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他们说姜年,疯了。
姜年总是梦见去到了那个池塘边上。池塘坐落在公园假山石边上,靠近岸边的地方,有几株碧绿的荷叶零星分布着。一望无际的水面上,铺展着无穷无尽的荷叶。姜年走近那里,连叶子上脉络的横竖走向,末梢的细微纹理都看得明明白白,却怎样都找不出那茂密叶子下面的痕迹。姜年盯着那片水面端详了很久,直到那铺天盖地的浓密绿色晃得她眼昏,才从那叶面下瞧出一角白。姜年拨开水面,叶子掩盖事物的全貌终于展现在姜年的眼前,姜余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姜年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他一下。水面被带起粼粼的波纹,圈一圈晕开来。他却没有半分反应,已然没了生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姜年凑上前想要瞧个仔细,就在定睛的那一瞬间,姜余睁开了眼,眼里似有水潭,空洞深幽,深不见底,耳畔响起微末的声音,“姜年,快走”。
姜年从梦中惊醒,闹铃声振聋发聩,姜年摸了摸头,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个梦,梦里的哥哥却总在湖里等着她。
姜余在十二年前的一晚上出去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从那之后姜年再也没见过他。姜年记得那天哥哥一晚上没有回家,父亲站在门口紧锁着眉头,期待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母亲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稀疏的阳光散落在母亲柔软的眉目里,却只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姜年回头望了望,却什么也没找得到。记忆定格在他们一起踏出家门,母亲跟姜年说“姜年,你乖乖地待在家里,我们出去找一下你哥哥”。他们没能找得到他,姜余永远沉睡在了那座池塘里。
很多年过去了,似乎身边的人都已经接受了姜余去世的事实。但姜年依然觉得哥哥没有离开过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姜年的身边。有时夜半梦魇,时常会梦到哥哥,他湿漉漉站在姜年面前,衣角还在滴水,眼底晦暗不明,他站在那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姜年,他有时会递一张信笺给姜年,但是姜年看不清信笺上的内容。哥哥保持着递给姜年东西的动作僵滞着,却总在姜年准备接过来的时候,忽的一下整个人都消失不见。只剩姜年在原地,发疯地寻找姜余的痕迹。
姜年摸摸头,每次做这个梦总会头疼,像是再提醒她不要忘了姜余。摸索着打开房间里的灯,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姜年坐在床边缓了一会,晚上的梦依然在重复,姜余总在池塘里湿漉漉地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姜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脑袋,当年她才九岁,实在没什么头绪。想到这里,姜年站起身走到客厅,想要接杯冷水。
厨房里周惠阮正在忙碌着早餐,她在氤氲的雾气里忽隐忽现,似乎是听到了姜年的声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姜年,你醒了,怎么起的这么早?”。
姜年点点头,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昨天晚上做噩梦了,没睡好”,姜年无意隐瞒她做噩梦的事情。
“姜年,你又梦见姜余了?”周惠阮声音有些颤抖,含着隐不住的担心。
“妈妈,你说哥哥的死真的是意外吗?”姜年转过头来反问。
“当然了,姜余的案子在几十年前就调查过了,你哥哥他喝醉了酒,没看清路,摔进了池塘里,再没上来,有人证,有脚印,早就盖棺定论了,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周惠阮跟姜年解释到。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总能梦见他”。
“姜余去世的时候,你还太小,受了刺激,所以才总梦见他,至于信笺,心理医生说那只是你幻想出来的,比起姜余,我们更担心你”,周惠阮握着姜年的手,想要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