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日更+3w营养液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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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山道里捡来的小姑娘,高烧三日后终于清醒了过来,万幸的是她没有烧傻,而不幸的是她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爹娘是谁,忘记了自己的故乡在哪里……

她再也没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了,或许爷娘站在她眼前,她恐怕都会认不出来。

如果就这样离开了老郎中的医馆,那这样的世道里,她定然是会活不下去的。老郎中算不得什么悬壶救世之人,但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才将她救了回来,情况既已经如此,他家境尚且不错,多养活一张口也不至于倾家荡产,终究是好心地将这姑娘留了下来。

因着这姑娘没名没姓,老郎中的妻子最后便给她取了个名,叫仙芝。“仙芝”就是灵芝,本草经里头说它有起死回生之效,起死回生啊……与这孩子的遭遇何等相似!

她跟着老郎中姓金,自打那以后,她的名字就叫金仙芝。

后来老郎中的妻子浆洗金仙芝穿着的那件里衣时,才发现这孩子仅剩的这件里衣的特殊之处:它质地绵软、触感细腻,便是家境在十里八乡都排的上号的老郎中,也从未见过这般的料子。

老郎中后来委托了人去打听,多年后他才晓得这是广府一带梧桐华树(木棉树)的棉花所制,其工艺又似是崖州一带黎族人的弹纺棉花技艺……这如何看,都不是寻常孩子家能用得上的。

广府和崖州,那是南边的地儿,而老郎中所在的凉州,却是大雍西北边上的地界啊……这可怜的孩子,竟被拐了那般远。

老郎中也托了些商人去南边的地界儿传过信,但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而他又只是偏远地界的一个小小郎中,哪有那么大能量能给这什么都记不得的孩子找到亲人?

刘氏说到此处,也是心中沉重:“丁大娘还说,金仙芝的那件里衣,在衣襟的内侧,还绣了一只小小的青竹,但是那时候老郎中的妇人已经将名字给她取好了,便没有再改,说是日后她有了儿女,再取名为‘竹’。”

******

老郎中是厚道人,他从未瞒着金仙芝的身世,还曾告诉对方自己的猜测——“你当生于富贵之家,你家中就算不是地方豪强或门阀士族,也应是豪商巨贾。”

老郎中的夫人甚至一再交代金仙芝要将这件里衣保存好——“这可是你找到‘家’的唯一的线索了,仙芝,你要切记切记!”

只是可能金仙芝年纪尚小,又没了过往的记忆,而老郎中夫妇待她宛如亲女,她日子过得还算快乐,对“陌生”的不知道在何处的爷娘,并没有太重的执念。

老郎中家里仅有一个儿子,对于自己的衣钵,老郎中他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想法,见金仙芝勤奋好学,又颇有天赋,便让金仙芝与自己的儿子一同跟着自己学医。

金仙芝与老郎中的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长大,最后情投意合,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在老郎中夫妇二人的见证下,两人喜结连理,也过了好些年的幸福安康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那块地儿后来遭了时疫,那时夺嫡之争正激烈,时任州牧为了不给自己支持的皇子的名声抹黑,他对时疫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那便是强行压下一切消息,直接封锁那一片的城,让里面的得了时疫的人直接耗死,不让时疫传染出去,便无后顾之忧了。

哦,说起此事湛兮有点印象,毕竟在任上就被拖出去剁脑袋的州牧是真的不常见。听说先皇虽然缠绵病榻,但到底不是个昏君,得了消息直接派人去把那州牧拖出去砍了,顺带那个皇子也没了继承的希望。

幸运的是,时疫来临之前,金仙芝恰好与丈夫离家外出,去了外地采购药材,因而错过了这一次时疫,而等他们回到“家”的附近,却发现城却已经封锁了,他们进不去那座“死城”,就此突然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年轻的夫妻两人,连老郎中夫妇最后一面都未能见着。

