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皇后与郡主
云期被谢长安抱着进屋,轻轻地放在软榻上。
她支起身子笑起来:“你是好全了吗?都能抱得动我了?”
谢长安在她对面坐下:“刚醒了没多一会,不过你不是一贯弱柳扶风吗?算不得多重。”
弱柳扶风?
云期扬了扬眉毛,这是她那年假扮谢怀玉的时候,跟谢怀玉生母说的话。
她“咯咯”地笑起来:“你还记得呢。”
谢长安闲闲地往后一靠:“你的事情,我自然记得清楚。”
云期翻了个白眼:“好肉麻。”
谢长安也笑了起来。
外面还有大火燃烧的“哔啵”声,云期却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一样,不必去担忧来日,也不必去想前世,只有彼此与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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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安南王府的奇袭是南蛮人的狗急跳墙,因为他们在安南王的面前已经节节败退,而即便是素来以勇武自称的南蛮人,也已经士气大减。
而对王府的奇袭就是南蛮人最后鼓舞士气的手段。
而奇袭落败之后,南蛮人也很快败于安南王手下,当然,陛下看到的是败于谢长安手下。
不日谢长安就接到了陛下的圣旨,让他入京复命。
而此时的云期,早已经返回京城了——西北瘟疫也要论功行赏,赵宛连发十几封信催她回京。
迫于赵宛的连发信件,云期不得不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定国公府,而是先去了赵宛的公主府——按理说公主要等到出嫁才能开府,但是本朝所有皇子皇女,十五岁后都不能留在宫中。
云期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匾额上斗大的明心公主府几个大字,走了进去。
赵宛的公主府远远不如长公主的公主府宏伟,就连大小都是远远不如的。
云期昔日在长公主府要见到长公主还有走一条长长的回廊,但是在赵宛的公主府只需要走过一重院子,再过一个小小的垂花门就到了。
她不由得皱眉,这也太浅了些。
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违心也能夸上一句是个精巧的宅子,但是若是在本朝所有公主府中,哪怕是比起那些有名的与当时的陛下不和的公主的府邸,也是远远不如的。
公主府虽然是公主的府邸,但是也代表了大周的脸面。
一个公主住的还不如百姓的宅子大,大周的脸面都要没了。
她皱起眉毛,看向上首乐呵呵喝茶的赵宛:“公主是什么时候开府的?”
云期记得她们离开京城的时候赵宛还是住在宫里的,盖因赵宛的生母丽妃还算是得宠,又一贯不争不抢,难得开口就是求赵宛多住些日子,陛下自然无有不应的。
而按理说赵宛刚立了功回来,不管陛下心里怎么想,都不会这个时候让赵宛出宫才对。
赵宛闻言微微一笑:“这次回来开的,太子上奏,说我也到了出宫的年纪,如今又刚立了功,已经不再是陛下的小女儿,就不应该再住在宫中了。”
哦,原来是赵景殊啊。
既然是他的主意云期就不觉得奇怪了。
赵宛这次可以说是抢走了他志在必得的功绩,以他的性子确实是得报还一二。
不过赵景殊现在已经找么小家子气了吗?
他应该知道区区一个公主府,赵宛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赵宛像是看出了云期心中困惑一样,好心地给她解惑:“赵景殊这次可是吃了大亏,狗急跳墙了,他也没别的地方好拿捏我了。
云期扬眉:“洗耳恭听。”
赵宛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原来云期离开西北之后,赵宛又把那药方在手里扣了几日,直到这个时候,赵景殊和雍王二人都不知道老先生已经被云期捎带手救走了。
直到大概是七八日之后,赵景殊实在病重的时候,赵宛前去见他。
“太子哥哥为西北疫病鞠躬尽瘁,竟然如此病重还不肯让京中拨下御医来,若是太子哥哥为此而死,西北百姓会记得你的。”
赵宛用帕子擦了擦干干的眼角,笑话,她可对着赵景殊的惨样流不出眼泪。
赵景殊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但是他还是对着赵宛抬起了手,然后颤巍巍地支起身子:“你!”
