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蔡卞面质
石坚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
“我确实是石坚,阁下是?”
这名官员,长得颇为俊朗,年纪看起来在五十左右。
表情严肃,不怒自威,看得出来是个大人物。
“老夫蔡卞,有事情要问你。”
蔡卞,那不是蔡京的兄弟吗?
石坚愕然。
蔡卞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石坚肩膀上的四只手松开了,有人轻声在耳边开口。
“跟上去,不要做无谓的蠢事。”
石坚耸了耸肩膀,朝着姜唐佐和苏过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也不管这两个家伙看没看懂,转身走去。
原本以为会离开州学,但没想到蔡卞只是来到了其中的一间教室里。
“坐吧。”
石坚很配合的坐在了椅子上。
蔡卞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坚,淡淡道:
“你是中原人?”
“儋州宜伦人士。”
“你和苏轼什么关系?”
“偶遇关系,现为师徒。”
“苏轼和董必拌嘴,你在场?”
“是。董必出言嘲讽我师,我身为弟子,理当出言维护。”
蔡卞一声冷笑。
“没想到苏轼到了南蛮之地,也能找到你这般佳徒呢。”
石坚面不改色,平静开口。
“北至燕云,南到琼州,都是大宋之地,也都是大宋之人。”
“若以什么南蛮,北夷来判断有才无才,大人未免过于狭隘了。”
“难道只有中原才子,才能算人才不成?”
蔡卞哈哈一笑。
“倒是牙尖嘴利得很。”
“那本官问你,关于董必的死,你知道多少?”
石坚摇了摇头。
“董必大人遇害的时候,我正好因为榜下斗殴之事被关押在大牢之中,对此一无所知。”
蔡卞身体微微前倾,用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注视着石坚。
“董必死于禁术,你身边当时正好有一个俚人禁女,你敢说这是巧合?”
石坚依然平静的看着蔡卞。
“俚峒数百,每峒皆有禁女,若是大人就此认为是我身边这位禁女出手害了董必大人,南到不需要证据吗?”
蔡卞哈哈大笑了起来,胡须飘扬。
“证据,本官当然是找得到的。但在那之前,本官想要听你怎么说。”
石坚沉吟片刻,非常诚恳的开口。
“我觉得白姑娘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不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蔡卞摸着胡须,淡淡道:
“白氏女对你暗生情愫,见董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你,心生杀机,这很合理。”
石坚疑惑。
“打压我?”
蔡卞呵呵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个第一名,其实颇有波折。”
“董必和知州吴源勃,原本将你盲评为第一,但在得知你姓名身份后,一度想要将你黜落。”
“是通判陈禄修据理力争,你的第一名才最终得以保全。”
石坚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通判陈禄修?
那位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通判大人,竟然帮自己保住了第一?
蔡卞盯着石坚的脸,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石坚想了想,道:
“但那和董必大人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蔡卞道:
“白氏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情,她乃是俚人,一怒之下为了情郎泄愤,用禁术杀死了董必,这就是整个案子的真相。”
石坚摇了摇头。
“这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
砰的一声,蔡卞拍案而起。
“你在质疑本官?”
石坚看着蔡卞,淡淡道:
“大人若是查清了真相,就不必在这里套我的话了。”
“以在下所知,白姑娘不可能是这种随随便便就杀人的人。”
蔡卞冷笑着。
“她是一个俚人,凶残无比。你只不过是一个被美色冲昏头的可怜虫,知道个甚!”
石坚仔细的在脑海之中回忆了一番,然后缓缓开口。
“在下听说,当年大人在广州、越州为官时,颇得当地夷人信赖。至奔赴他任,当地夷人以蔷薇花瓣洒在大人衣服上作为送行。”
“俚人,也是诸夷、越之一。大人对广、越夷人宽厚,却嫌弃琼州夷人,实在令人不解。”
蔡卞脸色一变,盯着石坚。
“你派人调查过本官?”
石坚哈哈笑了起来。
“大人乃是尚书左丞,朝廷高官,章惇大人的得力助手,事迹天下皆知。”
“我只不过区区一个普通士子,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去调查大人?”
蔡卞脸色变幻,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道:
“你真的和中原石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石坚正色道:
“同一个祖先,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蔡卞长长的哦了一声,神色难明。
片刻后,他摆了摆手,道:
“你可以走了,但记住,这些天你不能离开州学。”
石坚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但又停下脚步。
“蔡大人听说过秦席房吗?”
蔡卞皱眉。
“那是谁?”
石坚呵呵笑道:
“是我的胡乱猜想,告辞。”
蔡卞坐在原处,看着石坚离开。
过了一会,陈禄修走了出来。
“大人觉得如何?”
蔡卞摸着胡须,淡淡道:
“此子似乎并未说谎,看来杀了董必的,可能另有其人。”
陈禄修沉吟片刻,道:
“还是旧党嫌疑最大。”
蔡卞摇了摇头,道:
“苏东坡之为人,虽古板迂腐,但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陈禄修默然片刻,道:
“那线索就全断了。”
蔡卞长出一口气,看向陈禄修,目光有些严厉。
“官家和章惇大人,对你这一次的事情都很不满意。”
“让你坐镇琼州,是为了监视该地旧党被流放之人,怎么还搞得一个旧党士子成为第一名了?”
陈禄修低头,然后从袖子之中取出了一张书帖,放在蔡卞面前。
“这是?”
“这是石坚在客栈之中所写的书帖,下官暗中派人调查他的时候所获。”
蔡卞啧了一声,拿起书帖。
“不问而取,真的是……咦?”
蔡卞的双眼中,猛然爆发出一股精光。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诗,真好诗啊!”
蔡卞拍案而起,胡须都在颤抖。
“嘿,娘的,老夫写了一辈子诗,竟然连一首能与此诗相提并论的作品也无!”
“难怪,难怪这臭小子,竟能在老夫面前如此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