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满腔侠义驱残贼,1剑恩仇溅血痕

贰、满腔侠义驱残贼,1剑恩仇溅血痕

首阳派的“列子御风”轻身功夫确也了得,三人提气狂奔,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路边的一间客栈。陈心靖心下纳罕:“此地去长亭不过十里,以大师哥的轻功修为怎地去了恁久?是了,他有师父的任务在身,既然没有说与我知,那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了’。”眼下三人打了尖,便各自回客房休息了,木陈共住一间,小师妹独自住一间。经过一天奔波,陈心靖早已经劳苦倦极,只觉双腿有如灌了铅一般,擦过身后倒头就睡。木洛城在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否疲乏。

眼睛一睁一闭就是第二天了。陈心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昨天一觉似乎睡得很安稳,又似乎很不太平,仿佛与别人打了一架似的全身酸痛。他一歪头,看见木洛城不知道何时早已起身,正在床沿打坐。他仍是那副无喜无悲的样子,但神色间有些憔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见到陈心靖醒来,他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客栈的厮役打来了热水。陈心靖深吸一口气,一招“鹞子翻身”跳下了床,用热水洗漱穿衣罢,感觉神清气爽,连困倦也消了不少。他正要出去,回头见到木洛城仍是那副打坐沉思的样子,正犹豫要不要叫他上路,突然一声女子的惨叫声在他耳边炸响!

陈心靖下意识地手按剑柄,一步冲出了房门,左右环顾四周情况。在右边的客房门前,一位女佣瘫倒在地,抖若筛糠,眼睛直直地盯着半开的房门,连手中的热水洒了出来也浑然不觉,好像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东西。陈心靖心下略为一宽,因为出事的并不是小师妹所在的房间。他紧握剑柄,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间,木洛城浑厚的声音传来:“师弟,莫管闲事!”

陈心靖的脚步为之一滞,但终究没有停下来:“我就看看,不碍事——”说话间他已经走进了房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像是在他鼻子上打了一记重拳,但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时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小的房间里剑痕纵横,已凝固的鲜血在墙上溅得到处都是,像是一幅意义不明的画,这里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斗。正对着门口的墙上写着几列鲜红的大字,大概是行凶者杀人后用布包着剑尖,再蘸着血写下的:

燕士歌成临易水,汉臣椎备倚重门。

半生对错沉冤海,一剑恩仇溅血痕!

这字笔力遒劲,大气洒落,可以想见书写者临帖之时是多么快意,一挥而就,但既然是用鲜血写成,总不免让观者寒毛直竖!陈心靖将目光下移,看到一具尸体倒在床边。死者身材矮胖,手握长剑,浑身被血浸透,胸口有一个大大的创口。他双目圆睁,显然死前十分惊恐。陈心靖突然惊呼一声,这死者如何这样眼熟?光头,花白而稀疏的胡子,这难道不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位“关中独行”?

“陈师弟,你忘了师父临别之前的十六字真言了吗?”陈心靖一回头,见木洛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外,一手把房门打开,另一只手扶起了兀自颤抖不已的女佣。

陈心靖心中一凛,脑海中顿时浮现起师父说的话:“莫生枝节,莫结梁子,莫管是非,莫动刀子。”眼下的情景无疑是一场江湖仇杀,被杀的一方又是武林的成名高手,对方能将其杀掉,而自己住在隔壁房间竟然丝毫不知,其武功不可谓不高。自己与那“关中独行”不过一面之缘,没理由趟这趟浑水,要是被凶手误以为敌人,说不定还要惨遭灭口之祸。

想到这里,他欠身退了出来,顺手带上房门,对木洛城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们吃了早饭便走罢,免得多生枝节。”木洛城点点头,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

小师妹听到这番动静早已走到了走廊上,此刻她已经戴上了那顶方巾,凑过来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陈心靖小声跟她讲了房间内的场景,还将墙上那首诗讲给她听。小师妹一歪头问道:“这诗讲的什么掌故呀,你给我讲讲好不好。”陈心靖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想你这姑娘的关注点倒也清奇,如此一桩震惊江湖的仇杀案子,却只是关注墙上面写了什么字。但想到这位师妹不谙世事,这么问也不足为奇,于是说道:“燕士嘛,当指荆轲刺秦一事。至于汉臣应该是张良,他曾用一个大铁椎狙击秦始皇的车辇。”当下讲两人的故事解说一番。柳依依听完道:“啊,我知道了,这人要像刺杀秦始皇一样去刺杀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江湖上的事,你又知道了?”

