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老人与狗

(7)老人与狗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伴随着一段悠远动听的音乐,我的思想飘忽到小时候,是的,我那时候还小,具体小到什么程度!反正我那时候还没有上学,连幼儿园也没有,所以我还没有跟我隔了几家远经常看到他在自家猪圈的屎坑边拉屎的小洪交上好朋友,当时的我总是孤身一人,然后在午后,也就差不多两三点左右,那会儿的乡村很是安静,经常能听到街边巷尾一个老妇女叫卖豆腐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清晰嘹亮,那会儿我经常都在睡觉,然后在那种熟悉的声音中醒来,满心欢喜,似乎对这个世界有无穷的乐趣,然后在那种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我走到了窗台,看着外面午后的蓝天,还有那山丘上随风轻轻摇摆的竹子,此时除了知了肆无忌惮的叫声,就自剩下小鸟还有哪家的窗口传出来的电视里的声音。那会儿我家仿佛还没有电视机,当然也许有,不过这没所谓,因为我想说的是收音机,然后在好多的这样子的午后,我都在广播里的声音或者阳台上小鸟的声音中醒来,那种感觉记忆犹新,广播里天气预报的前奏还有某些的音乐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就像那会儿的身影,徘徊在乡村的某一个角落。

“老爷爷,那狗在吃什么呢?”

“它在吃自己的屎。”

“为什么呢?”我真感觉到奇怪,那屎真当臭得要命,它为什么要吃这个呢?而且,这有什么好吃的。

“因为这是它的业力。”老爷爷依然笑呵呵的说。

“业力是什么东西啊!”我虽然仿佛貌似有听过他说过类似的言语,但我始终不明白所谓的业力是什么,是不是它生了一种什么病什么的。

“业力就是,它的命。”老爷爷说。

“喔。”我仿佛听懂了,它的命。

“你听懂了吗?”老爷爷他依然笑着。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

“呵呵,以后有可能你会懂。”

“是不是它生病了。”我尝试着解答,以表明我对这个问题的上心。

“也可以说是吧!”

“喔。”我看着它,它依然吃得很香,当然也未必吃得很香了,只不过是我以为它吃得很香而已。

“蕴儿,快过来。”老妈从街口出现,马上把我叫了过去。我有些依依不舍的跟着老妈走,拐过街口时不忘看了一眼那条狗,它依然津津有味的吃着。

“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靠近他。”老妈仿佛很生气的说。

“喔。”我一如既往的应答。

…………

“好像说,他死过一回。”三舅说,我当时正扇着扇子,以驱赶那挥之不去的炎热还有躲在暗处叮咬我脚脖子的蚊子。

“那他是怎么生活的呢?”一个刚嫁过来不久的女街坊问。

“他还有子女,不过那走仔嫁到乡下去了,平时不怎么回来,只有他儿子一日三餐送吃的给他。”三舅他回答道。

“那他的脚怎么回事?”那个女街坊说道。

“这件事说也奇怪,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是年轻的时候去山上砍柴,然后好像砍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就来要他的命,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三舅接着说道。

“这么邪门的吗?真的假的。”一个同样的街坊邻居说。

“应该是真的,这种事我虽没遇到过但这些人我遇到不少,都是在山上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乱说什么话,

然后就有东西跟过来,搞得他们家里鸡犬不宁,好一点的你破财免灾,惨一点的那就挺惨的。”三舅他说着说着仿佛有些气虚。

“吃茶吃茶。”老爸不知是缓解气氛还是单纯的叫人家喝茶,反正这个话题仿佛一会儿被压下去了。

我呢,同样的依然的扇着扇子,因为晚上的风都透着热气,此时的街边巷尾都挺热闹,点着水油灯还有蓄电池所提供的白炽灯点缀着这个经常停电的乡村的夜晚,许多的街坊都拿出椅子茶几摆在门口冲茶,那燃着煤炭的小煤炉有着我小时候农村的许多回忆。

