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终章）

雷蒙和哈里回到了费城。雷蒙让哈里把肯恩，凯尔，克莱尔叫到警局里的一间审讯室，也为给伦纳德和文森特腾了一个位置。他们围在一张方桌旁，哈里向他们说了大概信息后，克莱尔低着头哭泣，伦纳德和文森特则为自己罪行减轻而洋洋得意，凯尔则安慰着克莱尔，眼中却早已充满泪水，肯恩则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想必各位内心的想法都非常复杂吧，”雷蒙一口气干了哈里递给他的水，然后清了清嗓子——这也许是他在这件案子里的最后一次清嗓，而他也将作为主持，为这个案件收尾，“我表示很遗憾，为安妮的死，为贝尔德的死，还有位克里克的死。我为我自己的愚笨，为自己没有及时处理好而导致这么多人死亡而感到羞愧与愤怒。”

大家都保持安静，等待着雷蒙这名侦探下最后的结论，凯尔想立马冲回去大哭一场，克莱尔也是，肯恩则想快点回去不让他母亲担心，文森特也想快点回去，伦纳德则在忧虑自己的前途。

“现在，我想说的是，让我们对死者致以最沉痛的哀悼，我将向大家展示我的想法，并为这件案件画上一个完美的结尾。”

“首先，我是在安妮死亡的第二天收到信息的，因为我的好朋友哈里在那天邀请我来破案。起初我认为，这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案子。然而，当我听过他的描述，再亲自勘察现场时，我发现了几个有趣的现象，”雷蒙顿了顿，继续说：“一开始，哈里给我的设想是，这是一桩抢劫案，因为钱包消失，但奇怪的是，死者的手机被发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死者提供的死亡讯息，她在死亡时扔出去的，另一种可能是凶手故意放下去的。于是我在现场勘查了将近一小时，目的就是在找那附近，有没有凶手的脚印，以及一般塑料翻盖手机摔到地板而缺失的塑料外壳的碎屑，事实证明没有。后来我看了那手机，也证实了这一猜想，因为死者死亡的位置离手机发现处是很远的，我想不出除了扔以外的其他由死者自己放置手机位置的方法，因此我得到一个初步结论，这手机是由凶手故意放在那里的。于是按照正常的步骤，我和哈里一同在寻找线索，探究人际关系等方面入手，他在表面负责询问，我则在一旁辅助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伦纳德部门相遇么，听完你们的叙述后，我就觉得你们当中有人在说谎。因为你们都表现出了一幅与安妮的死亡毫无关系的样子，而在我了解到的信息里，这应该是一起熟人作案，所以你们不可能所有人，都和她的死完全无关，于是我决定和哈里深入探究，当我们进入安妮房中，发现她那天是精心打扮后出去的，加上从她手机里得到的有关莱特这个人的聊天记录，我就断定了安妮的死，与莱特有关。或许你们会认为，首要目的是找出莱特这个人，但说实话，即使调动全城的警力，我认为要在虚拟网络里找到一个真实的人并不容易，所以我的重心放在了破解你们的谎言，得到最真实的线索。而事实也如我所料，在我一次次的拜访于询问，你们证词的问题也凸显了出来。”

说到这，雷蒙瞟了瞟肯恩，发现肯恩很不自在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雷蒙继续说了下去：“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成功发现又有两位女士与莱特有关，以及黑人凯尔当天晚上的神秘外出，还有电脑高手肯恩的翻墙出行，伦纳德虚假的不在场证明这些线索。尔后在我的引诱下，

肯恩也给了我最关键的线索之一——伦纳德可能杀害安妮的动机。”

“我已经说了不是我干的！”即使已经知道凶手是谁，由于被误解太多次，伦纳德仍激动地为自己辩解。

“你给我安静点！”哈里为了辅助雷蒙继续“表演”，需要在随时压制突变的情况。

雷蒙并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然后我需要向安妮的姐妹们查证，看她们的关系如何。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贝尔德与克莱尔的肯定。这下我就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搜查方向，而另一条最重要的线索——莱特，我通过我第一次观察，我认为完全可以从贝尔德和克莱尔入手，这次我的判断依旧正确，他确实与这两位女士有关系，在知道莱特把贝尔德骗出去，可以增加一名嫌疑人时，我就更加确信莱特与安妮的死脱不了关系，要么他是凶手，要么他是帮凶。后来我们又从房东文森特入手，虽然这家伙很不老实，但他也确实为我提供了很多相对有价值的信息。但因为只有这点线索是不够的，我们只好直接去找伦纳德对峙，可惜，我们没有备份，他的态度使我们很反感，就算他不是凶手，我相信哈里也肯定不会反对把他抓起来。而在这里，我需要向肯恩先生道歉，我答应他的事情并未完成，虽然他自己也留了一手。”

