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
风晞不是在找个理由糊弄烛龙,至少不完全是,夏语的意识确实在逐渐清醒。这种类似催眠的手段能达成的效果没有定数,全看个人的意志与抗性。夏语作为警察当然意志坚定,唯一可惜的是她抗魔性不高,不然也不会被穷奇一波带走。综合之下,现在差不多到了要醒的时候。
不过想想獬豸在神话里也是一个看到有人犯罪就直接把人顶死的暴躁神兽,玩不过以挑拨人心闻名的穷奇也很正常。
夏语的脑袋疼得厉害,但记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能够回忆起自己是如何冷静细致的对毫不相识的风晞展开一系列谋杀行为,老练得好像一个蓄谋已久的杀人犯,连自己行凶的痕迹都以专业的手法抹去。
如果不是她自己还保留着清醒的记忆,就连夏语也该怀疑自己接了风晞的案子是不是为了进一步杀人灭口。
“都想起来了吗?有什么不舒服?”
风晞既不像是来报案的,也不像是受害人,反而很自然的关心起夏语的恢复状况。
夏语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好像开始向她展现出荒诞的背面。
“对不起,我会自首退出调查。”
夏语隐约知道自己是中了催眠的路数,但这也改变不了自己确实对风晞发动过多次袭击的事实。
但真的有催眠能够达到这个地步吗?
夏语在工作中很少对什么事物抱有绝对肯定的态度,毕竟干她这份工作久了,稀奇古怪的事没少碰到,自称催眠都是家常便饭,还有些拿出精神异常的诊断证明,只是无论是哪种都很难在保有当事人绝对理性的情况下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下杀手。
无论怎么查案,都避不开动机这一基本。
夏语如果拿不出被催眠的切实证据,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判定她到底是反社会人格还是隐藏的精神疾病了。
“啊,不用不用,你也不要太有负罪感,反正你也没打过我。”风晞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夏语内心的挣扎与不安,不看场合的发言不仅没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显得轻浮随意。
夏语的脑子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了更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接待室一直都连着监控,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而且,她只有自己对风晞动手的印象,却不记得这件事的后续是怎么结束的。
催眠她的到底是谁?她现在真的是清醒状态吗?
风晞不在乎夏语在想什么,无论是作为被怀疑对象还是苦主,他都没什么兴趣管后续,只是做了自己工作范畴内的基本说明与解释。
“监控之前就被接管了,虽然伊米亚热衷于和我唱反调,但业务能力还是过关的。”
桌子上的手机又震了震,风晞猜是伊米亚又在阴阳怪气的反驳,所以他看都没看,继续说道:“被接管的假监控之后也会被封存,没人会问你的。”
“伊米亚?”
夏语不知道是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名字。
“哦,他是个AI,就是有的时候比人类还会气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夏语揉着脑袋,只觉得头更疼了,“现在的科技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同领域几乎同时出现划时代的成就,科技以一种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进行更迭;艺术、文学与哲学似乎在一夕之间重回巅峰;不同的思想流派之间相互碰撞出璀璨的火花,
促使着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发生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改善,仿佛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一面发展。
夏语虽然对这方面了解不多,却也清楚这个时代正在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发展着。
但是,人工智能什么时候进化到能随便接管警局的系统了?
夏语想得比较远,很快联想到如果犯罪时用AI作假或是在追查过程中被篡改信息要怎么办。他们警局的系统还没先进到玩黑客帝国啊!
“嗯......他算是个例外吧,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AI。”风晞的说辞含糊不清,所幸夏语也没有在意。
她只是觉得前几天还在研究怎么在监控不连续地方继续千里追凶,现在剧场一下子蹦到智械危机,有点不太适应罢了。
但风晞既然说这种技术没有大规模的应用,她也暂时不再追问,只是......
“你应该知道随便黑进警局的系统是违法的吧?”
刚刚就用这个借口挂了烛龙电话的风晞:“你出了接待室的门就有人给你解释这个问题。现在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到特调局,他们不会盯着伊米亚的假数据看。如果想告我可以连着这个案子一起,就是可能要排个队,告我的案子已经排到明年了。”
“......”
“......还是不对。”
夏语不清楚特调局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最近几年某些案子确实会被移交到某个不知名的机构,但她依旧紧皱着眉,下意识抓住了风晞话中的漏洞。
“如果你和所谓的特调局是一边的,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看做出的假数据?我们的对话有什么是他们不能知道的吗?还是你们的关系并没有你说的一般紧密,所以你不愿意留下任何一点线索给他们分析你的可能?”
风晞有些意外于夏语的敏锐,但痛快的承认了她的说法,“我只是偶尔做个兼职,如果不是这次的布置是冲着我来,我也不会插手。说好听点就是我和特调局之间没有信任基础,说直白点是他们什么时候想杀我我都不会意外。”
风晞说的坦然,夏语却难以理解。
她接受的教育和生活经验都是法律至上,生命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珍贵,死刑的审判也慎之又慎,所以难以想象有人用如此轻松的话说出“什么时候想杀我我都不会意外”。
这简直就和风晞走进警局时,用轻快的语气说出自己“被追杀”了一样。
他到底是有着强烈的自信,还是真的对自己的生命真的毫不在意?
“你犯罪了?”
夏语想到风晞说自己的案子堆到明年,只能想到这一种合理的解释。
“这倒不是。”风晞下意识否定,但很快顿了下,摸着手机塞进口袋,“不......要说的话,也没错。”
他没有解释的意愿,站起来往外走,“监控已经恢复了,剩下的疑惑让外面的家伙给你解答吧。放心,你没想杀我,无论是从法律意义还是别的什么角度,都没罪。”
夏语沉默着注视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青年,他的脸还没有完全摆脱稚气,说话间也偶尔会带上没人理的冷笑话,但无论发生什么都平静到不可思议,笑容只能说是礼貌却没多少真心。
没人会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
但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认定为罪大恶极呢?
夏语揉了揉脑袋,想到外面还有未知的人等着她,又觉得一阵头大。
所幸她走进接待室之前让同事查询过风晞的个人信息,当时案子还没被人接管,后来也没被撤回,现在还在她手机上标着未读。
夏语点开了那份资料,保密原则不会覆盖正常的记录,他的基础信息并不比其他人少到哪儿去。
【姓名:风晞】
【性别:男】
【年龄:24岁】
【籍贯:天水】
【职业:稷下大学副教授、民俗学者】
【涉及案件:绝密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