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里横
娄岚族人们饲养的毒物,可谓千奇百怪,有灵蛊,玄蝶,黑鸦,守宫,血蝠……只不过,这些是少数人才豢养的,只因时至今日,大部分驯化这些毒物的古籍已然失传,遂他们目前豢养的毒物主流只有五种,分别是:风蜈、天蛛、金蟾、圣蝎、灵蛇。
又因驯化法子迥异,其中风蜈和灵蛇多为山间放养状态,若是主人们有甚所需,才用风笛或埙唤之。
只是没想,近日来,竟然陆续有娄岚族人家发现自家饲养的灵蛇竟然不见了!统计下来,竟是消失了几十条有余,所谓生不见蛇,死不见尸的,让人不由心生不安。
要知道,娄岚族人们居住之地向来安定,从没发生过大规模捕杀毒物的事件,况且此次,别的毒物不见有失,单单是不见了许多灵蛇,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于是,这个情况便被人上报到了娄岚族族主那里,只是为了避免恐慌,此事并不张扬,依旧有很多娄岚族人是暂未知晓的。
某处深山老林里——
“嘶嘶……嘶……”一条大腿粗的碧蛇,正吐着鲜红的舌头,向着阴暗潮湿的草地缓缓蜿蜒前行,穿过重重障碍,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迸着危险且野性的绿光。
“哞——”水洼旁一只壮硕的牛蛙丝毫不觉危险的逼近,依旧富有节奏地叫声嘹亮。
便是此时!
一个碧绿的蛇头猛地从草丛中高高地窜出,再往前一伸,倏地张开倾盆血口,扑向那可怜的牛蛙!
直至整只牛蛙都被大蛇吞咽入腹,大蛇这才似彻底放松了警惕,开始紧贴地面,有些美滋滋地扭了扭尾巴。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蛇才刚放松警惕,便觉一阵腥风袭来——
它飞快扭头,终是不及另一张血盆大口的凶猛澎湃!
一个拄着蛇头杖的黑袍人满意地观赏着自家养的黑蛟津津有味地撕咬着那被一招毙命咬断了头颅的大蛇场面。
“哗啦……”这时,另一边两个穿着娄岚族服饰的年轻人也扒拉着头上的树枝,走了出来。
却没想,刚打探完消息回来的他们,竟然能眼睁睁看着那满身黑气的黑蛟趴在地上血淋淋地撕咬着没了头的大蛇的一幕,特别是那蛇身此时此刻还在不断地扭动,那画面感真是刺激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方扬止和左雁山这两个难兄难弟的五脏六腑又忍不住要翻腾起来了,尽管这样的画面不是第一次见,但是他们俩的脸色依旧是一个比一个惨白。
终究还是左雁山这位没受过多少社会毒打的大少爷硬气一点,算准了自己如今的用处还多着,于是愤然出声埋怨:“国师,你能不能让你养的这东西别这般恶心人,它是甚体型,这山间凡物又是甚体型!于它来说,这条大蛇也就是两口的事儿,还在那一条一条花白肠子地舔……呕!”
对于自己一直以来都很不喜欢的义弟想作死,方扬止一点都没想拦住,但是他知那黑蛟通人性,九道斋虽是这孽畜的主子,可到底是个肉^体凡胎,若是这黑蛟被激怒,他拦不拦得住还真是个问题。
而他这时又离左雁山站得这般近,可甭最后被误伤了。
“别别别……咱有话好好说。”是要远离这位不开眼的义弟,还是安抚这二人做个和事佬,方扬止选择了后者。
舔蛇肠子算什么,人肠子他都见这孽畜舔过……
想起那个画面,方扬止就忍不住脸色铁青,内心表示再次对当初请愿和这个变态国师一同出任务一事悔青了肠,真是硬生生让他一年就经历了半生的坎坷!除了觉得惊悚无比之外,更是见识到了各类凡人在黑蛟此等妖物面前的渺小和无助。
所以,他是万万不愿看到左雁山去激怒黑蛟的,哪怕是他想远离左雁山这蠢货,哪怕此时他想跑,他又能跑到哪儿去,这虐畜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再加上它还有个睚眦必报的主子,若是有人碍了九道斋和这虐畜的路,方扬止毫不怀疑对方会死无葬生之地……不,只能说是给这孽畜加餐,哪里还能指望有骨头剩下,他可不要被左雁山这蠢货拖累。
“哼,果真是鼠辈之流。”左雁山发出一声冷笑,对方扬止这个和事佬依旧是不屑一顾。
那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真是让方扬止对左千刃的这个亲生儿子沉积已久的怨恨又被勾了上来,当即就想给左雁山一刀!