陈心靖回头,见木洛城已经将行囊背了出来,正站在门口,忙问道:“师兄,你知道这案子是何人所为吗?”木洛城道:“是‘一剑恩仇’!”陈心靖重复了一遍:“‘一剑恩仇’?”木洛城道:“你不知道他?”见陈柳二人摇头,他沉声道:“这位‘一剑恩仇’近几年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在三年内接连杀死了七名前辈高手,连同此人已经是第八人了,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而且他恩仇必报,行凶之后又必定会题名于壁,因此江湖人都叫他‘一剑恩仇’。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此地,我们赶紧吃了早饭走罢。”

三人走到客栈前堂要了一屉包子,坐下充饥。此时时候不算很早,晨雾已经散去,几缕晨曦洒在门外的道路,初升的太阳在远山之后露出了大半张脸。一些早起的客商已经用完早饭,踏上又一天的旅程了。

在三人邻座,一人独自坐着自斟自饮。他穿的一身长衫已经有些破旧了,但一丝不苟地洗得十分整洁干净,穿在身上有一种素朴的气质。此人头上戴着一顶大斗笠,破的,加之他正在低头饮酒,其面容难以看清,不过能看出来长得颇为年轻,皮肤却十分白皙清秀。他腰间别着一柄长剑,看上去式样很普通,暗示着他是歌会家子,大概是个游侠罢。陈心靖一边吃一边好奇地观察着他,实在是因为他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就会显露出一种赏心悦目的潇洒。

游侠仰头举杯,将最后几滴酒液倾入喉咙,伸手揩了揩嘴,丢下几粒碎银子便起身要走。店里窸窸窣窣的一阵躁动,原本在里面坐着的一群人跟着走了出来。陈心靖留心数了数,共有七个,都身穿灰衣,手按剑柄,面色不善。他们快步走出店门,那架势竟然是奔那游侠而去。一个汉子叫道:“兀那小贼,吃完了就想走吗?告诉你,爷们是河北保定府‘河朔横刀’王家的,你这小贼犯下了如此重案也就罢了,怎么还在墙上写大字?你把我们王家当成什么地方了?”说话之间七人已经将游侠围住,“唰唰唰”,七柄长剑同时出鞘,七人移动脚步将游侠围在垓心,手中长剑隐隐指向他的要害之处。

陈心靖心下一惊:“这位少侠怎么也爱在墙上写字?莫非他与那‘一剑恩仇’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年纪这样轻,不知能否应付得了这帮人。”

游侠却没有亮兵刃,只是冷笑道:“贵府欺压百姓,无恶不作,黄河改道之时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你们非但不赈济百姓,反而变本加厉地收取地租,真是万恶之至!我取一些不义之财接济百姓,何错之有?君不见古人以金市义,如今我也帮贵府市义,贵府不但不领情,反而兵刃相加,恩将仇报,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那汉子气得大叫道:“小贼,死到临头还敢强词夺理!今日之事,要么你跪下给老爷磕几个头,这账也就罢了,不然,哼哼,就拿你的狗命来抵罢!”

陈心靖想:“这帮人好不要脸!一口一个小贼,也忒失礼了。听起来这位少侠做的倒是侠义之举,但他恐怕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我今儿且去帮上一帮。”右手不觉按在了剑柄上。木洛城觉察到他的举动,侧目看了他一眼,将手中茶杯放到了桌上。陈心靖如何不明白的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座位。

两人举动也落到了柳依依眼中,她口直心快,压低声音愤愤地说:“两位师兄,那个少年听上去不是坏人呀,我觉得他说不定就是‘一剑恩仇’!倒是那什么河北王八,欺人也太甚了。”

木洛城不悦道:“女孩子家知道什么,他跟你说他是一剑恩仇了?”

