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什特家族的诅咒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当然,如果你的心里足够阴暗,在你看来那就是一个断头台,而那些穿着苍白衣服的医生就像刽子手,会随时要了你的命。人们说医院是一个晦气的地方,布满死亡气息的地方,绝望,悲伤,害怕。至少命不久矣的埃德诺·巴尔什特是这样觉得。
偌大的病房外,是凌乱的脚步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正在紧张的工作中。
滴滴滴的声音和哀叹声在耳朵旁不断的回响,当护士走进来时,他的心情依然如以往糟糕。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屋外寒风呼啸,他回想起他父亲死亡时的模样,内心更是蒙上了一层绝望:
1998年的9月11日上午,8岁的他在吃早餐的时候,发现了罕见的一幕:蔼可亲的父亲神状癫狂地与叔叔吵了起来。父亲的状况在狂躁和冷漠之间摇摆不定,满嘴癫狂的胡话,尖叫着要叔叔保护他,说着:“你知道的,迪尔……这该死的诅咒…该死的卡尔特·科尔曼给我们家族下的诅咒…这个家族没有人能幸免!哈哈哈…上一个死的是父亲…这一次…会是谁…是我!我会在那燃火的V型建筑里受到惩罚!利刃会刺穿我的胸膛!火焰会燃烧着我的灵魂!我会死的!就像当年的父亲一样死去!我亲爱的弟弟,你会代替你的哥哥度过这次劫难的,对吧?!”父亲胡言乱语的音调突然升高,变成尖细而高亢的号叫,他扒拉着叔叔的那身华丽的西装,叔叔当时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埃德诺却感到异常的寒冷——明明他穿得很厚。
叔叔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而父亲在狂躁的歇斯底里发作中耗尽了力气,开始阴沉地喃喃自语。当时的埃德诺吃完早餐后,惊恐地躲在角落里,他不知道当时过了多久,只知道父亲在停止喃喃自语的同时看向了他,那双狂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埃德诺,当时的埃德诺吓坏了,超乎寻常的恐怖不知因何而起,他也说不清,但厌恶和反胃的感觉席卷而来,完全吞没了埃德诺——彻底的陌生和异常感使得他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当时他看着父亲慢慢站了起来,拿起餐桌上的刀慢慢地向他走来。他起身想要逃跑,却被父亲揪住衣领,然后猛地被摔在了餐桌上,当父亲将要杀死他,父亲松开了他,双眼突出,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在挣扎着,埃德诺当时清楚的看到某种完全超乎他的分辨能力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他父亲的面容——似乎变得怪诞、狂热和歇斯底里。
父亲开始绝望地尖叫,年幼的埃德诺蜷缩在桌子底下发出呜咽声。尖啸声变得越来越响亮,父亲的身上怪异地流淌着汗水,身体慢慢地扭曲得像猿猴,显得十分诡异,哪怕窗外那可以净化一切黑暗与罪恶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从未听到过的骇人嚎叫声让埃德诺以为地狱里的恶魔出来了,因为很难想象就在单独一个刺耳啸声里,集中了大自然所拥有的无与伦比的恐惧与绝望。
忽然,刺耳的尖啸声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埃德诺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父亲的颈脖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从中流出,流淌着,染红了父亲那白色的衬衫,父亲绝望的眼神看着埃德诺,想要用那已破碎的声带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父亲想要伸手去触碰在桌子底下不知所措的埃德诺,身体却在这时猛地向后倒去,
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似乎也开始从父亲的左胸冒出,这让他彻底成为了血人,地上因出血过多形成了一大片的血泊,但令人惊讶的是出血量达到惊人数量的父亲却未死去而是开始不停地在地上颤抖。
埃德诺颤颤巍巍地从桌子底下爬出,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父亲剧烈而可悲可叹地浑身痉挛。突然他被吓了一跳——因为火焰在他父亲的身上一瞬间燃起,那火焰似乎超越肉体,超越生命,而他父亲那骇人听闻的咕噜声消失了,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但他依旧挣扎着,火光映照在埃德诺那张惊恐的脸上,在烈火中似乎传来他父亲在地狱的哀嚎声…
埃德诺回忆着过往,忽然脑海中的记忆在父亲那扭曲的脸上停留,吓得他瞬间回过了神。看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他愣住了。
还是忘不了那段该死的记忆吗……巴尔什特家族的未知诅咒到底是什么…
是的,他并不知晓家族所受的诅咒,但他依然相信——因为他亲眼见过,他的父亲因诅咒死在他的面前。
不过说不定还没遭受到诅咒,他就死了。他看着手中的病危通知书,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本这玩意应该给他叔叔的,但不知为何自从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后,迪尔·巴尔什特叔叔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过迪尔叔叔依然会在每年的9月11日寄回一笔数额不菲的钞票给埃德诺当做生活费——至少当时他还记得自己还有个未成年的侄子,对吗?埃德诺自我安慰了一下,随后平复自己的心情。
9月1号下午,埃德诺颓废地呆在家中时给自己点了一份披萨,却惊讶地发现面对最爱吃的焦香玉米披萨时,自己竟然丝毫没有食欲,即使想要强行吃掉,也会直接吐出来,并且十分难受。当时的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索性就不吃。到了晚上十二点,埃德诺开始发高烧流鼻血,然后全身酸痛,他意识到不对劲了,强撑着打电话给医院。结果医院检查的结果是——白血病晚期。
面对巨额的费用,他有点绝望了,虽然他的叔叔每年都会寄钱给他,但也只是他24岁之前。而埃德诺本人也因平日大手大脚地花钱,导致他并没有多少存款。于是,他在医院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雇人去将他家里的东西卖掉。结果就在前天,埃德诺雇的人并未将卖掉家产得到的钱寄给他,拜托人去看一眼他的家,却带回了一个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的消息:他家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房子也被卖给了别人。而当埃德诺愤怒地打电话给他雇佣的人时发现——这是个空号。
而今天,医院下达了最后的通碟,如果埃德诺再不交医疗费和住院费的话,明天他就得离开。不过他在今天夜晚来临之前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今天是叔叔寄钱过来的日子。因为他已经信不过别人了,便顶着浑身的疼痛,在一天之内前往邮政局十几次。但直到晚上十点的到来,他依旧没有看到署名为迪尔·巴尔什特的信封。这让他彻底绝望了,因为每次叔叔寄信时都会写上一句话:“埃德诺·巴尔什特,我心爱的侄子,如果明年的今天,你在晚上十点之前还未收到我给你的信封,如果信封在路上并没有遭受到任何意外,那就说明我已经死了,但不要悲伤,因为这是巴尔什特家族的诅咒的影响。”
“唉…”埃德诺绝望的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房间里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气息,墙上的时钟发出细微的“咔哒咔哒”的声音,虽然很细微,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埃德诺则听得十分清晰。这是在为我的生命倒计时吗?他很平静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