我知道他们在说谁,就是我有时偶尔接近但只要被老妈逮到都会立马拉开的那个老人。我打从很小的时候就有关于他的记忆,那是走在大街上或者老妈背着我走朋友亲戚时经过的某一段路段的时候,那会儿他给我的记忆还有如今他给我的记忆仿佛差不了多少,不过假如要跟记忆里的他比较的话那么而今的他便显得苍老了许多,虽然他同样的是一个老人,但仿佛岁月很擅长在老人那张已经满是皱纹还有沧桑的脸上刻画更多苍老的痕迹,我与他的交集是在好多的穿大街越小巷的游戏中还有捡竹签的拾荒中建立的,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大街上,屁股下面垫着一块厚纸皮或什么的,双手拿着砖头或什么的,反正就是可以垫着的东西,然后两手支撑在街上行走着。是的,他的脚已经萎缩得只剩皮包骨,我很感兴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那一段历史,但我也很害怕这些事情,仿佛只要我打听了那我也会跟他或者跟那一些事情扯上关系,我经常看着他很吃力的挪动着身体在街上行走,那会儿的街上是没有什么车的,有的也只有那声音庞大行驶缓慢的拖拉机,所以我可以看着他在很短的一段路程里很艰难困苦的挪动着而无需担心他的安全,只不过是看得比较吃力辛苦而已,那时候的我老是会想为什么他成为这样子,为什么他这样子了还可以活着,而且我有些不明白的是,他仿佛老是笑呵呵的。我经常有意的避开他,这不仅是出自于对他的有些许害怕还有他身上很脏,仿佛身上那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就没有更换过,而最主要的还是我总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而这种特殊的东西是什么呢?我完全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他好像知道我,感觉他好像不是或者不仅仅只是眼前所看到的那一副残缺的躯体,仿佛他很广大,是全部,仿佛我在某些时候或者在山上时所感觉体会到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仿佛被什么所主宰的感觉,我说不清那一种感觉,只是感觉他很与众不同,虽然他在别人的眼中应该也是与众不同的,只不过除了他身体的缺陷还有没有其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很好奇他的存在,但我一直都不敢主动接近他,直到有一天,我在捡竹签的时候经过了他出现的那一条小巷。

“孩子,你在找什么。”

我当时吓了一跳,因为我根本就没留意那破厝斗里有人在里面。

“在找冰棒棍。”我把手里那几只小竹签给他看。

“找那个干什么?”他依然笑嘻嘻的,坐在厝角的阴凉处一动不动。

“拿回去做游戏。”

“做什么游戏啊!”

“把这个……就这样。”我迫不及待的走到他旁边演示给他看,因为说起游戏我满心欢喜。

“呵呵,这样啊!”他呵呵的笑起来,仿佛跟我们小孩子一样喜欢这种游戏,我当下马上就已经不害怕他了。

“如果再多找几支就好了。”因为我当时找到的小竹签不多,所以我根本不能在他面前展示我玩这游戏的水平,我迫于想在他面前展示我的实力。

“能不能再玩一玩。”他说。

“好呀!”我很是欢喜,于是便故伎重演,把小竹签堆撒在地上。

“让我玩一玩。”他说。

“嗯。”我把一支小竹签递给他。然后看着他手微微颤抖的把小竹签轻轻的挑那堆在地上的小竹签,真差,我心里说,因为刚碰到小竹签其他的都动了。

“已经输了。”我说。

“为什么?”他看着我,依然笑呵呵。

“因为都动了呀!”我有些生气,他根本就不会玩,我白瞎了这身本领。

“动了就输了呀!”他显然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输赢,这让我更加的不爽,怎么对游戏是这种的态度!