然而庶民的命大概就是如此的悲愤又无力的吧,痛哭过后,小郎中便也只能打起精神,振作了起来。

他最终决定带着自己的妻子上京都去寻找亲人,投奔自己在京都某个药堂坐馆的伯父。

夫妻二人结伴而行的一路上,遭受了千难万难,又是被骗了钱,又是走山路不小心摔断了腿……

最后好不容易,终于越发靠近了京都的地界儿,还没来得及进最近的那座城呢,又飞来横祸地遭了土匪。

夫妻两人一路逃亡,最后避无可避,小郎中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率先出去引走了土匪。

******

天黑了,土匪没回来,丈夫也没回来,金仙芝知道,丈夫凶多吉少了。

她只能摸着黑,捂着脸,哭也不敢哭出声来,一路听着林子里野兽的嘶鸣,跌跌撞撞、又惊又怕地盲目着往北去。

没人知道金仙芝最后怎么到达的京城,据她自己所说,她是伪装成又瘦又小的乞丐,拜了个孔武有力、面相蛮横却古道热肠的跑镖汉子当大哥,随着破破烂烂的镖队一块儿往北去的。

可是金仙芝最后也没能找到小郎中那个在药堂坐馆的伯父,人家药堂说这个郎中早些年就搬走了,离开了京城,至于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金仙芝想要回头找那位好心的大哥,可那大哥实在太“古道热肠”了,人家贵族少爷当街强抢民女他也敢管,最后他“古道热肠”地把自己送了进去。

金仙芝还想着怎么弄到银子把大哥赎出来呢,镖队却准备走人了,问就是大哥已经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镖队的其他人不乐意带上金仙芝这个小乞丐,她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人继续独自流浪,她最后流落到了丁大花的娘家,就是京郊附近的丁家村。

因着总是饿一顿饱一顿,她最后昏倒在了丁家村的小溪里,等丁家村的人发现她时,她已经被冰冷的河水泡得发白。

丁家村也算民风淳朴,老村长派人请了村里会点医术的大夫,人家大夫说这位瘦削的姑娘,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只是太瘦,没吃好,所以没显怀。

天可怜见的,老郎中夫妇死了,丈夫也死了,金仙芝一无所有、无家可归,却又得了个上天恩赐的宝贝,随着她如此颠沛流离,竟然也没有舍弃她而去。

丁家村的老村长怜悯金仙芝,最后留下了她。得了丁家村好心人的照顾,金仙芝勉强缓过劲来了,也保住了这个孩子。

她没有房子,便住在丁家村那些个已经离了村子的发达人家的破败旧宅里头。

金仙芝在丁家村的日子不算太苦,虽有些男子的嘴和眼都不太安分,但到底有老村长挡在前头,又有后来丁大花这泼辣母老虎在她寡妇门前骂娘:“丧天良的狗东西,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怕不是想要断子绝孙!”

丁大花的“诅咒”实在太毒了,一戳就是死穴,男人们的嘴被迫变得干净和老实了起来。

******

金仙芝自己也有点医术傍身,与邻里交好,在丁家村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到底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不是到处流浪、朝不保夕了。

可是她饱受磨难太久了,身子已经垮了,撑到女儿降生后的第二年,女儿青竹才一岁多大,她就撑不住了……

死到临头,金仙芝发现自己最信任的人,却是那个被人骂作“泼妇”的、粗鄙无礼的丁大花,那个回娘家来,会舞着扫帚挡在她面前的丁大花。

“他们说你是母老虎,嫁了汉子连生三个男孩却生不出女孩来,定是你嘴太脏,配不上养女孩儿,这话说的不对……”弥留之际,金仙芝温柔地看着丁大花,如是说道,“也许,小竹该是你的女儿,她是来弥补你的缺憾的。”

丁大花一辈子最想要的就是儿女双全,可惜老天爷听不见她的许愿,总是恩赐她男孩儿,气得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可是当“女儿”送到手上的这一刻,丁大花却是快乐不起来的,她的泪水让她视野都模糊到看不清那个宛如丁香花一般纤细的,满面愁苦的女子的脸。

“我记不得从前的家人了,后来的家人也都先一步离我而去……除了这孩子,我对这世间当真是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大花,我这些年啊……日子当真是过得苦。”

“那件里衣在那个柜子里头,大花,等我死了,你将它烧了吧,把我的东西都烧了……你把小竹抱走,别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就是她亲娘!”