雷蒙说到这，转身向肯恩鞠了一躬，这使得他更不自在了。

“但不能否认，安妮终究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把仅存的备份，送了一份回家里，而这正好被我们的萨姆警官找到了，”雷蒙在为萨姆鼓掌，尽管他现在并不在这间审讯室里，“可惜的是，我当时在思考整个过程，在思考莱特究竟是谁，并未太在意哈里的电话，以至于，使我犯了一个我此生都难以忘怀的错误——我没有能阻止哈里去打草惊蛇，即使他做了，我也不希望他没有透露备份的地点。可事实就是这么偶然，他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告诉了伦纳德安妮还有备份，却没点明备份已在警方这里。于是这很自然地引发了伦纳德的寻找。我起初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做出傻事，结果又出现了一件我不想看到的事情——贝尔德死了。我当时先是十分自责，然后只能接受它，从那之后，我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后来我们发现了受克里克驱使的凯尔，经过他的一番说辞，不仅解开了我对他为什么前往公园的疑惑，而且加深了我的一个推断——克里克和莱特是同一个人。最开始，我曾叫萨姆去收集过你们部分人的信息，当我知道克里克和你们这些人关系还行，而且不在费城时，我就把他纳入我的怀疑名单之中。之后萨姆又得到克里克已经消失的信息，我就确信了我的观点。要说同时出现两个人，都不在案发现场附近，都失踪了，都与死者有很深的联系，我认为这两个人不是同一个人的概率如同我明天就会当选美国总统的概率一样小。打发走凯尔后，我又进入了收集线索，寻找证人的循环，所幸的是克莱尔还活着，她让我看到了找出真相的希望。这期间我甚至有怀疑过文森特是凶手，或者他是帮凶，毕竟没有他这几分钟的拖延，或许我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雷蒙停了下来，休息了一会，而这次轮到文森特紧张了，他也想极力辩解，但看到哈里怒目圆瞪的表情，就放弃了挣扎。

“之后我想起了肯恩，于是立刻冲去他家中，在得知他也失踪后，我觉得很沮丧，感觉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于是我回家休整了一下，一些杂活则交给哈里他们去干。不得不说，家里的环境确实很适合思考，在我重新整理整个过程，寻找每一处的细节时，我发现我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东西，多亏了我平时有趣去积累一些知识，才能发现它。而这一举推翻了我之前所有的构想，至于是什么，我后面再说。我的判断到这为止出现了错误，一连串的错误。于是我换了个角度去看待这个案件，并沿着这条线寻找线索，但在我能行动之前，克莱尔苏醒了。我认为这很重要，于是先和哈里去向她询问贝尔德和她遇刺的具体过程。得到我想到的信息后，我再安排萨姆帮我寻找证据。联合我在家中的推理，还有哈里提供的，附近酒店并没有伦纳德和肯恩的住房证明，他们会在文森特的公寓里——为什么？肯恩失踪的目的，不难看出，他是为了躲避伦纳德，但他并没有很必要逃往其他地方，因为之前还有一条有关肯恩窃取备份完那天晚上并未马上离开的信息，加上文森特这种猥琐变态的性格，我估计肯恩可能是在窃取之余，发现了什么有关文森特的秘密，而成功找他索要到一间空房的钥匙。至于伦纳德，这很显然，他的目的更多的，是销毁备份，而在听说安妮还有备份时，在没有经过冷静思考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先去找贝尔德和克莱尔，然后自己在安妮常居住的环境中寻找才对。我给了哈里这一方向后，就去按我自己的思路，跑到了俄亥俄州，以及其他地方，去找一些更为关键的证据。待我回来进行最后一次公寓查证后，哈里也把他找到的线索告诉了我。有了这么多信息，我对真相，已经基本确定了。但是，还有一件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失踪的克里克。幸好肯恩的能力过硬，为了我们找到了结束案件的最后一环——克里克的地下室，我和哈里迅速冲过去，为的就是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死，而目前所有的经过，已经全为你们所知道了。”雷蒙最后一段话说的非常快，似乎是在为“压轴”而铺垫。

