。皇帝在和大臣商讨帝国境内大小事时,总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以最理性且高效的方法去处理。

但如果是轮到和冒险者们交谈,皇帝的双眼就出现了神色,嘴角就会时不时露出笑容,有时也会和冒险家们因为怪事而一起困惑,看到新发现也会不自觉地露出赞叹。随然带着很多克制,不想让外人察觉自己的喜恶,但羽尔意识到对陛下来说,政务只是机械的工作,攀登之事才是生活。

那一天,当斥候来报,帝国最顶尖冒险家、被称为‘幻之驭者’的人将要从潘达尼亚回归人间的消息传来时,皇帝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振奋之情,就像小孩子听到远游数年的父亲即将带着礼物回家时那般激动而期待。

而这次随着圣上来到繁花群岛,羽尔终于验证了自己答案。

离驭者归来还有三日,皇帝就有些激动难耐,他拒绝了侍者和妃妾的服侍,不同寻常地将自己关在离宫的寝宫内,仔细地翻读着历代驭者的绝密资料,嘴中还在不停嘟囔着:

“要是普陀米凡问起朕这个,朕答不上来可不行。”

又或者对着镜子一遍遍彩排着:

“普陀米凡,朕小声地问你,其它六位驭者哪位和你关系最好……”

“什么?你们最近没联系,没关系没关系,朕只是问问……对了,坠星云壤那里真的和传闻中那般,身体会变得轻飘飘的吗?朕也好想试一试啊……”

可接着便皱起眉来,自责道:

“不对,‘朕也好想试一试’太娘们了,普陀米凡会看不起我的,应该是‘朕也想一试!’”

羽尔惊讶地看着陛下在床上,摆动着小腿,双手撑着脑袋,脸上露出小女孩即将见到偶像般的潮红,不由得目瞪口呆。皇帝已年过半百,此时却如童稚般青涩。

随后,他渐渐也对皇帝青睐的对象,驭者这个身份,以及潘达尼亚这个存在好奇起来。

说起来,后者虽然一直是天空背景的一部分,但他从没在意过。他很小就通过眼睛看清了一件事:那棵巨树不是自己能触碰的东西,它太过古怪,一切的‘消耗’都在那里汇聚。渐渐地,他忽视了巨树,目光只会盯着地面、遗物以及陛下的背影。

……

驭者归来的前一天,意外之事发生了。

一天夜里,两位佩戴蓝指环的教授级冒险家被一名御树卫带到了陛下面前。御树卫身穿华丽鱼袍、佩戴绿戒指,他们都曾是退役的教授以上级别的冒险家。

其中一位教授(冒险家称号:剑熔)已经失去了意识,看上去似乎刚从潘达尼亚返回。他浑身是伤,双腿的关节都折断了,失去了行动能力,内脏都在出血,真不知道是怎么以这种状态返回的。而另一位健康的教授(冒险家称号:舟苇)解释了原因,他的队伍在上升的途中,来到了第一层寄生森林的中上部。是他率先在一株巨型石化珊瑚树下发现了剑熔。

仔细观察剑熔,他破烂的盔甲下竟然还有大面积烧伤和溃烂。灌了一些药物后,他从昏迷中苏醒了,表情惶恐,语言断断续续,只能勉强听清一些:

“不可思议……不可能,呵呵呵呵……太,太荒唐……一瞬间……大家都失去了!”

陛下将水递给他,可他没有接水,只是不断重复着:

“不可以……绝对不能再攀登了,都不能再去……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应该已经死了……”

教授似乎已经无法交流,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发音就开始混乱,音节失去了语言的特征,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剑熔过了几分钟就再度失去意识。

医师说,这八成是过度惊吓导致的昏厥,简单来说就是吓疯了。

“剑熔是我的师兄,是师傅最得意的徒弟。师傅说他老人家今年退役后,就会向陛下您举荐剑熔成为宗师,”舟苇平静地说。

陛下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有印象。

“我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师兄……师兄是那种,手指被齐刷刷剁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人。在第一层,我发现他时,他的双眼都浑浊了,双腿似乎因为从高处坠落的原因也都被折断。可那种情况下,他还是凭着意志、依靠一双手支撑着,在向下层缓缓爬去。”

