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蜈蚣(上)
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温暖着大地,一条银白色的龙似箭一般穿梭在蔚蓝的天空。他减慢了速度,飞向一处山清水秀的谷间。天空的云雾慢慢聚拢,而龙留下淡蓝色的灵气则徐徐向东面飘去。
龙的鳞片自胡须开始,淡淡的蓝光蔓延到他的尾部,不一会儿,龙变成了一个白面小生,银白色的发丝如瀑布一般倾斜下来;他打扮做一个道人,在空中轻轻一捏就拿出了一个拂尘。
前面离端阳城不出几十里,他想要寻的人或许就在此处。他心里暗道:“最好使个寻常法决,以防旁人注目。”,于是轻掸浮尘,眼前的岩石蓦然化作祥云,轻轻附着于双足,变为云靴,直向城中赶去。
万里无云,端阳在几天的阴雨后总算迎来了“阳”。一帮公人大步流星,四周的商贩行人躲在路旁,楼上的未待客的歌女,楼下的偷闲的小二,都探头他们们走的方向望去。人群的喧嚷变成了窃语声。领头的公人将一张悬赏令贴在墙上,画着一个凶神恶煞,脸上搭着一大道骇人的伤疤的男人。
“这厮是两年前潜逃的杀人犯,人称‘铁蜈蚣’,近来得知窜逃至端阳城附近。凶犯会使斧,武艺高强,望城中各豪杰协助缉拿,以表威严!”
讲话的公人非仙非妖,只是肉体凡胎,但眉宇轩昂,气宇不凡;走起路来步伐虽快,但脚步轻灵,必然是个苦修多年的练家子。
城里的孩子偷看过他赤裸上身练武,背上纹着一只呼啸的老虎,底下都唤他做“白虎郎”周义。
蹲在街角的秦澜狼吞虎咽地吃着烧饼,瞥了一眼周义,心里骂道:“废话那么多,就是不提赏钱!”
“悬赏五十万绫!”
“咳咳——”一口烧饼差点成了杀人凶器,引得旁人回头看她。她顾不上这些,拨开人群盯着悬赏好好端倪了那个脸上爬虫的男人——这可是金龟子!
“芒山一带。”她喃喃道,“这种深山老林里能躲那么多年。”
秦澜把这个钱袋子的脸牢牢记在脑中,离开闹市,向西面走去。径直走了一刻钟,她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巷子的尽头是废弃的大院,大门被岁月剥去了朱红色的漆。她扣了扣门环,里面人问道:“城西来的吗?”
她应道:“白龙的子民都是城西的。”
大门被推开,里面一个游商打扮的人一言不发,将秦澜引到废弃的屋舍中。
屋舍四下坐着的都是同方才引路之人一样装扮的人,若秦澜不是混赏银捕手这一行,根本察觉不到这帮人贪婪目光中隐秘着的杀气。
“老狐狸,给你送钱来了。”
那个被叫做“老狐狸”的妖,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瞥了一眼秦澜,道:
“‘铁蜈蚣’的情报可不便宜。”
“别张口闭口都是钱的!我就是——就是来看看你的。”
“看人有不带礼品的吗?”
秦澜把方才吃的烧饼掏出来,满脸赔笑的道:
“礼品!上好的烧饼!”
“我的定价看来还是低了。”
“别别别!”
