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终有1别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少年双手合喇叭状,运足真气,嘹亮的嚎叫声将某人的美梦撕碎,气得后者直接上脚,“少侠,我刚睡着。”
少年不痛不痒,蹲下将仅剩的半块馍馍掰碎吃掉,“饿了嘛,我去找吃的回来就追不上船,你知道的。”
陆籍蓬头散发,拖着长长的尾音委屈道:“好,能者多劳嘛,不图你报答,以后呢,遇见有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多帮帮,最好把功德算在我头上。”这样下辈子投胎就碰不到李潜,碰不到李潜就等同于碰不到你,就不用这般劳心劳力……
一个时辰后,撑着脑袋发呆的少年终于盼回了陆籍,以及两葫芦酒、一只烧鸡、几支竹筒饭外加几斤橘子,唯独没有包子。
陆籍将剑还给少年,顺手将红鞘长剑拔出,那一瞬间,整个江心的风都仿佛停止。
“李潜的半部仙卷有其独到之处,你可选一条剑道结合,但暂时不用,半部终究只是半部,而且还是燃命技,等什么时候你有本事写全再说。”
白宏擦了擦油渍,抽出长剑,满怀期待道:“不知前辈打算传我什么?”从头到尾,陆籍都只是传授他理论,包括调节阴阳二气的法门,也只是将他本就会的内炼心法稍做修改,如今已有冲虚经,那劳什子心法早丢茅坑里。
这时候喊前辈了?小滑头。陆籍稍微展示了一下道:“握剑。别急着嚎,无论多好的剑,多好的剑术,基本功不扎实,都难以发挥其威力,要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至少也要先会握剑。”
“你不曾与人厮杀,不晓得你这剑多重,不信你试试,打水花,看看你能打多久。”
白宏不信邪,不就打个水花吗,能有什么难度?当即挥剑就打,轰的一声,四溅的水花最高冲出丈余,陆籍示意他继续,白宏便接着打,前三十剑游刃有余,可五十剑以后就手腕发酸,百余次后气息不稳。
陆籍语调平静道:“碰到水面再离开水面都算。”
此时被打起的水花已没有膝盖高,白宏仍旧坚持,到第一百八十左右实在难以为继,跌坐在船上,喘息道:“不差吧?平时打架也就几剑定胜负。”
陆籍嗤笑道:“不差?几剑?你刚刚脚不动身不移,至少省了一半体力。碰到实力远超你或者不如你的情况,无非你死我活,好说。但是遇到以耐力见长,实力相等的情况,你不死,谁死?那时候委屈不委屈?”
“你体力是够的,耐力不足,还有药效没发挥出来,要有好的术法才能驱使真气,同样你也要有高明的用力方法才能更加持久,如果坚持不下去,可以尝试换个姿势,直到觉得舒服了就继续。”
“慢慢练吧,什么时候能做到一千次水花,传你一套轻功,足可踏水无痕。”
白宏心动不已:“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宏就一直打水花,既锻炼了体力,又能让小船行进更快,为了能够不让小船偏移方向,他干脆也将左手练了起来,挥舞剑鞘。刚开始时很难有成效,好在白宏并不急,因为他是见过程青练剑的,那时候受了不少苦,陆籍能这样教他,肯定是这方法很有道理。
偶尔做的好了,陆籍会给他买喜欢的包子,但要做的不好就只有干馍馍,酒都不给一口!
大约苦练了二十天,白宏左手都能稳定一千次水花,终于心满意足,于某个清晨将陆籍摇醒,兴奋道:“左右手俱一千次,传我轻功。
”
“这么快!”陆籍翻起身吃惊不已,转念一想,可能是冲虚经的功劳了,“这才第一步,你就想要轻功?用剑得快准狠,快和狠就不说了,你至少得准吧?看到河里的鱼了吗?用剑刺一百条。”
白宏眼睛渐渐眯起,瞟了陆籍好一阵,最后默默刺鱼去了,小船流速极快,鱼鳞都看不见,刺个屁勒。白宏沉了一口气,心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点累连程青丫头受的苦都比不过,自己堂堂男子汉,不能说不行!
终于,十来天后,少年大喊道:“一百条,够了!”
