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单冰冰正准备去找单雄信时,单雄信却心有灵犀地派了人来找她,说有事情和她商量。吃过晚饭后,单冰冰便独自到驸马府去见兄长。进门之时,单雄信正在跟妻子王萤说话,眉目语气中都充满着温柔。见单冰冰来了,单雄信便先让妻子回房等他。王萤又嘱咐了单雄信几句,便自行离去了。兄妹俩都望着王萤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单雄信一脸温柔,单冰冰则是满脸羡慕。良久,单冰冰才轻声道:“二哥,你跟嫂子真幸福,我真羡慕啊!”单雄信转头看了妹妹一眼,笑着搂过她的肩膀:“今天见到你,我才想起来我们兄妹俩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了。”单冰冰想到如今兄妹俩各自成家,聚少离多,也是颇多感触,轻叹道:“是啊!”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坐了下来。单雄信神情似悲似喜,缓缓道:“小时候,你就跟你嫂子一样,整天缠着我给你讲故事。”“爹娘死得早,我是你跟大哥看着长大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像一个男孩子,整天舞刀弄枪的。”单雄信说着笑起来,“那时候我和你大哥还担心你嫁不出去呢!”单冰冰脸微微一红,略带不好意思道:“都小时候的事了。”单雄信一笑,认真凝视着单冰冰道:“冰冰,如果……当日我不同意你和罗成的婚事,你……会选择谁?”单冰冰浑身一震,低下头,唇边溢出苦涩的笑容。她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总不愿深想。今天单雄信当面问了出来,她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良久,她才抬起头,微笑着慢慢道:“二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不论我去了哪里,我的心里始终会想着你,牵挂你。”单雄信表情微怔,心中已经明白了单冰冰的选择,脸上浮出一抹凄楚,续道:“现在你已经是罗家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罗成的身上,二哥……你就不用挂念了。”单冰冰心里一痛,看到单雄信假装不在意的面容,不禁红了眼眶,轻声道:“二哥……”“要是以后你有什么决定不了的事情……”单雄信咬了咬牙,“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二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单冰冰知道单雄信是想让自己离开洛阳,可真要离开时,却又舍不得了,看着兄长,眼泪不由涌了出来。单雄信温和地一笑,眼中却满是苦涩:“看看你,刚才还夸你呢,现在怎么又成小孩子了。”“二哥,我不想离开你……”单雄信心里一酸,好不容易忍住泪意道:“我没事,我让人送你回去。”两人站起身来,单冰冰双眼含泪地凝望着兄长,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你要保重身体。”单雄信不敢再看单冰冰的眼睛,垂着眼睑,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还有你嫂子照顾……你要好好照顾罗成,照顾好自己。”单冰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翻涌的辛酸,又站了片刻,才道:“那我走了。”单雄信点了点头,看着单冰冰离去,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漫出了眼眶。次日,唐军继续在洛阳城外向洛阳大军叫阵。曹州孟海公虽说已经答应王世充出兵助战,但援军却还未到达。面对唐军的挑战,王世充很是头疼,拍着桌案大声叱问群臣该如何是好。单雄信担心罗成为难,抢先一步道:“皇上,臣愿出战。”王世充不耐烦地一挥手:“驸马就免了吧!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公主交代?”单雄信无奈,想到怀孕的妻子,只好放弃了请求。“罗成!”王世充突然大喝,“你昨天败给了程咬金,今天朕派你出战,要将功赎罪,一定要取胜!”说罢将手中令箭往下一掷。罗成抄手接住,盯了令箭半晌,眼锋先扫向王世充,接着缓缓转头、转身、抱拳,冷声道:“遵旨。”王世充唇边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朕,要亲自督战!如果你要是战败的话,一定要军法处置!”“是。”