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铰链

第5章:铰链

不怕各位笑话:从未预料到会出现如此局面的我,震惊得直接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穿黑甲虫套装的人用刀尖拍了拍赫萝。她吓得打了一个冷战,慢慢挪动到那人正前方,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不放下,是吗?”那人继续用面罩下冷冷的沙哑嗓音说道,“你有种……”

我仍旧一言不发。

其实不是我不想放下,而是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胳膊作出任何行动——你们明白那种感觉吗?鬼压床,比如说,在你半梦半醒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睁眼起床了,但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眼下我的状态和鬼压床是一样一样的。

“再警告你最后一遍,放下武器,放到地上来……如果你不想让她死的话……”他把黑刀架在赫萝白皙的脖子上,威胁着我说道。

我能从赫萝的眼神中看出无比的惊恐,但她并没有崩溃;我意识到,她在用眼角余光打量,甚至在随时寻找反击的机会。

这让我回过神来。尽管还是很惊慌,但我突然有知觉了。

“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低声说,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着,“你这样突然凭空出现……把她绑架了……是要干什么?”

“放,下,武,器。”那人丝毫没有理会我的质问,一字一句地从嘴里挤出来这句话。

我慢慢抽出片手剑,扔到了地上。

“还有盾牌。”那人说。

我把盾牌也慢慢放下,眼神尽可能地不离开他,却根本找不到什么好机会。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我放下了武器,那人突然往赫萝膝盖后面狠狠踹了一脚。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呜咽,跪坐在地上。

“你,过来。”他又说。

我慢慢走过去,被他冷不丁也踢了一脚,摔倒在赫萝旁边。

“好了,我们现在就等到天亮吧。”那人说。“天亮以后,你要去找到那个卡妲岛的负责人,告诉他你没有办法遵守协议了——不管找什么理由,总之,你要拒绝掉他们的邀请。

“我和你的小情人呢,就等在这里,直到你办完事回来。

“我会知道你做了什么,知道你去了哪里,知道你找过谁,说过什么话,在哪里撒了尿都一清二楚——所以别想着耍花招。否则,”他把架在赫萝脖子上的刀侧了侧,“我不会心慈手软的。”

赫萝猛地喘了一大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被刀刃划伤了。见此情景,我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不行,我不能去——让她去!”

“唔唔……!”

赫萝挣扎着,难以置信地望向我。

“呃,呃,因为当时的合同就是她签订的,”刚刚一片空白的大脑现在开始飞速运转,我开始疯狂脑补非她不可的理由,“和——和负责人的初始协议——你知道吗?合同的合同,我们要签一个保证书,在规定时限内填写剩下的手续,否则还是要交违约金——”

见那男人没说什么,我便断定他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因为这些都是我编的。

虽然已经提前和负责人见了面,也签了协议,但并非什么所谓初始保证书;那只是一份随时可以推翻的预约书而已。

“上一张保证书就是签的她的名字,”我继续胡编乱造,“所以我不敢保证这次是不是会要求同一个人签字——万一呢?万一呢?对不对?

“那些规章制度弄得乱七八糟,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歪歪毛病?

“万一那人和我说,

我的签名无效,非得她本人前去不可,我岂不是还要回来一趟,这不是很耽误事吗?

“让她去,把我留在这里,”我努力扭过头看向站在我身后的男人,喘息着说,“让我当人质,效果都是一样的,她不会自己一个人逃走的。”

我说完了,感觉浑身所有力气都用尽了。看得出,那人在思考,但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正当我准备再补充点时,他忽然抓着赫萝手上的铁链,像拎鸡仔一样拎了起来,警告道:“不许动。”

接着,他把她手腕上的铁链解开了。赫萝第一时间从嘴里掏出破抹布,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你,背过手去。”他命令我。

我犹豫着,慢慢把手背过去;就在他准备绕上铁链时,我忽然感觉到,他抓着我两条胳膊的那只手抽搐了一下。

我猛地挣开他,扭身站到赫萝面前。

“拉里?!”我咆哮道。

那人停下动作,手放在半空;紧接着,在我和赫萝的注视下,他的右手明显地又抽搐了起来。

“喂,喂,喂,怎么回事?!”我冲他大吼,“你小子想干什么?”