******

湛兮沉默地看着容嬷嬷小心翼翼捧着的木托里呈着的棉质白色里衣,那是一件小孩儿穿的衣服,由于年代久远,它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度,如今已经明显发黄了,看起来似乎很廉价。

这件里衣最特别的地方不是它的材质和工艺,而是在它衣襟的里侧,绣着一只小小的、针脚细密的青竹。

湛兮沉默了一下,说:“八方听雨楼的老楼主夫人,据说是丢了女儿后,日日垂泪,忧思成疾,缠绵病榻几年就去了……”

刘氏闻言,目光微怔,幽叹了一声:“人生至苦、至悲、至痛……莫过于生离死别!”

“将它还给石丫头吧。”湛兮指着那里衣,说。

容嬷嬷捧着木托出去了。

梅园一角的小偏房里。

曾经亲密无间的母女两人相对而坐,豆大的油灯在两人中间闪烁着,它将影子拉大、拉长,恍惚间,似乎也将她们拉远了一些。

“我没有想瞒着你,我原本是想要在你出嫁前的那个晚上再告诉你一切真相的。”丁大花哽咽着说,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哗啦地就下来了,“真的,我真没有想要瞒着你,就算你不是我生的,我也一直都把你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我没有哪一刻想过你不是我的女儿……”

石清竹的表情有些呆滞,似乎是有些难过,又似乎是这现实来的太过匪夷所思,她一下子接受不过来:“我没有怪你,阿娘,我真的没有怪你,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丁大花用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说道:“仙芝太可怜了,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她的,就是答应了她要将她的东西烧掉,但到底没舍得……”

“她其实也是想要找到回家的路的啊,”丁大花悲怆地哭着,“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在弥留之际,还念着那件里衣?她叫我烧了,只是觉得再也找不到,也不愿意为难你罢了……”

“如今既然找到了,那竹子你——”

“石丫头,是我,”门外传来了容嬷嬷的声音,“小少爷让我来一趟,将你娘的东西物归原主。”

******

石青竹主动要求要见湛兮,着实让湛兮有些意外,他原先还以为这孩子还需要点时间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的,毕竟任谁忽然得知,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都是一个重创。

“你坐吧。”湛兮说。

石青竹有些局促,她从前在湛兮面前可都是大方开朗的,如今却十分难为情,揪着自己的衣角,垂着头有些不自在地坐下。

“你想和我说什么?”湛兮问她。

石青竹茫然地看着湛兮:“奴婢、奴婢自己也不知道……”

按照石青竹原来的打算,那就是好好做事,得了主子的青眼后不可骄傲,要继续好好表现,她和将军府签的是活契,等她年龄到了,再求好说话的小少爷给个恩典,看看能不能给她指个好人家嫁了,而后夫妻二人携手奋斗,这辈子也算是自食其力。

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身世”,打乱了石青竹对将来所有的规划,她心里复杂极了,既复杂难理,又沉重沉痛,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亲娘那边的家人……

而小少爷湛兮在她眼里,一贯是不能以年龄看待的活神仙,在这样的时刻,石青竹条件反射就想要向湛兮——她最信任的人,寻求帮助。

湛兮略微沉吟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将八方听雨楼目前的情况告诉了石青竹,并且他对自己的野心谋划也毫无隐瞒。

石青竹原本还在纠结这迟来的亲情,随着湛兮的叙述,却又不知不觉进入到了理性的思考中。

最后,石青竹说:“如果、奴婢是说如果,奴婢阿娘当真是老楼主的女儿,老楼主成立这八方听雨楼就是为了找阿娘,那如今阿娘她已经……他们也找到了奴婢,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八方听雨楼完成了自己的初衷,也该做别的打算了。”

“而且诚如小少爷所说的,它是一只不得不把自己喂肥了的猪,不是您吃了它,也会是别人宰了它,既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您将它收了吧!”

石青竹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了起来:“奴婢眼界小,不懂这地方豪强争权夺利的事儿,但奴婢知道圣人是个好皇帝,您也是个很好的人,奴婢信任的只有您,所以,还是您收了它吧!”