罗成心底一凉,和王世充对视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似在思索,瞬间又猛地抬头直视着王世充,高声喝道:“大不了死在战场上!哼!”右手用力一甩,将令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后头也不回地昂首离开了大殿。“回来!你敢对本王无礼?!”王世充暴怒无比,声嘶力竭地大喝。殿中群臣也同时震惊,单雄信回头望着罗成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唐军今日又是咬金出战,他和罗成拆了几招,突然掉转马头,往远处的树林逃去。罗成自然紧追而上。王世充在洛阳城楼上观战,见罗成追着咬金跑得越来越远,疑心大起,生怕罗成跟着咬金投降了唐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低声对身边的士兵们嘱咐了几句。罗成和咬金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中,只能听见几声兵刃相撞的声音隐隐传来,后来竟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正当两军以为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两人却又一前一后地奔了回来。罗成势如蛟龙,一杆银枪左突右刺,把咬金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王世充在城楼上凝神细看之时,罗成把枪一横,刷的一声就刺中了咬金的左臂。咬金顿时向唐军后方大叫:“快过来啊,救命啊!”尉迟恭见势不好,举着钢鞭就驾马冲了过来,一鞭架开银枪和宣花斧,喝道:“罗成,我还想和你较量较量。黑胖子,你先回营!”“交给你了,我走了!”咬金捂着伤口回马就走。尉迟恭在马上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罗成道:“罗成,听说你是什么武状元,马上的功夫一定很厉害,不知道马下功夫如何?够不够胆较量较量?!”罗成笑看着尉迟恭朗声道:“下来就下来!有何不敢?”两人同时下马,各持兵器对立,大风扬起两人的战袍,猎猎鼓舞,飒飒英姿。王世充不由瞪大了眼睛。罗成回头来望,居然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正立在楼头的单冰冰,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士兵,正寸步不离地盯着她。罗成霎时明白了王世充的用心,心里紧紧一抽。单冰冰的脸色虽有点苍白,却高昂着头,面无惧色地向罗成望来,眼中夹杂着鼓励、担忧、信任以及骄傲。罗成的心稍稍平定了一点,重新回过头来,长枪如电般刺出。此时对尉迟恭没有顾虑,下手自然放开了许多。尉迟恭招架不住,双脚急忙后退,却还是闪躲不及,被罗成刺中了胸口。尉迟恭本意是救咬金,见罗成来势汹汹,心里早就怯了,不由得大叫:“等等!”罗成哼了一声,收枪立定。尉迟恭指着罗成道:“我还是打不过你,我要找帮手!”回头大喊道:“叔宝,快来帮我!”罗成有意放他一马,昂然道:“你不要找人帮了,你要是地上不行的话,咱们可以再比一次马上功夫!”尉迟恭想后退,却又不放心地看着罗成:“那我上马你不能偷袭我!”罗成不禁大笑:“我不会偷袭你的,请!”尉迟恭十分迅速地爬上了马背,颇为得意地朝罗成一扬头:“你等着吧!”便带着唐军撤了回去。罗成坐于马上望着前方,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容,大叫道:“撤兵!”罗成安顿好大军后,快步赶回了营中。王世充对这次的观战很是满意,一见到罗成就哈哈大笑道:“罗将军,危难时刻,方见英雄本色啊!不愧是天下的武状元!今天罗将军打伤了唐营的两员大将,明天肯定会逼秦叔宝出阵……”王世充蓦然转头,对单雄信道:“贤婿,明天你亲自出马,趁着我军的胜利之势,杀夺那唐营!”也不管单雄信的脸色有多么难看,顿了一顿,又笑道:“不过,今天这胜利,多亏了罗将军的夫人观战,她鼓舞了我军的士气啊!”罗成自进营后就没讲一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此时听王世充居然还敢提单冰冰,猛然转头看向王世充,冷冷问道:“是吗?那我夫人呢?”“罗将军,不要着急!”王世充一面大笑着,一面吩咐人去请单冰冰。不大会儿,单冰冰便被带进了营来。罗成急忙冲了上去,抓住她手道:“冰冰!”单冰冰望着罗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世充笑着走过来,问道:“罗夫人,今天观阵对尊夫还满意吧?”单冰冰没好气地撇开头去,“如果大王实在没有可用的好汉,就派我这个女流之辈出战好了!”