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

松鼠

森林下起了雪,西风大喊大叫,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在林木阴影里,隐约可见两个朦胧的黑影,他们跋涉在满天风雪中,走的颇为吃力。

老人停下脚步。天气就像孩子,喜怒无常。谁也摸不准它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但眼下肯定在大发雷霆。雪越来越大了,老人心想,这很古怪。尽管眼睛眯成了条缝,他也能看出端倪。他转头看向女孩,后者几乎成了雪人。她忠实的座骑与仆人的脸已经变成紫色。

他们继续前进,很快雪便埋没老人的大腿。

总得做点儿什么,他发现自己难以抑制的怀念简陋小屋。老人环顾四周,木头,风,杀千刀的雪———换句话说他妈的荒无人烟。他不确定还得走多远才能找到篱火,但再这么下去真是神仙难救。要活着只有一个办法,但他不愿意那么做。没时间了,他的四肢正在逐渐僵死,老人的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

“这边。”女孩悄无声息的跟上他。

寒冷是折磨人的酷刑,它就像高明猎手,总有办法把猎物折磨的生不如死。先是同化衣物,等到外套沉重有如铁甲时,它突然改变策略,爬上每一寸肌肤,千方百计冲向猎物的心脏。你会有知觉的感受身体死亡,缓慢但无可阻挡。

他充分体会到了这一切,这是森林的恶意。有种力量在驱使寒风,会是谁呢?麻木使他大脑迟钝。

他记不得寻找了多久,一切都是雪,融化的,未融化的,还在空中飞舞的,挂在他眉头与裤脚上的。一切都是那么寒冷,寒冷……

女孩轻拍老人肩膀,“看那儿。”别动…那是……等等……错不了的!树枝上孤零零挂着黄色毛皮,老人精神一振,看来他命不该绝。

“开门,开门,有老朋友来了,快开门,我知道你在!”

风猛烈的吹。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鼻涕,“我为我不当措辞道歉,开门啊!”

老人摔了个跟头。

“X你X的,畜生,再不开门我死也带走你!”

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气包裹了他,橡木地板取代了泥泞湿雪。火炉唱起歌谣,字面意义上的歌唱。老人额头一阵阵眩晕,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圆滚滚的毛球从台阶上跳下,松鼠相较原来胖了整整一倍,要不是它肚子上那簇酒红色呆毛和滴溜乱转的眼珠,老人还真没把握认出来他,还有那标志性的破锣嗓子。

“啊,我亲爱的老不死朋友,你知道下雪天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做客的威胁要干掉待客的,我欣赏你该死的幽默感。”它转身看向女孩“这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能给年轻小姐穿这种衣服呢?我这里正巧有些挺不错的行头,不如…”

老人留神窗外大雪,它们有如幻象,穿过被热气烘烤的四壁,再悄悄融化在地板下的泥地里。他不由的暗暗心惊。

松鼠还在喋喋不休“是不是这首曲子不符合老年人悲凉的心境呢?别着急。”它尽力打个响指,火炉顿时一颤,随即从中缓缓飘出哀悼的夜曲。

松鼠吱吱傻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在下雪天,绅士都会喝上一杯热茶,再聊些体面人的事情。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值得这么做,就像这样。”三把椅子凭空出现,砸在地上的声音吓了女孩一跳。餐桌则一摇一摆的走到中间。

他没有拒绝这份慷慨。看见他坐下,女孩也有样学样。至于死尸,那就随它去吧。

松鼠轻敲桌面,眨眼的功夫桌上就多了四杯浓茶,呼呼冒着热气。“请用,这都是顶级玩意儿。”茶香令老人恍忽,他明白松鼠这么做的目的,但无可否认这是高明的一手。他犯了错误,太骄傲了,刚才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他不断猜想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出招。

席间看起来温和美满。松鼠不断讲些低俗笑话,老人尽管让自已的回答得体。女孩一字不落的听着,死尸至少保持了沉默的修养。

谈话正如交锋,比拼的是脑力与机敏,松鼠正是个中好手。它突然话锋一转,拿出了一副文绉绉的架势。“鲜少有如此大的风雪了,而在寒风中能遇到老朋友真是出乎意料的幸事啊。”

你想说你的手段高明,而我们行迹可疑。玩这套是吧?老人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他笑着附和“多大的疾风也难在外吹毁壁垒,旧日好友正是旅人在外立足之本。”这套我也会,蠢货。

他相信对方听懂了,但松鼠表面上确实不动声色。“正是如此,前路遥远不知所踪,我将为你们的健康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想做生意这点筹码可不行,“黑珊瑚之岛美轮美唤,主人的善良正如那美景一般。”

“这可真是吊人胃口,我可想不出什么能让人放弃家中温暖呢?”

“千好万好怎能一语弊之,可惜难跟主人一同观看。”

他不信对手还能沉住气,事实也是如此。松鼠的表情活像一头被烤熟的鹅“老伙计,想要人办事怎么能吞吞吐吐呢?不是我不懂规矩,可你凭什么就敢保证我就会听你的?”

老人开怀大笑,“尊敬的主人,你湊近些。”

毛球爬上他的膝盖,老人低头耳语。

女孩默默看着他们。

十分钟后,壁炉的火焰与歌声一同沉寂,怒吼的雪再次猛扑过来。风染白老人的眉头,他却哼起一首小曲。

老人笑起来,“小六,现在我就算有点儿底了。”

女孩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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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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