赵宛露出一个甜笑:“都说国无储君根基不稳,也不知道太子哥哥死了之后,会是哪一位哥哥弟弟做太子。不过太子哥哥也不必担心,您待他们实在不好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让所有人忘记你的。”
赵景殊做一个太子是否合格还两说,但是作为兄长却是远远不合格的。
他对每一个会对他造成威胁的皇子都十分恶劣,只不过他自己就是太子,加上皇后也十分强势,这才安然至今。
但是若是赵景殊死了,皇后疯狂之后也要寻找下一个皇子扶持,而那一个皇子不管与赵景殊有没有嫌隙,都不会让其他人再记起这位早逝的太子。
毕竟,他的根基就是这位太子的早逝。
赵景殊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宛气得,脸上浮现了不正常的潮红。
赵宛远远地看着他,又添了一把火:“左右不管是哪个哥哥弟弟做了太子,都会好好奉养皇后娘娘的。”
赵景殊浑浊的眼珠上爬满血丝,死死地瞪着赵宛:“你!”
赵宛一笑:“死吧,你死了,大家都快活。”
赵景殊一张口,还不等再说出一个字,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赵宛又退后了半步:“太子哥哥还是赶紧跟京中求太医吧,不说治好你的疫病,起码为你续命几日,不是吗?”
赵景殊声音嘶哑:“来人!来人!”
赵宛看着赵景殊,眼里蕴含了无限的笑意:“您的人吗?那不是雍王叔的人吗?雍王叔找到了最后一份治疗疫病的药,他们都去守着雍王叔,免得他再次染病了。”
赵景殊看着赵宛,没有说话。
她是在挑拨离间,赵景殊知道但是即便心知肚明,他也忍不住想,为什么几乎是形影不离,偏偏是他得了疫病雍王却好好的?
分明雍王前些日子也有些咳喘,为什么却不是疫病?
他是不是真的拿到了治病的药,又不愿与人共享,自己独吞了?
赵宛与赵景殊兄妹十几年,虽然两个人面不和心也不和,但是对彼此也称得上一句了解。
她看着赵景殊的脸,都不必多问,就知道自己这几句话说到赵景殊心坎上了。
她轻声笑了:“太子哥哥,保重,明年的今日,我会带着陇西郡主去祭拜你的。
镇北王府没有守寡的女儿,不过她那样爱你,就算是再嫁了也不会让你做孤魂野鬼的,少不了你的一碗水饭。”
这话简直就是在赵景殊的心头插刀,李常玉已经是他的所有物,若是再嫁......
云期托着腮说:“然后呢?”
赵宛笑着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然后?你看见了,他活着回来了。”
云期“啧”了一声:“真可惜,都送到手上了还是让他逃过一劫。”
赵宛似笑非笑地看着云期:“你以为他死了就好了?杀他再容易不过,但是他死了之后的事情可没有我说的那么简单。
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就算皇后会寻求替代,也不会轻易放弃害死他的人。
而我,就是那个人。”
云期皱眉:“怎么会?她又没有证据。”
赵宛嗤笑,但是没有继续说话了。
那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讲理的角色。
不需要证据,只要她觉得赵景殊的死跟赵宛有关系,那就是赵宛干的,她一定会对赵宛出手。
“赵景殊还活着是有用的,他若是死了皇后只记得自己死了个儿子,但是他还活着,为他病中仗着太子身份要求太医的昏招,皇后会给他教训的。”
这位皇后娘娘心狠手辣,有野心有手腕,赵景殊在她眼里都是个拖后腿的。
现在赵景殊因病出昏招,皇后娘娘可没那么容易让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糊弄过去。
赵宛看了眼云期:“陛下给你的封赏是让你选,第一是给你金珠宝玉,日后你出嫁也会给你诰命,算得上是无尽尊荣了。”
云期对这个不感兴趣:“第二呢?”