王世充不以为杵,依旧满脸笑容道:“罗夫人,不要生气,明天就不劳驾夫人观阵了,在家静候佳音。”说罢便起驾回宫,离开了大营。一瞬间,营中的人便全部走了,只剩下了罗成二人和单雄信。直至此时,罗成才关切地望着单冰冰问道:“你没事吧?”“没事。”单冰冰虽如此说,罗成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地不断打量。单雄信缓步走到两人身边,叫道:“妹夫。”罗成转头,见单雄信欲言又止,不禁疑惑地望着他。单雄信面无表情,只说道:“要好好照顾冰冰,在这种地方,没有人愿意看见亲人在战场厮杀……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说完这句,单雄信埋着头,快步地从两人身边走过。两人心里一震,明白了单雄信的意思。如果说以前单雄信还左右为难的话,有了今日之事,固然罗成恨不得马上离开,单雄信就算舍不得,可也知道不能再留他们了。留在这儿,还不定下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如果单冰冰出了什么事,自己和罗成都将追悔莫及。回到府中,单冰冰一进门就嚷道:“气死我了,王世充这个卑鄙小人,先是派人监视我们,现在居然用我做人质来要挟你!还好今天你是打赢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我们!”罗成跟在后面,慢慢关上了门。听单冰冰说完,才道:“你知道吗?今天这一仗只是演了一场戏。”单冰冰惊得站起:“什么?一场戏?”罗成笑了笑,问道:“你还记得我与程大哥在树林那一仗吗?”原来咬金是故意将罗成引入树林,叔宝和徐茂公早已等在了那儿,想避开众人的视线,劝罗成归降。罗成告知他们,王世充已经怀疑了自己,如果今日战败,他必受处罚。徐茂公便想出计策,让罗成和咬金假意打一场,咬金假伤逃走,唤尉迟恭救命。尉迟恭营救之时,罗成便可轻伤尉迟恭。如此,王世充定然发现不了破绽,既避免了兄弟相残又避免了处罚,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单冰冰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几分,可还是忧心道:“可是相公啊,我看今天这事,好像王世充也起了疑心……以后我们怎么办?”罗成深深叹了口气,沉吟道:“其实王世充他早就该怀疑我了,这样诈降的方法,今天只能用最后一次。他今天跟我讲,明天让二哥跟我一起去出战,到时候兵荒马乱,那就没有办法控制了。”单冰冰倒吸一口冷气,急道:“那他这不是逼你们兄弟相残,再也没
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嗯。”罗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世充这个王八蛋!”单冰冰火冒三丈,扭头骂了一句,转而又皱眉道,“相公啊,我看你还是离开这吧!明天交战的时候,你可以趁乱逃走。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有二哥在,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罗成“哎”了一声,眉头一蹙,语气又快又急:“那怎么可以?要走的话,今天在战场上已经走了!要我把你放之于不顾,我可做不到。”单冰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心里虽然担忧,却也渗出一丝丝喜悦,双颊微红地低下了头。罗成双手扶住单冰冰双臂,凝视着她双眼道:“冰冰,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你要是不在的话,我罗成是留是走,是生是死还有什么意义呢?”单冰冰心中砰然一动,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再这么下去,王世充一定会逼你们兄弟相残的。”罗成放开了手,眉目间突然布满愁云,缓缓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二哥,你知道他的脾气,其实如果他同意的话,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只是……”单冰冰心里一喜,打断罗成的话:“相公啊,你还记得前两天二哥找我聊天吗?”“哦,对了,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他跟我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单冰冰淡淡一笑,“他说我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也有了自己的归宿,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由我选择不用顾忌他。”