见我识破身份,他索性摘下了头盔。

他的表情和晚上在酒吧相比判若两人,不再是青春洋溢的白面书生,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冷漠嗜血的杀气。如果你们看过《汉尼拔》——就是那个感觉。他眉毛本来就浅,这样看上去更可怖了。

赫萝拽了拽我的护腰,我俯身将她拉了起来,共同对峙着。

“我走在半路上,突然被人从后面袭击了,”她大口喘着气,用带着哭腔的语气愤愤地说,“醒来之后就发现被这家伙绑架,一动也动不了……”

“你要做什么?”我低声质问拉里,“刚刚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了让我放弃那个名额,居然来绑架赫萝吗,拉里!”我震怒了。

“你怎么显得这么大惊小怪呢?”他面无表情地问我。

“你难道不是怪物猎人吗!”我吼道,“怎么可以对猎人同伴下手!你的原则呢,拉里!猎人是不可以将狩猎怪物的武器对准人类的!”我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仿佛从没听说过这个道理;随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真想不到,世界上真的有你这么一号人,”他举起那把黑刀对着我,语气不再波澜不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不是最常见的手段了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要举办这个大会?你真的要让百十来号人为那区区几个岗位‘公平竞争’吗?!”

“别听他的,”赫萝声音颤抖地对我说,“你说的是对的……”

“你堕落了,”我看着他说,“巴里知道这件事吗?你就这样背着他做这些……”

他忍无可忍地扭过头去,似乎想破口大骂一句。

“怎么?你觉得这没所谓吗,拉里?”我问。

“我他妈才是拉里。”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冷冷地说。

我感觉自己左肩伤口处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

我痛苦地大叫一声,摔倒在地;还没等赫萝反应过来,站在我们对面的巴里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和他的兄弟一起按住了挣扎的赫萝。

“放开我!”她尖叫道,“放开我,我警告你们——”

巴里把破抹布捡起来重新塞进赫萝嘴里,又用铁链再次栓起她的胳膊。赫萝被拉里死死按住,两条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踏,却怎么也甩不开两个成年男人的控制。

左臂的疼痛让我头晕目眩,我强忍着泪水,试图爬过去捡起片手剑;但下一秒,左臂就被死死地踩住。

我再次叫喊了出来。

“啊——!!!”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准是昏过去了;但透过模糊的双眼,我还是能看到他们将我的武器收好,又带着我和赫萝坐到身旁的一块岩石后面。我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不停喘着粗气,简直没办法思考了。

“再不老实,我就废了你这条胳膊!”不知是巴里还是拉里的那个人厉声说道。

两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甲虫铠甲,背着一模一样的黑刀,而且都没有戴头盔,仿佛完全不怕被人发现似的。

谁知道,就在我这么想的下一秒,一旁的树丛忽然被拨开了;一个穿着管理员服装的人走了出来。

我们四目相对了一秒钟,然后:

“救命啊——!”我没命地大喊着,“救救我们!我们被绑架了!”

我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喊出这一句,随后便垂头丧气地瘫坐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了。赫萝嘴里塞着破布,也在呜呜咽咽地叫着。

那人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兄弟俩,突然神经质地举起右手。

“嗨。”他怯懦地说。

“嗨。”不知是巴里还是拉里的人平静地回答道。

“晚上好,泰德。”另一个不知是拉里还是巴里的人也向他打招呼。

我抬起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们——嗯,你们,”叫泰德的男人犹豫地选择着措辞,目光丝毫没有落到我和赫萝身上过,“我——你们……继续?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泰德。”一人说。

“你下班这么晚?”另一人说。

泰德局促地笑了笑,在我看来更像是在啜泣。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含糊地咕哝道,扭身便走。

“唔——!”赫萝在一旁愤怒地扭动着身子。

看到赫萝,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兄弟俩,瞬间换上一副龌龊的表情:“她是……?我能尝尝吗……?”

“这个是还没摘叶的红果,”双胞胎其中一人厉声说,“你知道规矩,泰德,没摘叶的果,只能我们先尝。”

“想吃的话,自己找别的去。”另一人说。

我没听懂这些暗号,但我已经大概猜出了意思。

听了这话,泰德连忙悻悻地点了点头,一溜烟走远了。

“我说,拉里,”我勉强抬起头,虚弱地瞪着他,“你们在这里混得挺开啊。”

“我是巴里。”他冷冷答道。

我又看向拉里:“你们既然都有这个本事了,为什么不直接申请呢……何必非得参加这个比赛不可呢?”

“卡妲岛的那位负责人是个水平和你不相上下的老古董了。你以为我们想这么麻烦吗?”他说。

“我们警告过你们,”巴里继续说,“在你打败土砂龙那天晚上我就在你们房门前画了记号,打败盾蟹王后再次警告了一遍。可你们始终无动于衷。这是对我们的藐视,不是吗?”

“什么记号?”我虚弱地问,扭头看向赫萝。她连忙惊恐地摇摇头。

“记号,记号,”巴里烦躁地说道,“画在门上的飞刀记号!”

我长叹一口气,简直无言以对。

且不说他们竟真的以为我们懂这个记号,难道他们不知道保洁阿姨会给清洗掉吗??

