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一梦百年

八月十日:一梦百年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伯海来到这地已经三月有余了,但至今仍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他跟身边的兄弟们已经搞不清该往哪边走,虽然东西南北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标在地图上。

大黄岭是中部山脉中最重要的一处天险,这里山高林密,地势极险,最适合做伏击点和守地。伯海他们现在显然是后一种情况,敌人(鬼子和伪军)的包围来自三个方向,虽说天堑不可跃,但是枪炮却能抵达人之所不能及,大黄岭上的容身之地就那么多,枪炮如果像地毯一样覆盖过来,砸也能把人砸死,只是时间的问题。因此现在的情况不甚乐观,伯海开始和其他小队的负责人一起密谋前路如何来走。

几日后,大黄岭下了一场雨,这雨并不大,却像断掉的藕丝一样连绵不绝,拉扯着所有队员的心。伯海他们商议了一番,认为趁雨天山路泥泞路滑且阴云密布,是一个合适的反攻机会,他们占据天然的优势,可攻可退,即便没有突围,也能依靠山口的掩护进行撤退。与众人沟通一番之后,大家决定开始行动。伯海站在大黄岭最高处的一处石头上,望着被雨水浸染得灰蒙蒙的青山,长叹一口气,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那块玉。那是远方的真巧给他的,于他而言,那不仅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礼物,更是一声期许,一片真心。

一时间寂静的大黄岭开始忙碌起来了,有人在铺设炸弹,有人在清除路障,有人在开辟探索新路……待到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伯海下达了突围的命令。几个训练有素的小队打头阵,利用各种掩体,东挪XZ,本以为会遇到敌人阻击,但是一路上仿佛没有一个人一般,只能听到大山原本的声音。伯海心有疑虑,但是他不是最高负责人,而最高负责人现在呢,已经下令全员前进了,先前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日子使他不愿再这样继续下去,对突围成功的估量变得无限大,受他这种情绪的感染,许多士兵也开始盲目乐观起来,一心往外突。伯海深知已经无力改变现状,这样下去迟早要完,只能跟着大部队走。

伯海一行人乘坐的是一辆军用卡车,上面坐的都是他的好友,同乡,大家知道现在只能各奔东西了,于是不再顾前面的危险,开着车东奔西走。让人惊奇的是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很顺利地进入了城中,但是他们还是发现周围有很多敌方人员,不过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自己这群人。

但是事实就是在你觉得一切都好的时候,灾祸突然降临。伯海这一队在进入到一个村落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大量穿着军装的士兵,显然他们是在瓮中捉鳖。于是一场厮杀开始了,天昏地暗,浴血难瞑……伯海最后一刻的记忆是他手中的信物,玉佩闪着洁白的光芒……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拥有了这一段记忆,是他穿越成为了我,还是我穿越成为了他?一连串的疑问袭来,我的大脑有点痛,这感觉竟如此真实,现在我就是伯海吗?我要到哪里去找他的(我的)真巧呢?

过了几天,我感觉伯海的记忆已经完全与我重合了,现在我是我,但我也是伯海,现在我要去找真巧了。

虽然“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渐渐明晰,但是我却忘了我家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也许是伯海的缘故,我现在颇像是那个到山间寻仙的村人,三日不还,世间已变了面目,“到乡翻似烂柯人”。

我凭脑海里的记忆,在市井,在山村摸索前进,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我找到了可能是我家的地方,这个地方陌生而又熟悉。这是一座古朴的小院,门口的小黑狗看见我先是愣了愣,随后冲我吼叫了两声便扑了过来,我以为要被咬到了,到近前才发现这个狗好像只咬到了我的裤腿,并且表现得十分激动。哦,你是在欢迎主人吗?

我走到院子前,探头向里张望,布满青苔的小径尽头,是一个在埋头洗衣服的女子,白衣素裙,黑发及腰。我的心砰砰的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谁家?连问了两遍,没有回应,我便走上前去,这时她终于回过头来,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她的模样在脑海里,她是真巧!

为何我会在这个世界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真巧,那个远在民国年间的女子,此刻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温婉安详的面庞看不出悲喜,只有一丝丝落寞很难察觉。

这时她开口了: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想到即使我与伯海相似,更拥有他的意识,经过长年的战乱他不认识我也很正常,于是我说道:我是新来附近住的,过来四处走走,认识一下新邻居。

她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微笑,跟伯海熟悉的那个人一样,我的心仿佛都被融化了。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随即我意识到这是对一个陌生人正常的微笑。

我并未气馁,我需要建立一些我们共有的联系,比如之前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尤其是那块玉,不过它并未在我身上,它发出那抹白光之后就不见了。

后来的事情就是我整天闲着没事过来,久而久之我们便熟了。这天我又来到她的家里,院子里没有人,想必是在屋里,我便没有敲门进去了,灯没有开,光线有些昏暗,但是有电视播放的声音,我看到她正在看一部战争片,荧幕上播放的战争场面让我联想到,伯海他们在大黄岭上厮杀的惨烈场景,她为什么会看这个呢,是她想起了伯海吗?我心里一阵似是难受的心情涌了上来,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在我即将扭头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它的主人轻声地说:是你吗?

我如同在夏日里被冰水浇过一般一怔,一股暖流从意识之门里流出,那些碎片逐渐拼合起来:共饮,诗书,天地,冷暖……我扭过头看着她,问道:你想起来了?

她露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哀伤的,又含满笑意的表情说:我早就想起来了,我等了好久,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一把抱住她,我能感受到她有些冰凉的面庞下的温暖的唇,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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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林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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