罗成心中一震,不能置信地望着单冰冰:“二哥真这么说?”单冰冰欣慰一笑,柔声道:“既然二哥已经这么说了,我想,不管我们做什么决定,二哥也不会阻拦我们的。”见罗成仍面有犹豫,单冰冰又道:“相公啊,王世充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二哥是驸马,他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是我们就不同了,还不知以后他会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对付我们呢!”“这个我知道。”罗成眼神复杂地望着单冰冰,“但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让你们兄妹分开吗?”“相公啊,那天二哥跟我聊天的时候,他问我,如果当日他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叫我在你们俩当中选一个,我会选谁。”罗成自嘲地笑笑:“你和你哥兄妹情深,你当然会选他了。”单冰冰笑着摇了摇头:“错!我选的是你!”“我?”罗成看着单冰冰,又惊又喜。“所以呀,既然我选择了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跟随你,支持你!”罗成大喜,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朗声问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当然是逃啦!”单冰冰想也未想,脱口而出。罗成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陷入了沉思。当下,罗成便出府找他的几位副将帮忙。没想到刚一出门,就被外面的守卫拦下了,恭敬地道:“罗将军,皇上吩咐过,现在城中混乱,您没什么事,还是少走一些吧。”罗成心中大怒,面上却只是冷冷地瞟了那守卫一眼,“怎么?连门都不让出吗?”守卫忙放下手臂:“不敢不敢,罗将军您别误会了。”“那好……”罗成一面说一面目不斜视地迈步走开,“我告诉你我不出城,只是找我的副将回来跟我商量对策。”那守卫一脸紧张,追着罗成拦在了他面前:“敢问罗将军找谁啊?小的帮您找去。”“你?”罗成转头上上下下瞅了他几眼,“好,那也行啊!把我的八位副将请来,说我想出了新的战术,要找他们商量。”说罢再也不理他,转身走回府中。那守卫自去找罗成的八位副将。等到人都到齐,罗成毫不隐瞒地向众人讲明了当今状况和自己的想法,众人一致对王世充派人紧守将军府和用单冰冰来胁迫罗成的事感到极为愤怒,并表态会拼尽全力帮助罗成逃离洛阳。次日,罗成率领大军直奔洛阳城外,单冰冰冒充小兵,混在了队伍当中。单雄信在城门口检阅着军队,见罗成到来,在马上抱拳道:“罗将军,此战非同小可,辛苦你了,当心吧!”单雄信话里有话,罗成深深点了下头,轻声道:“我会的。”便率领大军出了城门。单雄信在队伍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双目微红,心中再万般不舍,却也只能一直目送着单冰冰出了洛阳城。今天的战争似乎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两军对垒,大将尽出。洛阳这边单雄信在亲自督战,唐军那边,叔宝、咬金、尉迟恭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将领都整装肃容,随时待发。罗成斜斜看了单雄信一眼,主动开口,对叔宝喊道:“表哥,冰冰一直在想到底是你的锏快还是我的枪快,今天在战场上,咱俩就痛痛快快地来一次!”“好!”叔宝顿觉热血沸腾,十分干脆地答应下来。两人同时驾马冲出,同时挥出兵器。两人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一支银枪如搅水银龙,直搅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两支金锏似贯天金星,尽舞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一击之中,只见金光不见锏;万变之中,但见枪花不见人。两边大军眼睛都看直了,惊叹者有之、钦佩者有之、担忧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如此精彩的一战,不管是将军或士兵,只要是一个习武之人,都将目光牢牢地锁在了叔宝和罗成两人身上,希冀可以从中学到什么。