“所以,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了,”拉里说,“这都是你们逼我们的——别怨我们,你没有立场怨我们。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好,好。”我不耐烦地点点头。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了。

“我不要你说好,我要的是你的回答。”巴里冷冷地说。

“契约不是么?我知道了,你们去就是了。让给你们了,好吗?待会儿一早就让赫萝去签字。”

两兄弟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巴里说。

“那我们就一直留在这里,”拉里在我们身旁坐下来,“等公会开门后就让这位美女去签字……”

他伸手捏了捏赫萝的脸蛋。赫萝想躲过去,但他死死钳住赫萝的脸,直到捏出两条红印。

“她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你这个妹子,”拉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告诉她这里是拉夫港的表白圣地,今晚是全年最佳的时机……她竟真的来了!你小子撞了天大的狗屎运了。”

赫萝没有看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快点给她松绑吧。”我低声说。

“那是不可能的。”巴里说。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抬眼看着他,“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会打不过一个没有武器的残废?和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见他还是不吭声,我转过头对拉里说:“你们要是不给她松绑,我哪怕拼了命也要拉你们一个下去。因为你们一点也没有道上的礼节。”

拉里看着他兄弟,巴里没有反应,于是拉里起身给赫萝松了绑。赫萝第二次从嘴里掏出腐败的破抹布,这次却连干呕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水吗?”我问他们,用右手从兜里掏出一片药丸。

“你要干什么?”巴里警觉地问。

“我他妈要吃药,”我骂道,“你们给我胳膊来这么两下,没等到太阳出来我就要流血流死了。”

“……没有水。”他说。

我忿忿地将药丸含进嘴里,一仰头咽了下去。

“死娘炮,”巴里看着我,“吃片破药还得喝水。”

我不说话,只是定定地坐着,等待左臂疼痛的感觉消逝。大约半小时后——中途谁也没有说话——我缓缓站了起来,用手扶着左肩膀,一瘸一拐地走向一旁无所事事的拉里。

“链子借我一下,”我含混地说,“我要勒住胳膊。失血太严重了。”

赫萝连忙也起身匆匆跑来,担忧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

“滚回去——”巴里举起狩猎小刀威胁着她。

然而,赫萝并未让步,反倒恶狠狠地对他吼道:“把嘴闭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别想让我签什么狗屁协议了!”

或许是被她的态度惊到了,巴里目不转睛地瞪着她,最后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小刀。拉里在一旁帮我用铁链给手腕固定住,可是我的左臂软绵绵的,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扶着点,”我指导他,“把我这条胳膊扛在肩膀上——”

拉里照做了,扛起我的左臂。

“那一头。”我对赫萝说,往右看了一眼。

她把铁链递给我。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她猛地向左侧一闪;拉里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巴里下意识把手放在刀柄上,但还是慢了一步。我左臂用力钳住拉里,右手将铁链猛地甩出去,不偏不倚地套中了巴里的脖子,随后两只手拼尽全力往中间一扯。

“呃!”

两兄弟脸对脸撞了个对门。我用腿死死拉住铁链,如同在竞技场上拉住两条蓝速龙,不让他们挣脱;与此同时,赫萝已经趁机将他们的两把黑刀从身上抽下来,远远扔到一旁。

“——把他们放倒!”我憋红了脸,冲赫萝大吼道。

她环顾四周,跳进草丛里找出片手剑和大盾,一个下盘盾击将拉里击倒,连带着巴里也倒了下去。我又把铁链绕了一圈,形成一个死结,然后左手扯住节扣,右手猛捶巴里的侧腹。镶嵌在猎人手套上的金属扣很快将闪亮的黑色铠甲敲出裂痕,见状,我更加用力地敲击着。巴里挣扎得越来越猛;另一边的拉里则渐渐疲软下来,整颗脑袋红肿得像一颗蘑菇,最后彻底断了气。

我用尽全力猛砸了最后一下,几乎都要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然后终于松开手,把旁边的尸体推开,仰面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赫萝捂着嘴站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巴里已经没有力气挣脱锁链,只是边发出严重的卡痰声边向前艰难地匍匐前进。我朝赫萝伸出手,让她把我拉了起来。

“罗伦斯……”她声音颤抖地说。

我走过去,一把拉起绕在巴里脖子上的铁链,又绕了一圈后将他狠狠按到地上,拽起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凑过来,可以看清我的样子。他满脸发紫,两只眼球已经充血涨红,从眼眶里微微外凸;嘴角唾液横流,舌头也歪到一旁。

看着我的脸,他翕动着两片嘴唇,只能发出微弱无声的:

“别……别……”

我稍微放松一点锁链,让他失焦的双眼能认出我的脸庞;我凝聚所有恨意,用尽浑身每一处血液、每一个细胞的力气,恶狠狠地咒骂道:

“FUCKYOU.”

我猛地一拉。赫萝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南瓜头从稻草人身上无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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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猎: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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