见雷蒙停下来，而且事件的推理已经到了他们所知道的信息这，每个人都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别急，现在才是关键部分，我刚才说，为死者哀悼，是因为我从来都是憎恶恶人，而尊敬每一个人的。”

“现在，我讲累了，我希望克莱尔女士为我补充我推理的最终一环。”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僵住了。这是在赤裸裸地表明，克莱尔才是这起案件的幕后凶手。

“你在说什么啊，克莱尔也受伤了。”凯尔感觉雷蒙是在乱说话，很激动地反驳他。

“这可不是因为我，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咯。”雷蒙眼神四处飘着，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雷蒙刚才的话感到震惊，但大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克莱尔缓缓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撑着头部，将她的眼神直对着雷蒙：“你说凶手是我么？请问你有证据吗？克里克的自白，不是已经很完整地表现了整个过程么？”

“但是，你们不会都看不出来这份自白的问题吧？”雷蒙展现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请给出证据。”

“证据就在伤口，”雷蒙回到了平时的那个认真严谨的模样，“我们上楼时，贝尔德的家门是面向我们开着的，你的家门也是，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凶手是在贝尔德一开门之时，就给了她致命的一刀，那么凶手应该是右撇子才对，而在克里克的自白里，他提到对你也是迅速的一击，问题就在这——如果他是一个右撇子，他的迅速一击，即使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应该很快拉开门，然后往你的左胸下部捅过去，而不是把刀插在你右胸下部。”

“可是你有证据么，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贝尔德吗？贝尔德身上不还有伦纳德的指纹么？”

“沾染指纹这种事情，是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但你在刺杀贝尔德时，肯定有血溅出来的对吧，你很聪明，知道可以把刀刺向自己，一来可以让自己充当受害者排除嫌疑，二来可以让自己这件染血的衣服被‘处理掉’。我现在认为，我们是来不及的了，因为你在知道伦纳德问你有关安妮的事情时，就猜到我们下午会来，你早就在窗边看好了，看到我们靠近时，就开始了你的行动。而且你也很聪明，知道如果在室内把贝尔德刺杀，我们会得到这是熟人作案的结论，而且一开门就被刺杀，露出的表情完全掩盖了对你刺杀她这一让人惊讶的事实。然后你把她家里搞的很乱，你知道那天整幢公寓没多少人，所以你能肆无忌惮的做事，然后你也对自己的家中故技重施，最后狠下心，把刀刺向对自己不致命的部位。”

“推理很精彩，”克莱尔换了个坐姿，双手为雷蒙鼓掌，“衣服上的血迹，可以是凶手沾染上去的，而那把刀是新的，要知道，我经常干与厨艺有关的事情，而且我最近也没买过刀。”

“刺伤人喷出的血迹沾染到衣服上的部位，和凶手身上的血迹沾染上衣服的部位是不一样的，这我已经让萨姆做过物理证据实验证明了，而且，萨姆！”雷蒙大喊了一声，萨姆就从门口走进来，手上捧着是那件带血的衣服，以及一些厨具，“这上面的血迹证实了，有不少是贝尔德的血，至于这些厨具，是贝尔德的。”

听到这，克莱尔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相信你已经明白了，警方可能会被你骗过去，但我不会。就像贝尔德推荐你买冰箱一样，你也可以推荐贝尔德买厨具，而在我多次拜访贝尔德家中，我发现她几乎不会自己煮饭，买来厨具估计也是当做摆设。所以你是先用自己的刀，给贝尔德来了一个致命一击，然后将其洗干净，放入贝尔德的厨具里，再用她的刀刺伤自己。你很有勇气，也很有智慧，你知道这两把刀除了新旧以外没有差别，警方很自然会当做是同一件凶器来处理。我在意识到这点，马上就去把贝尔德家中这些东西找来做鉴定，这两个证据都可以说明，你杀了贝尔德。”