但是他忍住了,当着九道斋的面,确实不是什么动手的好时机。
方扬止眸中隐藏的愤怒缓缓退了去,开始试着平息脸上的情绪,“鼠辈不鼠辈,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咱们可都是为了给上面那位做事的,是,你威风,投了个好胎,做了义父的亲儿子,荣华富贵生来就享之不尽,可你又岂知,你能安稳过日子,又是多少人在你背后匍匐前进换来的!”
“说得那般理直又气壮,还不是有些人天生就命不好,只配去做些下三滥之事,如今竟把做过的那些琐碎事儿,当作是资本,高谈阔论起来了。”左雁山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知哪里跳出来的一个名义上的义兄,竟然夺走了他老爹的全部热忱,还时不时地对着他咬牙切齿,一看他看过去,又马上恢复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皮脸,还真当他是傻子,察觉不到不成?
“你——!”方扬止真是被他气得要七窍生烟了,眼看忍不住就要动手了。
九道斋嘶哑的声线突然响了起来,粗声粗气,且充满嫌弃:“你们这两个蠢货,让你们去外面打听些消息,这么快便又窝里横起来了,若是靠尔们,咱们何时才能成大事!一个娇滴滴的大少爷,一个不成器的驸马爷,整日火气冲天,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可开交,真不知相爷让你俩跟着本国师干什么!他若是肯把那进入八卦之象的手段告知于我,也没你们这两个蠢货什么事了!”
“国师,这话你说得可就不对了,我爹虽是离开了这八卦之象,可说到底曾是这里的人,该守的规矩可还得守,哪能把守护这山间的八卦之象秘密告知于你这个外人,那岂不是要置他老人家个天诛地灭?”左雁山挑眉。
说起来,他要不是被自家老爹委派了这么一个任务,他还真不知道自家的历史渊源这么深,竟然还是娄岚族的后人,这么算来,他和那个该死的安乐天还是同出一脉呢,他可算是知道他老爹为啥一直把那家伙看在眼里了,害他才恰了那么多年的干醋,想来,他老爹约莫是出于老叔看后辈的复杂心情吧,谁能想到他老爹从这山沟沟里出去,还得对同一个祖宗的小年轻下手呢?
“桀桀桀……偷了人家的东西,从这里叛逃出去的一个家伙,还怕什么天诛地灭。”九道斋一边寒碜地笑着,语出惊人。
“你胡说!”左雁山瞬间炸毛了,凶狠地瞪着九道斋,似要上前把这无礼疯子的嘴撕裂,但是始终忌惮那疯子身后满身黑色的孽畜未敢动作。
他父亲威风凛凛,傲骨铮铮,是他口中虽不说,却一直放在心中的崇敬,怎么可能是这疯子口中所说的叛逃之人!
“本国师说的话真假与否,你问一下咱驸马爷,可不就知晓了?据说驸马爷可是很小之时就跟了令尊的,想必也听说过一二。”九道斋桀桀笑道,继续在左雁山伤口上撒盐,“虽说啊,本国师那会儿也还没替主上效力,其中的细节也不知个真切,可是主上用人,岂会不明不白,自然也是把令尊当年的来历摸个一清二楚,以至于后来本国师嘛,自然是有幸耳闻其中一二……据说令尊,可是偷看了人慕容家的不死人秘籍的一部分内容啊,只是后面的部分还来不及细翻,便被人长老发现了,被命人全力抓拿,他心生恐惧,连夜逃出了这山旮沓,甚至根本不敢在阜云停留,一路向西,终于去了罗九。要说,令尊确实也是个人才,单凭那匆忙的一点时间,竟也让他记住了不死人秘籍的不少内容,甚至琢磨出了一些似模似样的不死人,可是终究是有缺失的,遂他这些年才对人慕容家耿耿于怀,意图得到了不死人秘籍中,当年他还来不及看完的部分。”
“桀桀桀……要知道这些年来,令尊为了炼制这不死人,死在他手里的人,可是不计其数啊,若不是主上给他收拾烂摊子,他还能安稳在这阜云做丞相?就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还说怕什么天诛地灭,他那点小心思,本国师能不知?无非是怕本国师抢了他的功劳,也罢,反正本国师也志不在此,便也懒得与他计较。”九道斋冷笑道。
“一派胡言!”左雁山暴跳如雷,完全听不下去了,铮地一下拔出腰间的长剑就要去教训九道斋,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根本被九道斋一席话气得失去了理智。
九道斋也不动,只阴森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方扬止眼看九道斋背后的那黑蛟马上就要抬起了头,整个人脸都青了。
他身形一闪,瞬间掠到左雁山身前,狠狠飞出一脚!