柳依依不甘相让:“他也没说不是呀,就算他不是好了,这样一位少年侠客有难,我们不该相帮吗?他们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小师妹这几句话确是说到了陈心靖的心坎上,他思量着:“再多说几句,那位少侠怕是要遭不测了。拚着受师父的责罚,我这就出手罢!”长剑出鞘,冷光四射,他使一招“白虹贯日”。口中叫道“住手”,身子已风驰电掣地飞向其中一人。众灰衣人循声惊回过头来,一人大叫:“是哪路朋友来了?”见陈心靖来势迅猛,不敢怠慢,三人转身对付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又有人叫道:“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走了小贼!”

陈心靖人在空中即已变招,使一式“珠盘落玉”,长剑幻化为千百道银光,分刺三人,三人大惊,连忙举剑抵挡。只听得“叮叮叮”一阵脆响,三人只觉虎口一麻,长剑已经脱手,纷纷坠地。幸好陈心靖并不想取他们性命,他轻轻落地,抱拳朗声说道:“诸位仁兄得罪!在下不过一介江湖散人,深佩这位少侠,因而斗胆向各位求个情,不要再为难他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应不应该捡起地上的长剑。那汉子怒骂道:“你这小杂……”却被一位老者抬手制止,他沉声道:“小兄弟侠义之心,令人好生佩服。只是此人与府上有重大关系,我们是决计不能放人的。”陈心靖笑道:“然则贵府仗势欺人,以多欺少,这可有点令人不大佩服。”那老者脸色微变,那汉子更是大怒,举剑就要砍过来,忽然听到“呼”的一声,一件白色的暗器破空而来,当下已经来不及闪躲,大惊之下,只得伸出左手来抓,也顾不上暗器上是否喂了毒。没想到那暗器劲道极大,汉子连连倒退三四步才勉强接住,左手痛得像要脱臼一般。他忍痛抓起暗器一看,原来只是一只小小的白瓷茶杯,登时呆在原地。

“哈哈哈!”有人大笑三声,众人回头看时,却是那游侠,那汉子痛得口不能言,只能朝他狠狠剐了一眼。游侠置之不顾,反向陈心靖做了个揖道:“兄弟和小人素不相识,却为小人鸣不平,在下在此谢过了,大恩大德,永不敢忘。只不过这几位朋友倒不敢有劳兄弟了,大家一起上,要是我输了,就任凭你们处置,怎么样?”众灰衣人没想到他如此托大,自是求之不得,那三人乘机捡起长剑,转身向他刺去。另外几人亦挺剑刺来,有的攻上盘,有的袭下盘,七柄长剑将他围得像铁桶一般,如何脱得了身?

那游侠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看好了,这一招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

这话显是对着圈外的陈心靖说的。只见他轻舒猿臂,往剑鞘一拍,长剑即已被内力震飞出来,右手一探便执剑在手,登时青光四射,光如翡翠,想不到竟是一件稀世珍宝。也不知他如何发力,身形突然变得飘忽轻灵,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柄七尺之剑更是如同绣花针般在空中游走,或实或虚,不可捉换。“当”的一声脆响,两剑相撞,声如碎玉裂石。接着又是“当当当”数声接连响起,七人的剑竟然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始终欺不近游侠身上。长剑的银光逐渐变得凝实,那当当声也变得密集起来,终于听得“锵”的一声,似乎是七声聚成了一个声音,七人长剑同时脱手,飞上天空,又像天女散花般同时插入周围土上。从游侠出手到震飞众人长剑,恰听得二十四声金石相碰之音。

陈心靖不禁叫道:“好剑法!”那七人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脸色极为难看。许久,那老者长叹一声:“技不如人哪!阁下高招,老朽算是领教了。撤罢!”七人这才散开,分别拾回长剑,狼狈地走了。那少侠收剑入鞘,回头笑道:“后会有期!”说完,施展轻功,绝尘而去。陈心靖目送他远离,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名姓,心下懊悔:“早知道他武功如此高超,我就不出来逞英雄了。不过看他样子,十之八九就是那一剑恩仇了。”他一回头,看见木洛城与小师妹就站在身后。木洛城的眼中隐隐有责备之意,但又何尝没有一丝嘉许的神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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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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