况且,石青竹永远都记得,那一日她奉茶时,听见小少爷和那新科状元郎说的话——“我毕生之所愿,万世太平,众生得饱!云翼,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实现此夙愿!”

石青竹还记得那一日,日光洒落在小少爷的身上,他绯色的襕袍氤氲着一层金光,俊美的脸隐匿在刺目的白光之中……恍若神仙金童,下凡而来,为度众生!

所以,石青竹动了动喉咙,眼神里都是如铁石一般的坚定,所以!——什么权力、财富、势力,都应该给她家小少爷!!!

******

湛兮挑眉,他并不知道这小丫头胆大包天时不时还偷听他同别人的谈话,只是有些意外这个小丫鬟的看得开了,这等横财,与不买彩票却中了八个亿一样,可不是谁都能看得开的。

湛兮说:“石丫头,你可知道八方听雨楼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财富?以现任楼主在外的好名声,兴许他不会私吞,而是会全然将你外祖父的财产还给你……”

石青竹闻言又哭出了声,哽咽着说:“财富?泼天富贵又能如何呢?奴婢那阿娘,一生凄苦,奴婢却连她的模样儿都记不得了!”

“若奴婢当真有那般重要,小少爷便同他们说,想要叫我回去,便将那八方听雨楼给您……”

湛兮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石青竹的脑袋:“胡说八道,小爷要的东西,只爱自己去取,可没有卖了身边的人去求的道理。你想回去,便回去;你不想回去,便不会去。”

“你一日是我院子里的人,便一日是小爷翅膀下护着的小鸡崽子,你舍不得丁大花一大家子,他们也没立场非要叫你和丁大花他们断绝来往,最好的是不逼迫你从两个家中择取其一,而是让你有了第二个家。”

湛兮一番话,说的石青竹当场泪如泉涌,她越发觉得自己今晚的决定没有错。这世间唯有小少爷是值得信任的,这可是连胡麻饼都会分他们下人一份的,连买胡麻饼都会顾虑排队的老百姓,自己有钱也不会多买的人,无人能比他更好的小少爷啊!

湛兮笑眯眯地看着看着直接扑通一下跪地上,忍不住抱着他大腿狂哭的小丫头,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不会拿她去威胁八方听雨楼,不仅因为尊重她个人的意愿,更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无论石青竹是回去,还是不回去,这八方听雨楼,湛兮都是要拿来投喂不良人的。

湛兮淡定摸了摸石青竹的脑袋,心想道:江离啊江离,没想到吧,你只是给小爷讲了那么几个冷笑话,小爷却回报你如此大肥猪!真可谓“Youdidadidame,Ihualahualayou.”啊!

就在湛兮走神的这片刻功夫,他发现——

“石丫头,快别哭了,你把小爷裤腿都哭湿了。”

“哦、哦、哦哦哦,好的,”石青竹擦着脸,仓促地从地上爬起来,说,“那小少爷你先换条裤子吧,奴婢攒着,奴婢等下再哭。”

湛兮满头黑线:“……”孩子,这眼泪要不还是留着过夜吧,等到见到了八方听雨楼的人再淹了他们?

******

湛兮第二天是要进宫去的,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石青竹对八方听雨楼的重要性,张养德一大清早就带领着八方听雨楼的现任楼主许俊侠和少楼主许越,直奔威远将军府而来。

刚好在门口就被堵住了的湛兮:“……”

他抬头望了望天,大虫儿,你小舅舅我啊,这一次一定会努力给你留一点余温的!!!

张养德刚开口正准备寒暄,湛兮抬手制止了他,道:“长话短说,速战速决,我今日必须要进宫一趟。”

张养德被噎了一下,然后指着那个中年男人,说:“这是八方听雨楼的现任楼主许俊侠。”然后又指着那个清香淡雅的青年说,“这是他的儿子,许越。”

湛兮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越,挑了挑眉:“不设屏风了?”

故弄玄虚的家伙,真是臭美!

许越拱手:“国舅爷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在下。”

众人直接切入正题。

许俊侠这次过来,开门见山就说要自己年老了,精力不足,儿子又不长进,眼看着偌大的家业无人能继承,见国舅爷您金童下凡,心想着不如就把家业送给您算了……

他的诚意十足,充足到了什么程度呢?