咬金看得暗暗点头,一旁的尉迟恭却比场上两人看起来都要着急,一边观望一边对咬金感叹:“原来秦大哥的武功那么高啊!我今天算服了他了。”咬金面上不屑道:“三脚猫功夫而已,很容易对付的嘛!”两人已经从马上跃到了马下,很快又斗在了一起。场上风声飒飒,只听得见两人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以及两人大声吆喝的声音。咬金还算在平静地观看,尉迟恭又指着两人大叫起来:“你看,你看那个小白脸,跟脱胎换骨似的,今天武功那么高啊!要按这样的水平,我跟他打,早死在枪下了!”咬金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输是肯定输了,就看你怎么输。”尉迟恭哼了一声,继续观看场上斗争。两人的战斗已经到了十分激烈的阶段,每一次出击似乎都有开山裂石之力,并且越来越快。直惹得咬金和尉迟恭在一旁干着急地大呼小叫。众人正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之时,叔宝和罗成却同时翻身,骑回了马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罗成已经奔到洛阳大军前面,对着军队中喊道:“上马!”一个小兵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上了罗成的马。罗成大喊声中,那马疾驰而去,竟直奔唐军方向去了。这变故实在来得太快,众人刚从激烈中的打斗醒过来,马上又惊得呆了。罗成军中的副将已经约束好了手下的士兵,单雄信统领的士兵刚想追,却被单雄信举槊拦住,大喊道:“住手!你们谁是他的对手?!”这边有阻拦的单雄信,那边还有横马而立、保护罗成离开的叔宝,众兵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成从己方投奔了敌军。罗成和单冰冰奔到唐军后方,在一处空地上,双双向单雄信跪了下来,并深深地向单雄信叩了一个头。单雄信远远看到,一颗心虽放了下来,可胸中翻腾,窒闷难受已极,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大叫:“收兵!”单冰冰也是心中难受之极,无力地靠在了罗成的肩膀上。单雄信回到府中,坐在桌后,半天不曾说过一句话。王世充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看到单雄信,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单雄信默默地站起来,低垂着眼睛道:“父皇。”“罗成跑了你为什么不追?!是不是你放走的?!还是你根本跟他就是一路同伙?!”王世充狠狠地盯着单雄信,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吼叫,“秦琼是你的兄弟,你是个重义气的人,难道萤萤就不是你的亲人吗?你真的想做出抛弃妻子的行为吗?!”单雄信一言不发,只是紧拧着眉头。王萤在后堂听到动静,疑惑地走了出来:“爹,相公怎么了?惹您生这么大的气。”“萤萤,爹不是生气!爹这是为你不值!”王世充指着单雄信嘶声力竭地大骂,“你全心全意为了他,我看,我看他将来要抛弃你们母子,投靠唐军!”单雄信看了看王萤,终于开口道:“我不会的!”“不会的?”王世充眯着眼睛阴森森地望过来,“单雄信,我早就看透你了!你平时满口的仁义道德,到头来你还是自顾私利!你是不是看见唐军的势力大,担心我洛阳有一天会陷落,你、你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是不是?!当初你投靠我,你是看着萤萤年轻漂亮,什么替兄报仇啊,全都是假话!单雄信听王世充话说的越来越不堪,嘴唇颤动着没有说话,只觉得满心的悲伤痛苦失望仿佛化为了一只手,紧紧地扯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一牵一牵的疼痛。“您冤枉相公了。”王萤冲口而出,看着单雄信柔声道,“我知道,相公是真心爱我,我也是真心爱相公——他不是您说的那种人!”王世充不耐地恶声斥道:“你还年轻,你太轻信他了!他们瓦岗人生下来就不忠!幸好我没有把兵权交给你和罗成,要不然你们会拱手让给唐军,以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单雄信只感到双目一阵刺痛,胸中气血翻腾,差点站不稳。说自己可以,却不能侮辱整个瓦岗,那是在重新撕开他的伤疤,撕得鲜血淋淋!想到王伯当,单雄信更是悲痛和羞愤交加,当初王伯当跟错了主子,今日他单雄信也跟错了主子。王伯当至死都要忠于李密,自己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去投杀兄的仇人!