“肯定了。”我很生气的说。

“那你能不能让它们都不动。”他有些殷切的看着我。

“肯定可以了,我刚才不是已经做了吗!”我更生气了,因为刚才我的所有表现他仿佛都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再玩一次给我看一下。”他依然笑呵呵的。

我肯定答应,因为我又可以在他面前表现我的技艺了,顿时我对他的生气一笔勾销。

“原来是这样啊!”他很安静的看我一根根的把堆放在一起的小竹签挑掉而这期间没有被挑的竹签纹丝不动。

“对啊,就这样,很简单的。”我说这话时只想着在他面前炫耀。

“那再让我试一试。”他说。

“好啊!”我以为达成了我的目的而高兴。

“呵呵,这样子的啊!”他虽然因为颤抖的手而经常一下手就失败,但我还是喜欢跟他玩,因为他老输,而我赢得很有成就感。

“孩子,下次能不能再来跟我玩这个。”我要走时他说。

“好呀!”我冲出了小巷,跑去了其他地方。

…………

“这个应该是这样的。”我纠正他,因为他老是不听我劝告。

“呵呵。”他也老是笑笑。

“孩子你几岁了,上学了没有。”有一天他突然问我道。

“没有。”我当时正小心翼翼的整着竹签。

“还没有上学啊!”他说。

“嗯。”我随口嗯道。

“想不想上学呀!”他又说。

“想啊!”我想着村里的小孩背着书包去祠堂上课时就羡慕的不得了。

“为什么不上学呢!你几岁了。”

“我七岁了。”

“七岁了怎么还不上学。”

“妈妈说还没到年龄,上学要补贴。”

“喔!”他呵呵的笑着。

“老爷爷,你这脚怎么了?”因为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已经不怕他并且也有些想知道些他的事情。

“生病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什么病啊!”

“治不好的病。”

“那是什么病呢!”

“就是这辈子只要活着就有这种病。”

“喔!”我已经不想再问了,埋头挑我的小竹签。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很长的一点沉默的时间过后,从某家窗户内传出了这样子熟悉的声音。

“……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晴转多云,气温28到32度;明天夜间到后天白天:多云转晴,西北风3-4级转4-5级……”伴随着这熟悉的声音,我又看到了老人家那熟悉的迷离的眼神,仿佛陷入了往昔的回忆里,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珠中有着一种我所不明白的深远的意味,我恍然想起了刚开始看到他这种眼神时所产生的兴趣。

“老爷爷,你在想什么呢?”等到那一段他沉思的时间过后,我问了这个我起初仿佛很感兴趣而过后忘了的问题。

“呵呵!”他依然一如既往的笑笑。

我不打算再问,继续挑我的小竹签。

而他也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那出窗口传出的广播的声音。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全身长疤有些仍在腐烂的狗走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因为它很脏,很丑,特别它身上光秃秃的只剩下那满身疤癣的模样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怕被它碰一下就会跟它一样全身长满这种东西。

但那老爷爷不怕它,他依然笑呵呵的伸手摸了他头上那唯一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然后那条狗安静的趴在一边。

我已经躲得远远的了,然后看着它一动不动,才又靠近了老爷爷一点。

“老爷爷,这条狗是你养的吗?”我有些好奇,因为那条狗在村子里经常能够看到它,不是在吃人们倒在门口馊水桶里的食物就是一大群孩子拿着木棒拿着石头满街追打,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还能存活,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不把它弄死,因为它的样子实在是很吓人,特别是它满身的老癣,看着都让人瘆得慌。

“不是。”老爷爷说。

“那为什么你老是拿东西给它吃。”我切切真真看到他拿东西给它吃,而且它的房子门口还放着一个破碗,那显然就是为它准备的。

“它挺可怜的,不是吗?”老爷爷他问我。

“但是它长了一身这个,会传染给人的,应该把它扔了呀!”我很不赞同他的说法。

“你不要去动它就可以了。”他仿佛在为它申诉。

“但它老是随便乱跑,假如不小心碰到了呢!”我是经常考虑这个问题的。

“也是。”他没有再说什么了,这里仍然笑呵呵的。

“老爷爷,它得了什么病啊!”我看他老不说话,便反过来问他。

“跟我一样,一种治不好的病。”

我恍惚又来的兴趣。

“什么是治不好的病啊?”

“就是一种业力。”

“业力是什么呀!”

“业力就是,它的命。”

“喔!”我已经不想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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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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