只要湛兮的人手到位,他们可以立即开始工作交接。

还没来得及向最大股东永明帝汇报战果并招揽人马的湛兮:“……”

他第一次遇见这情况,他要吃别人,人家比他还着急地往他嘴上扑。

“我等只有两个条件,”许俊侠沉吟着说,“一是,这些年来八方听雨楼一直致力于寻找大雍朝拐子团伙的踪迹,收获颇丰,我不希望这些成果被浪费掉……”

哦,原来是致力于打拐事业几十年了,战果斐然。永明帝登基以来,有三大件杀得菜市场的血都洗不干净的“采生折割”的犯罪事件,虽说是当地的某些耿介之官奋力狂追,但其中多多少少有八方听雨楼的身影隐匿其中提供关键信息。

但是有些拐子团伙它不是普通的拐子团伙那么简单,还和某些地方豪强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八方听雨楼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把人家端掉,这些年来一直在想办法从长计议,如今要将八方听雨楼转手,许俊侠也无法让苦心白流,因而提了这么一个条件。

“可以,”湛兮淡定地接受了,这本来就是他要继续做的事情,“不仅是可以,你们甚至能将这个‘业务’一直发展下去。”

许越见湛兮好说话,竟有些急切:“第二个条件便是我那堂妹,还望国舅爷您销了她的奴籍贯……”

“打住!”湛兮笑盈盈地打断了他,“石丫头是否和你们相认,得看她自个儿的意愿如何,我不会强迫她。另外,她不是奴籍,她是良家子,当年将军府签下的人都是活契,时间到了她就恢复自由身了。”

湛兮这话在现在的人听来,是听不出“我尊重某个人的个人选择”的意思的,在场的人听到的都是他表示不介入,那就是可以相认!

许俊侠欣喜若狂,起身向湛兮长揖到底,正要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却听见湛兮说:“你别急着谢我,我有件事要交代给你们八方听雨楼去做。”

“不知所谓何事?”许俊侠百思不得其解,他都答应把八方听雨楼直接给湛兮了,八方听雨楼到了手上,湛兮要如何不就能如何了吗?又何必要将事情交代给他们呢?

湛兮轻笑,不为他解答其中弯弯绕绕的权衡之术,只是说:“你们八方听雨楼与天下商会来往密切,海外商贸之事,舍你其谁?”

“我昨夜忽有奇梦,如坠滔滔云海,海的尽头有一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骑青牛而来,告知我曰:‘海外有一物,能活万万命。你且去寻来。’梦醒,我仍然记得那老者展示的东西……”

说着,湛兮掏出了自己连夜画出来的玉米图:“就是这个东西,你们去给我找回来!”

******

紫微城,太极宫立政殿。

这一次入宫,湛兮已经做好了将会被二皇子缠住、甚至埋怨责备、甚至是被擂上几拳的准备了。

为了让二皇子下手的时候能轻一点,湛兮还专门带了一件益智玩具小礼物——“重排九宫”送给二皇子,当然,如果能让对方对自己嘴下留情一点,眼泪攻势弱一点,也是很好的。

然而出乎湛兮意料的是,得知他入宫来了,二皇子确实是早早就在立政殿的大门口等着他,但并没有态度恶劣,更没有埋怨他放鸽子,一放就是一个多月,反而极为兴奋。

看着二皇子那洋溢在脸上的笑容,湛兮陷入了怀疑自我中。

二皇子这个表现,不要说什么不计前嫌,他甚至好像一副根本不存在前嫌的模样,那热情的笑脸,那甜丝丝的一声又一声的“小舅舅”……让湛兮恍惚间以为前边十几天,隔三差五就要来他将军府里面,怼他一通的太监们都是自作主张,又或者是他自个儿闲着没事干在做梦似的。

湛兮狐疑的看着这头挽着自己的胳膊、笑得格外甜蜜、宛如偷腥的小猫一样的小老虎,心道:好你个大虫儿,你肯定在心里边憋着什么坏主意吧?我都要看看你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湛兮不动声色地应付了一下二皇子,果然,没一会儿这一位跟拔丝糖糕似的小皇子就憋不住了,大咧咧地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只见他一脸期待,又害怕湛兮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似的,板着脸努力故作平淡地看向湛兮,说道:“小舅舅,你知道吗?我大哥他最近学了书的技术,说书人都说他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了呢,他现在讲故事讲得可好啦!”

