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狂想曲
沙卷镇有一座充满年代感的老酒馆,名为死狗。
死狗酒馆离镇口并不远,在镇里的建筑中算得上有点年纪的了。平日里镇上很多男人的日常活动就是跑来酒馆消遣,喝上了往往就爱打赌惹事,纠缠一些不清不楚的琐事,也正因此,黄狗酒馆也算个是非之地。
而这个名字的由来,据说是第一任老板在酒馆完工那一天清晨在门口意外看到一条死狗,后来连酒馆名字都没想好的老板索性就把死狗当成了酒吧名。
相当一部分镇民认为这个名字不吉利,哪有拿这种东西当名字的。但是老板却一点也不在意,认为这吉利与否都是故弄玄虚的东西。
这天傍晚,三个人影推开了酒馆的栅门。
诺尔斯,诺曼,安德森三位警员实在找不到什么地儿能打尖了,他们在街上压根就看不到几个行人,甚至三人看到有些镇民刻意避着他们。无奈之下,三人协商了一会后决定来到了镇上这座还算亮堂的酒馆,看有没有借宿服务,或者打听打听镇上其他的一些事儿。
这酒馆的装饰非常复古,中心天花板挂着一个大型吊灯,里侧则是一个弧形的木吧台,只有几张桌子,有种西部时代牛仔常光顾的街边酒吧的感觉。不过放在本身就很落后的沙卷镇来看,这好像也不算太稀奇的事情,三人因此也没太在意。
此时酒馆里面只有一个坐在吧台后读报看上去像老板的人,还有一个靠在桌边宿醉的披着亚麻大衣的白衬衫年轻人。
这个老板长得也很有特色,脏乱的长发被一并疏在了背后,眼眶眉骨都很深,最显眼的是一个鹰钩鼻。
鹰钩鼻老板见三人的到来,还没等诺尔斯他们说话,他就先开口了:“外地的,来喝什么酒?”
三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由诺尔斯道:“不好意思老板,我们不是来喝酒的。我们是……警察。”
“警察?”鹰钩鼻老板放下报纸,打量着三人:“又来了警察?”
“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安德森反应迅速,“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吗?”
“那倒没有……”鹰钩鼻老板道:“如果你们想要情报,就得先喝酒。”
诺尔斯听罢,走到吧台边靠着:“我们只是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旅店,或者是住房也可以。”
鹰钩鼻没有理会诺尔斯的话,又看起了报纸,同时一手指了指身后右上角的木牌。
那是标了很多酒名和价格的物价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酒的价格。在那一瞬间,诺尔斯真感觉到自己魂穿到了西部时代的老酒馆。
诺尔斯没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钱。
“好吧,那就来三杯……”诺尔斯的目光在木牌上扫过,仔细阅读上面的字迹后才发现写的尽是一些没听过的酒。
“黑朗姆。”最后诺尔斯选定了一个相对还算熟悉的酒名。
安德森和诺曼此时也靠在了吧台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店内装潢的复古风格。
不过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台,没有注意到边上原先那位宿醉的客人此时已经半睁着眼盯着三人的背后,眼神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鹰钩鼻老板很快从柜台后取出一瓶黑色的酒,又拿出了三个小玻璃杯给眼前三位客人满上。
“霍佛·尼克。”鹰钩鼻老板简单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不是本地的,但来这里继承这家酒馆也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叫我诺尔斯就好了,
”诺尔斯回道:“这两位……诺曼,以及安德森。”
说完,诺尔斯就饮了一口黑朗姆。一股辛辣却带着几丝甘甜的奇特味道在口中荡开,诺尔斯竟意外的觉得有些好喝。
霍佛笑了:“呵,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率的人。以前每天来这里饮酒的不是躁呼呼的邋遢家伙就是无处寻事来找乐子的。”
诺尔斯很快就从对方的谈吐中意识到了对方显然跟当地的人不太一样,于是接道:“请问老板,你之前提到的警察是什么情况?”