左雁山冷不防被偷袭,整个人被方扬止那一脚踹飞好几丈,一口血都咳出来了。
“你……你……混账!”左雁山气得脸都要歪了,一个所谓的疯子国师对他颐指气使也就算了,连一个低贱庶子都不如的义子,竟敢对他大打出手!
“好了!收起你的少爷脾气!义父都还得对国师敬重几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国师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方扬止居高临下的指着左雁山的鼻子破口大骂,脸上一副义愤填膺模样,实则心中畅快无比。
这一脚,他想踢左雁山好久了。
可惜的是,他用了十成的功力,也没有把左雁山踢死。
看来左雁山的修为,也不在他之下。
不过没关系,只要还没回去京都,待在九道斋身边,他多的是弄死他的机会。
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因为过于张牙舞爪,死在一个疯子国师手里,也很正常。
他现在改变策略了,以后还是离左雁山这蠢货远点,讨好九道斋才是一条生路,至于义父那边,就他这便宜义弟这副极其讨厌他的模样,也不指望能让他帮忙刷义父的好感度了,还不如找机会给他弄死,然后想办法把责任都推到九道斋身上,日后义父要追究起来,也追究不到他这个义子身上。
方扬止表情有些阴鸷,内心却得意无比,简直连把左雁山尸首埋这个山旮沓哪里,墓碑用什么木头,都给想好了,丝毫没想给他活路。
“国师,您看这小子,也不是第一回冲撞您了,您看要不咱们直接把这小子给……”方扬止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罢了,本国师和个初生牛犊较个甚劲,咱们还是来说说你们打听到的消息罢,可有打探到什么。”九道斋对方扬止心头那点小九九不以为然,得罪左千刃对他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只要这丞相家的宝贝儿子不是太过分,他宽容一二也不是不行,何况……他也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有胆色的后生了,留着时常逗弄逗弄,倒也挺有意思,可不比这满是心眼儿的方驸马强?
“巧了,您别说,还就真有。”打定心思要抱九道斋大腿的方扬止,这时显得热情无比,那狗腿子的模样,哪儿还有半分被阜云奉为上宾时那个风度翩翩的驸马爷的模样。
“国师,可不能再让你家蛟儿吃人家这些毒蛇了,我与左雁山在山下打听,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风声,便是有人发现不见了许多毒蛇,据说他们饲养多少,都是有数儿的,如今被你家蛟儿吃去了那般多,这些山沟子里的人便觉得不对劲了,传言说,都给告到人族长那儿去了。”方扬止郑重其事地道。
“哼!我家蛟儿上回被我那好师叔砍去一只爪,导致元气大伤,现时都还没养好呢,好不容易得一样它喜欢的吃食,却不准它再碰,难不成,叫它吃驸马爷你?”九道斋黑了脸色。
“不,本驸马的意思是,得让咱蛟儿吃大块的,那些小小根的毒蛇肯定没啥子营养,要吃咱就吃大条的,一条不够,咱就管两条,吃到它打嗝为止。”一听到要黑蛟吃他,方扬止整个人都不好了,马上正气凌然地转了话锋,让黑蛟有多少蛇就吃多少。
“驸马爷倒是好觉悟。”九道斋哼了一声。
“国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还打听到一件大事,便是那安乐天貌似犯了事,被人送去那万毒堀了。”方扬止神神秘秘地对九道斋低语道。
“哦?”九道斋眼前一亮,总觉得自己像抓住了什么线索。
“据说那万毒堀厉害得紧,竖着进去,就没几个不横着出来的,按理说,那乐天小子该是慕容家众人的宝贝疙瘩,他们怎舍得把人往里送呢?”方扬止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九道斋意有所指地看着方扬止。
“若是?”方扬止疑问脸。
一直以来,有脑子的都是左千刃,他这个做义子的,坏心眼多是多,其实脑子真的不怎么样,更多是听话去办事。
“怕不是借着犯事儿的名义,让他去取什么东西。”方扬止还没想出个一二来,地上喘气的左雁山倒是脱口而出了。
“不错,你这小后生倒还有几分脑子。”九道斋难得夸人。
方扬止听罢,脸又黑了。
“那万毒堀,听着这名儿就不像是谁都可以去的地儿,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慕容家,说不好便是把不死人秘籍给转入其中了,那安小子也该知轻重,不大可能在这么重要的关节点上犯事儿,桀桀桀……这慕容家,怕是在掩人耳目呢。”九道斋寒碜地笑了起来,仿佛看到要拿的东西就在眼前。
“咱们,何不去那万毒堀会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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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搬家,所以没啥时间更文,想了想,还是应该把这坏人三人组拎出来搞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