二皇子努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企图展现出的都是满满的“真诚”,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漂浮的语气:“前天晚上我才去听了呢,这故事听的我是如痴如醉呀,小舅舅,你快让大哥给你讲讲这故事嘛,我还想跟你讨论讨论这故事的剧情了,唉,这《仗剑江湖》当真是我从未想到过的脾气回肠、轰轰烈烈啊!”

“所以,小舅舅,你要听我大哥讲故事吗?咳咳,你要听的话,我可以先替你预约时间,毕竟我大哥是太子,每天还要上学,他也挺忙的,我那么喜欢听大哥讲故事,我都不好意思总是打扰他呢……”

说着,二皇子偷偷地觑了湛兮一眼,一副“这可是大便宜哦,不占白不占哦,你快来呀”的表情。

湛兮:“……”你小舅舅看起来那么像脑壳子不机灵的模样吗?

他不说话,就这样抱着双臂,老神在在地看着二皇子什么时候破功。

二皇子可能私底下已经磨炼自己的演技有几回了,早就料到了会出现湛兮不说话的模样,他也努力地憋着气,企图让自己不要露馅。

湛兮似笑非笑地盯着二皇子看,二皇子努力憋着自己,抿着唇不敢说话,控制着自己要与湛兮对视,躲开了就是心虚了,不行,绝对不行!

二皇子不知道的是,湛兮瞧着他这样一副“真诚”“老实”“乖巧”的模样,却似乎能看见他身体里藏着一只偷笑的小狐狸,这狐狸还自作聪明得很,尾巴使劲儿狂摇,嘚瑟得不行了。

******

就在湛兮准备要把二皇子的脑瓜子大力薅一把,以无情铁爪的暴力手段让二皇子明白他这点小心思对自己根本不起作用的时候,湛兮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假山后有一片熟悉的衣角一闪而过——

哦豁!湛兮喜上眉梢,立刻开始给二皇子反挖坑:“大虫儿,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喜爱你大哥给你讲故事,你大哥私底下苦练技艺,你私底下与我说了你对他的付出的喜欢,你两当真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啊!”

二皇子眨了眨眼,满脑袋都是问号:咦?不对呀,小舅舅应该回这个吗?

他不应该是发现了他的“阴谋诡计”,然后发怒打他屁股或者揉他脑袋揉他脸蛋吗?

又或者是他太厉害了,连小舅舅都没能发现他在骗人,然后小舅舅就会欢欢喜喜地说要去听大哥说书啊……

为什么小舅舅忽然就夸赞起了他喜欢大哥说书这件事情了呢?嗯?好奇怪啊,难道说是……

“咦!?”湛兮发出了浮夸到了极点的惊呼,然后一跳,跳到了假山后,把躲躲藏藏的太子给揪了出来,语气抑扬顿挫,“是小太子,你怎么在这假山后边,你没看见我和大虫儿吗?怎么不出来玩啊!”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最后被抓了个现行的太子,又羞又恼,白嫩嫩的脸上全是红晕,说话开始有了些许社恐人士的味道:“孤、孤路过,路过而已!”

脑袋里还没思考出什么来的二皇子是真的惊讶:“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太子别别扭扭地挣脱了湛兮的魔爪,让太监们配合着,自己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就是听说曹国舅入宫来了,孤正好闲着没事,便来看看。”

二皇子想到了什么,颇为欣喜地准备要给湛兮和太子牵桥搭线,说:“大哥,我小舅舅很喜欢听你说书,你今天……”

二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太子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对上二皇子惊讶的眼神,太子的眼神飘忽不定,往左右游移。

最后太子别别扭扭、小心翼翼地问:“二弟,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明所以的二皇子:“什么?”

“就是,你刚刚说,喜欢听孤给你讲故事?”

二皇子立刻就要张口否认,但是看到太子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他生生又把会伤害人的心的话给憋了回去,最后差点憋出内伤,只能强行给自己按头,说:“当然是真的啊!”