说到后面,羽尔察觉舟苇的声音带着那么些绝望,不过在拼命抑制。这就是教授级冒险家的素质,再痛苦的事都会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

“我看到师兄后的下一秒,就明白他遭受了严重的侵蚀,且大概率不属于这一层。我的队员都知道,遇到这种超越自己能力的事,就不应该再靠近了,否则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所以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可我认出了这是师兄,接着隐到了他身后,将他的双臂关节卸掉之后再检查,这样就不会出意外了。”

御树卫点头表示赞许。羽尔也心中赞叹不愧是教授级冒险家,手段都如此狠辣而周全,即便是自己师兄。

“古代寄生森林虽然对于黄戒指以下的冒险家是极大的挑战,但教授级别的冒险家理应能游刃有余才对。更别提师兄这种精英中的精英。”舟苇续道,“所以我察觉此事有蹊跷,打开师兄的胸甲一看,就发现了这个痕迹。”

说着,舟苇再次将剑熔的盔甲卸下,众人看到了他胸前的皮肤上有个模糊的血红标记,似乎因为摩擦而淡去了,但尚能看清。

那是用指甲在肉上刻出的标记,画着一个简单的、血红的鬼脸,鬼脸嘴角流着鲜血,每看一眼就更加吓人。

“这代表了什么?”御树卫问道,看来以他的阅历竟然也不明白。

“这是只有我们几个同师门的人才能看懂的,”舟苇解释说,“小时候师傅会带着师叔和我们众多徒弟一起去深山里捉迷藏,师叔扮鬼,我们几个小的当人。被鬼捉到的就要被留在林子里独自求生一个月。可因为师叔比较笨,大家都躲藏得很好,没人被抓住。结果后来,师傅自己会突然出面,替代师叔当鬼。

遇到这种情况时,大家就会在一些树上划这种标记,表示‘这次当鬼的是师傅,大家尽量分散开来,自求多福吧’。

每次师傅当鬼时,所有人都会被抓到,除了师兄一人。

师兄从不屑于和我们这些弱小的同流合污,也并不在意谁当鬼,看到我们在树上做标记时就会发出不屑的笑声,他总是一个人藏得好好的直到结束。师兄也因此成为师傅最自豪的弟子。”

“而这次,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师兄做标记,以这种形式……他一定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那个东西让他不得不放弃尊严、和我们一样做标记来警告同胞。”舟苇继续冷冷地说,“我还不清楚,师兄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有一点能肯定,他是从很高的地方爬回第一层的,爬了那么远,手都磨烂了,只是为了通知我们。”

随后,皇帝安慰了几声,便带着御树卫到了另一旁单独聊天。

“陛下,这个舟苇不对劲,”御树卫说,“他没有说出全部的信息。我看到他们的队伍时,他的这位师兄竟然被困得五花大绑,用蛇皮袋被装着,相隔数几米用绳子和自己队伍相连。在深渊的大升降梯处,他的队伍是和剑熔一起升上来的,但我没有看到舟苇。过了很久后,才看到他独自一人坐着另一趟升降梯上来。可他的队员对此事竟然之字不敢提,只是说这是领队的安排……我猜,他大概交代了队伍先回去,然后独自一人沿路调查了更多。我能闻到他身上孢子的气息,他绝对是近期去过第二层甚至更高处,而不是当场就此返回。”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陛下回到舟苇身旁问道,“看到剑熔后,你还调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舟苇被问道时泄露出震惊,但沉默了一会,才如此说。

“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陛下的语气严厉起来,羽尔还是头一次见陛下如此生气。

“没……没什么。”舟苇脸色失去了血色,面对陛下的圣怒紧张起来。显然舟苇很少说谎,也不会说谎。

连羽尔也能感觉舟苇隐藏了什么。可更让他意外的事,这个教授肯定是心思异常缜密、富有理性的冒险家,竟然敢将某些情报瞒着陛下,这也就意味着,说出这件事是比遭受圣怒更为可怕的事。