哈里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雷蒙会叫萨姆去讲偷偷话，为什么他会突然从贝尔德家中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克莱尔突然丧了气，见抵赖不过，她只好坦白。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我在家中思索发现的东西么？那东西就是你的书，《理想国》很正常，符合你这一知性智慧的人设，但《奥兰多》和《DustyAnswer》的出现，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我去你家翻看了其他的书籍，发现很多都是这一类型的书，有关于同性恋的书籍。我听说过你的父母离异，也能预料这对你们姐弟造成的伤害，只是没有想过这么大。因为我想了很多思路，非常多的思路，都不能让我满意。因为推理不仅仅是理性推理，面对真实的人，我或许更多地需要关注人的感情与心理。这突然使我想起，周边人，尤其是文森特对你的评价是，对男性十分冷漠，这很符合les的特点，加上你给我的感受，我就尝试着从这一方面去思考，而在你给我的体验中，我又恰巧地发现你符合一些事情。安妮并不是普通孱弱的妇人，想要掐死她，可是需要一定气力的。但你还记得我从你们办公室出来，摔倒的时候么，我除了感受到了肯恩的力量，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力量。而在我们第一次拜访你们公寓，那还是一个很热的天，我听说没有搬运工愿意帮人搬运，而你家中又恰好有那样一件新的电器，加上你不愿靠近男性的行为，我认为那件电器应该是靠你一个人搬上去的，那可不是个小物件啊！我也曾经在思考什么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行凶后离开，克里克的说辞我是相当不满意的，即使有的或许是真的。但是，当我综合了所有的信息，并以你是凶手为起点，一切又好像是那么得自然。那个星期三，只有你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或者说没有人能证明你在不在家，因为你和克里克的关系，也只有你能同时充当莱特和克里克。既然确定了杀害贝尔德的是你，那你弟弟的那套说辞就不攻自破了，我觉得你可能没发现，其实我已经偷偷地跟了你很久，就在你康复回来的这一星期，当我知道你私下前往俄亥俄州时，在我的理解中，你只是短时间囚禁了你弟弟，等事成之后再释放他，结果你却狠下心来杀死了他，而这一切我也有相应的证据。我去探究过你们的过去，去找曾经和你们有关系的人，他们给出的信息，也完美契合了你是les这一观点，于是我大胆得出结论——你就是莱特，是你杀死了安妮，贝尔德，克里克。”

说完这一大段话，在场的人除了克莱尔和雷蒙，都处于震惊之中。尔后，克莱尔才慢慢为这件案子画上句号：“是这样子的，当我第一次接触她们两人时，我就爱上了她们，我认为她们真的很好，很符合我的要求。其实，你把克里克的自白当成是我的自白，也许就能更好理解一点。我弟弟被我囚禁，是因为他知道我的想法，我把她困在椅子上，但我一直为他提供吃喝。我当时也一定是傻了，居然认为我和安妮能成为幸福的一对。我偷偷跟随她，等到凯尔，伦纳德走后，我出现了，向她坦白了一切，但在那之后，我永远都难以忘怀——她先是震惊，然后一脸鄙夷，这是我最害怕的表情，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根本不理睬我。我像信中描述的一样，郁闷，愤怒，然后，干了这件傻事。剩下的大部分，就如信中所描述的一样，我当时以为我的保护措施做得天衣无缝，但因为我还有贝尔德，我就又一次失了神，但这次我表态地很浅显，没有暴露什么。很显然，她也拒绝了我。祸不单行，这个时候，我每次偷偷前往俄亥俄州的事情被她发现了，虽然她不知道我去哪，但她知道我每次都会偷偷地离开。她问过我，我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但我知道，我或许得向她永别了。我一直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当我听说伦纳德来找我们问备份，之后伦纳德失踪后，我就感觉你们会在那天下午出现，我一直在窗边等待，而你们也确实出现了。接下来我的行为，就如这位侦探讲的一样。待我痊愈之后，我又到了俄亥俄州，我告诉了我弟弟所有的事情，他却直呼我是个杀人犯，即使他自己被绑着。我当时感到很绝望，没有一个人支持我，我仿佛生来就不该存在。或许我就是这么容易感情用事吧，我干了第三件让我后悔的事情，但我依旧做了我所能做到的补救措施，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克莱尔边说着边站了起来，伸出了洁白的双手，哈里心领神会，取出手铐将她逮捕。雷蒙让所有人离开，等哈里工作完成，就与他跑到桥边散心。

“真是悲情啊！”哈里见雷蒙一直不发声，对着天空感慨了一句。

“人是人的宇宙中的主体，每个人的个性，情感都值得尊重。正因为人的多样性，这个世界才值得我们去经历，去体验。但无论如何，正义的威严是不能被侵犯的。要我说，她更应该去英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