“薄利多销,薄利多销。”
“钻钱眼里去了。”秦澜心里暗暗骂道。
这个被叫做老狐狸的妖掌控着端阳城一带的所有情报,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实际是整个澹宁神州所有情报的终点。
老狐狸的白尾轻轻扫动着,上面一道灰色显得格外惹眼。在白狐族眼里,这是“咒狐”的表现。
“咒狐”没有任何权力,一生只能做富人的奴隶——甚至连仆人都做不了。至于老狐狸是怎么从奴隶庄园中逃脱并有今天的地位,没有人知道,江湖上广泛地流传他的威名时,他已然笼络了一帮“咒狐”武士以及拥有了遍布各地的探子。曾经也有人挑战过他的权威,不过在金钱和“咒狐”间一种近乎极端的忠义前被击败。
秦澜拿出了钱袋,手微微颤抖着,生命也在金钱的碰撞声中逐渐消逝。一旁的“咒狐”拿出了一个卷轴,抛在她手中。她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大门,方才开门的的人一声不吭的将她送到门口,轻轻将门拉上,这个神秘的组织又隐没在古宅中。
秦澜迈开大步,向巷子外面走去。她粗粗扫了几眼卷轴,眉头拧在一起,低声叹道:“这五十万真不好挣。”
她向不远的集市走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茶摊上不寻常的视线。
火舌无情地吞噬着庞大的宅邸,倒塌的红木书桌与书画在烈火面前化为灰烬。
血从脸上流下,滴在白色的花瓣上,压低了花朵。杀戮已经麻木了他的神经,吴少棘提起巨斧,眼前五岁上下的孩子已经丧失了哭喊的能力,恐惧吞噬了他的双眸,他似乎想起来了如何尖叫,可尖利的求饶声逐渐被火焰吞噬,空气中只剩下燃烧时爆裂声。
自此,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铁蜈蚣”就在江湖上出名了。
正如他的出名一样突然,“铁蜈蚣”的消声觅迹似乎也只是在一夜之间。任何罪过是决不能也绝不会因为所谓的“金盆洗手”而消失在空气中。可不论是罪人流犯常逃的大漠或是深山老林,却出奇的毫无消息。雁过留声,可他却似人间蒸发。
可真的是如此吗?
“已经三天了!”秦澜无奈地在山上大吼。
声音在山间回荡,空谷传响。
这偌大的芒山地界已经被她游历个遍了,可除了山山水水,飞禽走兽,连个杀人犯的影子都不曾见到,若不是旧日在母亲那里学了些神行的法术,她的双腿早已被山路磨去一半。
“呸!”
“死狐狸骗我钱!”
“官府的也是虫豸!统统都是虫豸。”
日落西山,薄暮的晚霞宣告着今天搜查的失败。
秦澜只好悻悻下了山。
“今日不回城了,暂且在附近的村落寻个客店,明日起个大早,将这座山都给翻了!”
客店的人并不多,靠门边的是两个喝酒吃肉的汉子,三个行商的捡了窗边的座位坐下,一个云游的道士只是喝茶。
迎客的是个妇人,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也面容姣好,
秦澜坐定,-随意要了些饭食和酒,看着妇女进入伙房的背影,不免嘀咕道:“这姐姐不似寻常农家妇女,语调不急不缓,待人也有礼数。”
“听口音也不是当地人。”
秦澜并没有多在意,草草吃完饭就拿出了行囊中的卷轴,铺开研究起来。
少顷,一行人走进客店,领头的似是个学究,身后一童子背着书筐。
秦澜一瞥两人,暗吃一惊,这哪是什么学究和童子,走在先头的是官府中惯使短棍的张鑫,后头的是常用大刀的“白虎郎”周义!
端阳城离这里并不近,张鑫虽是狼妖,体能不同于常人,但周义毕竟是凡人,这一番路途即使他们也许走个三四日,是何天大的罪犯让这两人动身?
“铁蜈蚣”,这个名字蓦然出现在她的脑中。
“难不成‘铁蜈蚣’在村落附近落草了吗?”秦澜心中暗道。
她不动声色,将手上卷轴收回,端着酒埋头喝,目光不时向两人看去,聚精会神地听二人谈话。
两人的交流并不多,周义也一直规规矩矩地服侍着张鑫,秦澜半天听不见什么有用的信息,暗叹一口气。
两人不一会儿便起身回房,秦澜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索性回房歇息,
忽然一个人扛着包袱,匆匆进了门,与秦澜擦肩而过。
秦澜怔住了。
方才那男人脸上正有一道骇人的疤痕!
不会搞错的,绝对不会。这几日的苦寻早让她把这个人的脸记下来,绝对不会有错!
那个男人便是威震江湖的“铁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