“治好剑熔,”陛下忍着怒火对御医说,随后转向舟苇,“你想瞒着朕,也罢,你或许有难言之隐……朕暂且原谅你,但你要戴罪立功,朕现在交给你一项任务:返回潘达尼亚,去往第三层通知血之驭者,说朕要让他调查此事。”

可听到这件事,舟苇的脸上更惶恐了,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将左手的月光戒指卸了下来,递给了皇帝。

“陛下,请恕我难从命,”舟苇额头汗如雨下,声音在颤抖,“我想辞去帝国冒险家的席位,而且斗胆希望您让冒险家们不要再去第二层以上的区域探索……不,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都不要攀登潘达尼亚了。”

当听到这句话时,羽尔脑中出现翁的一声。他意识到不好,这个冒险家说出了最不该说的话,同时做了最不该做的事。

一年前,当太子在国外游学被普通民众刺杀时,陛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道:

“身为朕的太子,没有好好保护自己,该死。”

而那个国家主动把刺杀者相关的数千个人头、以及和解的万亩土地契约呈上来时,陛下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一切凡间俗事,都已经激不起陛下任何的情绪,他只是以最理性的、无情的态度处理着——你们不要碍事就好。

而这次,当舟苇,一个教授级冒险家说出此语时,羽尔确切地看到了陛下圣怒的双眼,额头爆出密密麻麻的青筋。羽尔平生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

“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陛下咬牙切齿问道,羽尔似乎感到整个宫殿都在震颤。

“我打算告诉我的同门师弟们,还有更多的冒险家友人,劝他们最好不要攀登了。这是师兄想要传递的意思,我有义务这样做。”

“你觉得,帝国冒险家,是你相当就当,不想当就走的吗?”皇帝突然狠狠掐住舟苇的脖子说道,“还痴想怂恿别人,扰乱我圣树帝国全体冒险家的士气!?朕要割了你的舌头!”

“无所谓……我一定要将师兄的遗言传达到,否则——”

还没说完,舟苇的头就从脖子上掉了下来,那个横切面犹如冰面那般光滑,过了许久才开始渗血。御树卫收起了武器,随后用自己的袍子遮住了尸体。

羽尔甚至没有看清御树卫拔刀的动作,但御树卫确实成为了皇帝的一只无形之手,代替皇帝想了想做之事。

羽尔感叹御树卫如同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和无形的手,不仅武艺高超,而且体察圣意。

“陛下请息怒,卑职斗胆请命去向血之驭者传达此事。”御树卫单膝跪地主动请缨。

“准了,朕回头谢你。”陛下喘着气坐下来,眼中的怒火却还在燃烧。

“陛下,御树卫本就数量稀少,神树祭典已不足一月,这样一来护卫问题堪忧啊。”另一名御树卫不知何时出现在角落,如是说。

“怕什么,国外那群有想法的老鼠早都被杀光了、吓傻了,人间还有什么可怕的?”陛下气还未停歇,“难道这里是潘达尼亚吗?你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还是你觉得,普陀米凡回来后,有谁敢动朕吗?”

“陛下英明!!”

“传令,封锁一切有关此事的消息与谣言,攀登潘达尼亚乃帝国之基业,朕日思夜寐的心头大事,阻碍者尽灭!!”

“遵命。”

众人散去后,羽尔在黑暗的皇寝里听到了陛下轻微的叹息声:

“唉……朕只是想在有生之年,一窥潘达尼亚的尽头而已……舟苇,麟云,为什么你们都……?”

麟云?陛下提起的名字让羽尔心中一阵。十五年前那起轰动整个帝国的宗师级冒险家叛逃事件,导致麟家被彻底抹去。羽尔当时还正在日夜挣扎于遗物师考试中,但他仍有耳闻。那是头一起如此高位的冒险家叛变案件,整个事件扑朔迷离。很难相信新闻官的表述——宗师麟云受到国外间谍蛊惑,企图颠覆攀登基业。时至今日,羽尔仍然记得当时所有人的震惊。

可为什么,陛下会突然提起那件事。和今日之事有什么关联呢?难道说,真的如传闻所说,还有隐情?只能等剑熔醒来再说了。

然而,一周后,即使有医术高超的御医日夜治疗,教授级冒险家剑熔依然没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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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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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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