“穿的跟你们差不多,”霍佛从柜里摸出了一些酒杯,不紧不慢地擦了起来:“很久之前来的了……四个人,没来我这,失踪了。”
霍佛的语速又快又随意,但只是简短的的几句话就将信息简要地概括出来了。
“我这里楼上还有客房,虽然条件不算太好,三位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先住下。”霍佛紧接着道:“你们的问题我回答完了。”
“看来就是之前来的先遣调查队了。”一旁的诺曼接道:“按照这里的情况,怕是凶多吉少。”
“呃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响起,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一旁的白衬衫客人此刻弯着身子,从桌上摸到了一瓶酒,然后滑稽地直起身来,大手一撒,任由那酒冲个狗血淋头。
“加仑,已经六点了。”霍佛看都没看那位借酒醒酒的客人,慢慢说道:“如果你还不走,小心朱迪小姐又来揪你耳朵了。”
被称作加仑的男子听后晃了晃脑袋,抖落掉挂在脸上的酒水,然后看向诺尔斯一行人。
“呃……这不是又来客人了吗……我怎么能就走呢?霍佛老东西,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
说着加仑就推开凳子,迈着醉醺醺的步子走向三人。他的左腿一瘸一拐的,大腿处的包扎明显意味着腿伤。
加仑踉跄地走了几步,最后又重重地靠在了吧台边。
他那依旧迷离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游走,不知道有没有真正把人看清。
“是,是警官啊……哈。”加仑大概只看明白了三人的制服,含糊不清地道:“你们,跟小瓢虫们好像啊……”
诺尔斯,诺曼和安德森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点不知所云。
一旁的霍佛瞥了加仑一眼,解释道:“镇上的人都管他叫‘疯子’加仑,年轻时就有点神经兮兮,喜欢到处跑,这后头的山都给他跑了个遍。”
“看得出来,这个‘疯子’的称号还挺适合他的。”安德森看着趴在吧台边的加仑道。
“后来有一次从外面回来时折了腿,整个大腿以下都动弹不得了,”霍佛解释道:“这下子他就没办法到处撒野了,整天搁那神伤,渐渐地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每天都会来我这摊上一阵子,偶尔跟一些酒客吹嘘一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加仑听到霍佛冷淡的描述,顿时不满道:“那些可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紫色神龛……隐藏坟地……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霍佛没有搭理他,将干净的杯子摆放好后,又拿起了他的报纸。
“三位如果还没其他事情的话,就请自便吧。在你们右手边有个抽屉,里面有上面客房的钥匙,明天再结账也不迟。”
“谢了老板,”诺尔斯道:“不过我们先要出去跟另外一个同伴会和,得晚一点再来你这。”
霍佛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于是三人将三杯黑朗姆一饮而尽,闲聊了几句后齐齐转身准备离开死狗酒馆,打算先与切斯贝尔警长会和。
一旁的加仑见自己一下子被冷落了,重重地锤了两下吧台,对着三人的背影喊道:“喂,你们什么意思?”
“这位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诺尔斯回过头道。
加仑憋红了脸:“你们难道不想听我的故事?”
“并不。”这次是安德森的回复。
加仑狠狠地咬着牙齿:“如果我说,我知道你们之前前来调查的同伴下落呢?”
三人很快被这句话吸引了,纷纷回过头来看着加仑。
“哼哼……我就知道你们只感兴趣这个。”加仑伸过手从吧台里侧摸出了一瓶酒。
“喂,”一旁的霍佛见状,正想拍下加仑的手,但被后者快速躲开了,“你上次欠我的酒钱都没付清呢。不会还想着让朱迪小姐给你垫付。”
“别这么计较……老东西。”
诺尔斯走了过来,道:“加仑先生……如果你说的话属实……”
“我没有骗人!”加仑扯着嗓子高声道:“有一个……埃文·图尔斯……”
加仑看到三人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神变了,接着道:“我说的没错吧……有一个就是叫这个名字……哈哈。”
三人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之前来的调查队的事情,诺曼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六点整了。
“还不急。”诺曼同诺尔斯和安德森道:“或许……我们可以听一听这位‘疯子’先生怎么说的。”
“好吧……”诺尔斯转而看向加仑:“还请简短一点说明,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加仑饮了一口酒,高浓度的酒精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整个人感到一阵酥麻,接着放下杯子开始娓娓道来那段奇诡之事。
二
很久之前,我就意外地在安洛米答客家的后山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物。
那是远离他们的墓园之外,在山后的一处洞穴之内。一座神龛被立在了冰冷的洞穴中央,四处长满了青苔和绿植,有种别样的生机。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神龛,石台上放着奇怪的草植和诡异的血块,神龛中央的幕布下罩着一位面目扭曲的石像。光是在远处瞥一眼,都能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怪异感。