太子立刻满血复活了,觉得未来又充满了希望:“二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孤给你讲故事,前天晚上没表现好吓到你了,是大哥的不对,不过没关系,孤又把说书先生请回来了,他们都说孤又进步了很多,你今晚来东宫睡,大哥给你讲《诸葛亮七擒孟获》!”

二皇子:“……”咦?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什么东西里一样?啊——是小舅舅给他挖的坑啊!

“你不用觉得会打扰孤的,”太子贴心地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容光焕发地说,“孤是你大哥,给你说故事哄你开心都是应该的!”

二皇子:“……”脸上血色弃他而去,羸弱身躯摇摇欲坠,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小舅舅你害我!!!

“咦?二弟?二弟你怎么了?”太子贴心地摸了摸二皇子的脸,“你怎么脸这么白,还有点凉……”

太子正准备让人叫御医,就见二皇子幽怨的就像是那些话本里头要化成厉鬼的怨妇似的盯着自己看。

“大哥,你在抖什么?”

太子勉强稳住:“……二弟,你别这个表情。你这样看着孤,孤想起从前看鬼故事的感觉了。”

湛兮在旁边直接爆笑出声,给了二皇子一个爆栗子后,他嘚瑟地指点道:“大虫儿,你可要记住了啊,坑人者,人恒坑之!”

******

欺负小孩子果然令人神清气爽,湛兮现在就是通体舒畅。

将那份精致的“重排九宫”交给了这两兄弟,让太子带着二皇子玩,湛兮径直去里头找永明帝。

让人疑惑的是,今天曹穆之竟然没有在立政殿。

“今日有几个命妇进宫来了,在陪你姐姐赏花呢。”永明帝道,又吩咐人去上湛兮喜爱的瓜果和清茶。

湛兮神神秘秘地招呼永明帝过来:“姐夫,我有个大宝贝要给你瞧一瞧!”

永明帝也有心配合,一副颇为好奇的模样,起身往他那边走,边走边问:“哦?是什么,快让朕瞧一瞧。”

湛兮抱过那个盒子,在永明帝的面前打开,然后嘴巴配音:“当当当当~”

永明帝原本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可是当他瞧见里头那个晶莹剔透的粉色琉璃宝莲台后,却忍不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是!?”

“没错!这是咱自家玻璃工坊做出来的!”湛兮笑嘻嘻地把盒子盖上,将盒子递给了永明帝,“喏,这是送给姐夫的!”

永明帝当真是感觉到这个惊喜格外的大,毕竟他当初把玻璃工坊给湛兮,那真的是打算给他玩儿的啊,后边虽然他的臣子们都说湛兮天赋神通什么什么的,永明帝到底也没多当一回事。

他家金童子当然是样样都好,旁人投他所好地夸一夸,他听听就得了,当真就太为难人了,可谁曾想到呢,这居然是真的啊!

“姐夫从这琉璃莲台里看见了什么?我好似看见了银子汇成了河流,正往我大雍汹涌而来啊!”

湛兮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开始带着永明帝一块儿畅想未来,完了之后,他得到了永明帝对玻璃产业的大力支持的态度。

正当湛兮准备要和永明帝商量一下八方听雨楼的事情时,二皇子哇哇大哭地从外边跑了进来。

湛兮眼看着他一路跑,一路挥洒着眼泪,然后二皇子一把冲进的湛兮的怀里,趴在了他的膝盖上,哭哭啼啼寻找安慰:“呜呜呜~小舅舅我的脸真的很圆吗?很难看吗?很像球吗?”

太子在后边气喘吁吁地追了进来:“於菟,你别听那个瘦猴精怪胡说八道!”

湛兮捧起二皇子那被眼泪浸湿了的,还有婴儿肥的小脸蛋,揉了揉,笑眯眯地说:“是哪个家伙在不知所谓的胡诌八扯?我们大虫儿的脸哪里像球了?你的脸一点都不圆!你只不过是被每日早晨的进学磨平了棱角而已啊!”

“就是、就是!一点都不圆!”二皇子开心地附和。

太子:“……?”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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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小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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