“忘了说了,得从鱼背刺中间才算,你这只有三十多条,还差六十五条。”
“陆籍你玩我!”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沈嶷就比你要懂。而且踏水无痕哦,修到极致足可步日月无影,逃命神技,你要传给其他人也可以。”
少年认可这个道理,提起精神努力刺鱼,谁知陆籍这个杀千刀的一掌推出,船行速度又快上不少,难度成倍增加。最后这六十五条实在太难,又过去十几天,他才勉强凑了十来条符合条件的,很奇怪,刻意去刺某个部位,反而没之前刺的准、刺的快。
终于,在某个霞光万道的早晨,少年福至心灵了,出剑犹豫乃是大忌,肉眼辨位实在太慢!少年不再刻意追求,剑光闪动,心意所致皆正中位置,仅仅两天就完成目标。
此时白宏握剑,不再需要陆籍提醒,自然而然就是最正确的方式,他也逐渐领悟到剑与剑的不同:剑分长短,有轻重、软硬,任何单一的握剑方式都不能说完全正确。同时,亦要结合对手的兵器及位置而出剑。最重要一点,出剑力道也是一门大学问,浪费多余的力气非高手所为,能割喉毙敌,绝不将人刺穿。
陆籍点头称赞,该他履行诺言了。
突然,他直接飘出小船,在水面疾走,长发与衣袍狂舞,未见有真气流动,就好像天生该有此神通。
白宏看得干着急,颇为无奈,心想你倒是说啊,又不是第一次看你在水面跑了,你不说我怎么学?
陆籍呵道:“下船!”
白宏连连摇头,他才不傻。
陆籍双臂环胸,衣袍狂舞,如仙人莅临,“吾已大开领域,汝欲落水尚且不能,惧什?”
白宏将信将疑,轻触水面,果然感觉不同,他尝试着立在水中,水面果真硬如青石,陆籍没有骗他。
陆籍将一团真气渡入少年脑海,“此功法脱胎于《逍遥游》,我很喜欢其中那句——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不过若想扶摇直上九万里,你先炼个半仙吧。我会逐渐减弱对水的影响,熟练后自己来。”
白宏悄然将气下流,然后朝远处奔去,若所料不错,距离越远水就更像水,无需陆籍费心费力,他只需一点点将气调整到合适水的程度就行,至于陆地上,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
白宏还并不知这轻功厉害,要知道对一般人来说,想在水中如履平地,其首要条件是跻身第七重境界,丹神。
冬月末。
随着一夜狂风怒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天地染为一色银白。
与李寒华告别后,两人已行进两月有余,比预期快了不少,但沈老头他们肯定会先到京城,因为乘船不比骑马,哪怕他们夜里亦能行舟,终究没有腿比四条腿,跑不过嘞!
此时,小船行至狭窄处,水流湍急,两岸不知名字的树枝被雪压弯,在他们头顶架起一座不见尽头银白拱桥,树下满是血红海棠,交相争艳。
冰天雪窖,如临仙境。
唯一庆幸,河面尚未结冰。
水面倒映二人,于山野河流间纵剑相击,长衣乱舞,或凌空虚步或踏水无痕,打得有来有回。当然,陆籍就是个陪练,否则都不需要出剑,一巴掌就能将白宏拿住。
陆籍轻拍少年肩膀,到这份儿上,他欠李潜的已问心无愧,“我要走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选吧,京城去是不去,随心就好。”
白宏将剑收好,离开小镇越远,他就越想回到小镇,只得饮酒解愁,“实话说我去京城没什么用,那晚客栈一屋子人,在听见沈老头问我还要不要客栈的时候,其实他们更多的还是担心。”
“我在朝堂毫无羽翼,单靠一个齐王,一个程家,哪可能有机会。”
陆籍琢磨了一会儿,“你真想?”
白宏大吃一惊,皱眉道:“你别整些幺蛾子,晓得你厉害,大雍几千万百姓不容儿戏!”
陆籍嘿嘿笑道:“逗你玩呢。”
白宏并不在意,要不是逗他玩才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籍揉了揉下巴,板着脸道:“下船啊,还不走?”
白宏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不下船?我还想多飘一会儿,你要往回走就得逆流而上,要船也没用。”
陆籍不耐烦赶人:“美男子的事少管,再不滚踹你了。”
白宏无可奈何,与陆籍再三道别,刚飘至岸边,却被对方叫住,然后丢来一拳头大小的锦囊袋,打开一看,全是指头大小的金豆子。
陆籍微笑道:“省着点花!”
“上路喽!”
语毕,小船果真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