赵宛从一边拿出一枚玉印,递到云期面前:“第二就是这个。”
云期伸出手,小心地捏着玉印看了看底下:“凌河郡主?要封我做郡主?”
赵宛耸肩:“不知道是谁出的昏招,这次的疫病与雍王和赵景殊有关,皇族颜面扫地,既然如此,就让功劳最大的你也成为皇族。”
云期捏着玉印笑起来:“听着倒像是恩典似的。”
赵宛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很在意这个郡主的封号,但是她问第二的时候对第一个封赏显然也不是很满意。
一时之间也有些拿不准她到底会要哪一个。
但是云期并没有过多迟疑,她收下了玉印,笑着说:“我现在也算是皇族了?”
赵宛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我原本以为你也不是很喜欢皇族。”
这个“也”字用得很妙,若是换一个人指不定还要问问这个“也”的另一个人是不是赵宛,赵宛为什么也不喜欢皇族,毕竟她生来便是不是吗?
但是云期是早就知道赵宛为人的,她没有过多的纠缠,轻笑了一声:“确实不太喜欢,但是你登楼的时候还会在意台阶是不是金玉铺的吗?郡主也不过是一个外面包金的台阶罢了。”
赵宛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云期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两人就这样沉默对坐。
过了一会,赵宛说:“你有时候让我觉得很奇怪。”
云期的心里一紧。
“你有时候很聪明,像是精怪一样能洞察人心,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在你的面前无所遁形。
但是有时候你又实在笨拙,就像是你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触怒李常玉,你好像也不知道传闻中谢长安对你倾心不仅仅是传闻。
你是在是矛盾的有些奇怪。”
云期轻轻地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赵宛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什么异常之处呢。
赵宛找她来就是为了让她在这两种封赏之中二选一,如今她选好了,虽然说是皇族,但到底还是定国公府的人,赵宛也就不再留她,当下便派人送客。
云期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轻轻地闭上眼睛。
一直等在车里的幺娘问:“小姐,公主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云期对着幺娘轻笑了一下:“你家小姐,过几日就是郡主了。”
幺娘一听就猜出了其中关窍:“这就是小姐在西北做了那些事情的封赏?”
云期点点头,然后又笑着说:“你们公子说要跟我门当户对去南疆立军功,现在我成了郡主,他是不是得做到安南王那种战神的地步才配得上我啊。”
幺娘掩唇:“小姐说笑了。”
云期觉得自己没有说笑,但是谢长安把她看得这么贵重,她心里还是高兴的,就没有再纠结是不是说笑这件事。
她想了想,又问:“我们走了这么久,京城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家的探子遍布京城,虽然幺娘人不在京城,但是只要她回来了,云期相信凭借幺娘出色的能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弄清楚所有事情的。
幺娘想了想:“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不少大事,小姐想知道那些?”
不少大事?
云期兴致勃勃地坐起来:“都有哪些?”
幺娘想了想:“付家最近不知道冲撞了什么,竟然被人查出来付大人是十几年前枉死的付嫔的弟弟,据说那个失踪的皇子就是被付大人送走了。”
付嫔?
云期想,那应该是顾思恒的身份要被揭开了。
“宫中付婕妤没有做什么吗?”
付悯柔对付家感情很深,不管是恨还是爱,总归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幺娘摇头:“付婕妤有孕在身,据说陛下还十分看重这个孩子,这些事情她应该还不知道。”
有孕在身?
“真的?”
“千真万确,据说付婕妤这一胎还险些保不住,她是被皇后娘娘罚跪昏倒之后才发现有孕,那时已经见红了。陛下痛惜,特许她生产前不必请安不必问好。”
付悯柔是个聪明人,她对上皇后,那就是真的已经无可避免了。
这样正好,靠着秘密个利益的同盟终究有些脆弱,现在有了共同的目标和敌人,才是稳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