而指引我抵达那里的,是在野外四处散布的红色石头。那种鲜红石头看上去像是刻意被人染过色一样,跟周围的环境极度不协调,哪怕离得很远,也能在茂密的树丛中辨别出来。
这都是我上山不久那段日子里的发现,但是镇民们全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更别提有人跟我一起去探究那些奇怪的事物了。
后来,就有几个外地来的,被他们称作警官的人物来到了镇里。
我依稀记得他们中几个的名字,但这记忆总归是模糊的。他们询问了很多关于此地的事情,而我也不例外,将我在后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他们了。
有一个人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清晰,他叫埃文·图尔斯。或许是因为他脸上有一道疤,又或许因为是他很健谈。总而言之,我记住了埃文这个人。
埃文当时带上一个同伴去了安洛米答客家宅邸,还有两个则留在了镇上。
等他们走后,出于天生的好奇和不安分……我也跟着埃文他们一同去了山上。我看见了宅邸紧闭的大门,毫无生气的前院……我当时以为埃文已经进去了里面,没什么热闹看了,于是就没再多管。
然而,没走多远,我就在地上看到了更多的鲜红石头,可以说是遍地都是,排列的指引引领我走上了那一条通往神龛的老路。
我最终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等到即将到达那个我熟悉的洞口时,我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那就是埃文和他的同伴。他们站在洞口四处观望,时不时还探进身去巡视着洞口里面。我当时想叫他们,突然就感到一阵耳鸣,好像大脑被什么东西震慑了一样。我跪在了地上,花了好段时间才缓过来,然而当我站起身时,却发现他们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我赶紧跑到洞口边,里面的神龛依旧矗立着,但偌大的洞穴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这时,那神龛里的石像隐隐约约发出诡异的紫光。我有些诧异地迅速后退,那紫光渐渐扩散,越变越大,最后在地上形成了紫色的投影,仿佛一面镜子。
出乎意料的是,我在那“镜子”中看到了埃文两人……镜子中的投影显示他们正处在一个古朴的房间内,两人正紧张地背靠背巡视着周围,手中握着枪,仿佛在戒备什么我无法看见的东西。
我当时就被这诡异的奇景吓到了,我跑出了洞口,离开了安洛米答客家族宅邸,回到了沙卷镇上。紧接着,我又很快得知了镇上两位警员也失踪的消息,我同许多人讲了山洞里的事情,但他们依旧当做空穴来风。
我不知道那四人究竟会遭遇什么,我也无能为力。但我庆幸自那一天之后,厄运并没有如我所料的缠上我,我依旧过着平淡的日子。
一直到今天。
三
“我记得你的腿不是摔断了吗?”安德森听完后瞄了一眼加仑那受伤的右腿,“这副样子你还敢上山吗,而且还能跑的?”
“这是之后,”加仑道:“后来我有一次在山上碰见了个更加诡异的坟地,里面全是僵尸骷髅,我就是在那逃离时被地上的头骨绊倒了,嗑在了石柱上……怎么样,要不要听隐藏坟地的故事?我保证比前个更刺激!”
“合着你是在讲故事忽悠人?”安德森的语气重了几分:“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见过埃文他们?”
“不不不……”加仑迅速否定了安德森的质疑:“我敢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果你不信就去后山上找找有没有那个洞穴嘛,反正有红色石头,离大屋也不远……”
“咳咳。”一边听着的霍佛忽然咳了几声,道:“尽管人是有点疯癫,但加仑是不会骗人的,顶多就是有一些吹嘘过头的成分在里面。”
“你又是啥意思?我这可不叫吹嘘过头,这叫……适当而正确的描绘!”
“那么你之前说在山里和灰熊搏斗最后把它打死了的事情,被布姆带回来的熊头拆穿的那回也是‘适当而正确的描绘’吗?”
“你这家伙!”
诺尔斯三人见两人开始拌起嘴来,无奈之下只好准备先离开酒馆。
“感谢你的情报,加仑先生。”走之前诺尔斯还不忘道个谢:“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死狗酒馆的门被推开,三位警员重新回到了充满新鲜空气的街道上。
诺尔斯长呼一口气:“呼……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你觉得这可信度有多高?”诺曼道:“就算加仑说的是真的,我们也无从找起啊,除非真去那个后山洞穴里看看?”
“多半是悬。”安德森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道:“已经这个时候了,再去那里调查风险挺大的。”
“或许吧。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和切斯贝尔警长汇合,再谈谈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完三人又重新迈起步伐,向之前约定好的镇口走去。
此时的街上依旧行人稀少,甚至开始微微起雾了。而街上少有的行人看到他们基本上都选择了远远地避开。
“这镇子也是邪门。”待又有几个小孩躲开了三人的视线后,安德森不禁吐槽了一句:“之前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们有那么凶吗?”
“可能是因为这里很少有外人来的缘故吧,毕竟这里和现代有些脱节了。”诺尔斯道。
“不对劲,”诺曼忽然停住了脚步,示意两人前面有情况。
诺尔斯和安德森也停了下来,只见对面有一个人缓缓向他们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精致的紫色制服,手持一柄长枪,但步子迈得十分艰难。
“快走——”曼彻斯特警告着三人:“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