想到这儿,单雄信双目圆睁,加重了语气,一字字道:“我说过,我决不会投降唐军!”王世充逼视着单雄信道:“你要真是对我忠心不二,你敢在关帝老爷面前立誓吗?立誓你对洛阳、跟我们王家共存亡!”单雄信盯了王世充半晌,蓦然狠狠道:“好!”一把跪到房中关公像的面前,抱拳大声起誓:“关帝爷在上,我单雄信誓与洛阳王家共存亡,如有二心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单雄信已立誓,王世充无话可说,哼地一声扭开了头。王萤心中大恸,忙扑上来扶住单雄信,叫道:“相公,相公……”单雄信跪在原地,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王世充走到单雄信身边,依旧满脸狠恶道:“誓言归誓言,那只不过是一句话,我不会轻信你的!你要想让我相信你,那就看你今后的表现!如果你敢对朕不忠,那我就把萤萤带走!我宁愿他腹中的孩子没有父亲,也不愿他有一个不忠的父亲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说罢拂袖而去。单雄信睁大了双眼,满目含泪,身子一僵,突然直直地向后倒去。王萤伸手搂住单雄信,一声又一声地在耳边唤着他,眼中也不知不觉盛满了泪水。单雄信抬头望着王萤,心中惨痛。王萤轻轻将头靠在了丈夫头上,两人相互依偎,相互支撑,一滴滴泪
珠落了下来。李世民亲自在营中设宴欢迎罗成的到来,各路将领们都在下面作陪,每个人脸上都漾满了笑容。李世民笑道:“罗将军,你愿意投奔大唐,真是我李世民三生有幸!”罗成连忙抱拳回道:“秦王殿下言过了,自从在扬州听说殿下是以民治国、以民为本的抉择,在下就佩服不已。能为殿下效劳,三生有幸的应该是我罗成!”李世民一面听一面笑,连声道:“哪里哪里……”咬金不客气地打断:“哎,你们不要在这里谦虚了,总之我们兄弟坐在一起并肩作战,这样才是最值得高兴的,是不是啊?”说着自己先得意地笑起来。尉迟恭此时方知原来罗成和大家都是旧识,自己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罗成会跑到唐军这边来,现在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咬金可以打败罗成,怪不得自己和咬金都被罗成刺中了,自己受伤了咬金却没有受伤……原来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合起伙来瞒着自己。一想到这儿,尉迟恭就又气又急,瞪大了眼睛道:“哦——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是合伙骗我!”众人都大笑起来,徐茂公连忙赔礼笑道:“尉迟将军,这都是在下的主意,如果不让你战败受伤的话,王世充又怎么会相信罗将军呢?”尉迟恭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军师你干吗跟我道歉呢?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是个粗人,秦王都愿意用一座城池来换我,罗将军武功那么高,用我几处伤来换,那是最值得不过了!”众人听尉迟恭语出豪爽,又是一阵大笑。咬金跟着笑了几声,突然止住笑声道:“说大话!”不说还好,一说尉迟恭便瞪着咬金道:“我最不服气的,是因为我以为这黑胖子能打败罗将军!还骗得我又答应他条件,又给他磕头,想想最冤枉不过!”“好了好了好了。”李世民笑着打断,“现在有罗将军加入,我们就如虎添翼了。只可惜,单将军不在,要不然,这昔日的五虎将到齐,那我们的五旗阵容就天衣无缝了。”座下众人闻言都是一阵黯然,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李世民见到众人情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道:“对了,明天是端午佳节,我们不如休息一天,大家出去散散心,走一走。如果有什么要事我再传召各位,如何?”咬金第一个应和:“好啊!哎,冰冰、罗成,我们明天一起去玩,还有叔宝,好不好?”众人都纷纷笑着答应,尉迟恭也兴高采烈道:“好啊好啊,我也去!”咬金一副不耐的样子道:“关你什么事啊?我们去叙旧,你刚刚认识人家去什么去呀!真是!”“我就去!”尉迟恭干脆站了起来,冲着咬金大叫,“秦王都说我是新五虎,我干嘛不去?!”咬金也站了起来,还把脚踏到了椅子上:“你站起来了我也能站,我说不让去,就不让!”尉迟恭把脚踏到桌子上:“我就去!”“不让!”“我就去!”“不让!”“……”众人哈哈大笑,李世民忍着笑站起:“别闹了,都这么大了,让人家笑话!”端起桌上一杯酒道:“来,大家共饮此杯!”咬金和尉迟恭两人这才作罢,和众人一同饮酒。次日,端午佳节。叔宝、咬金、罗成和单冰冰早就一起约出去游玩了。徐茂公喜爱清净,便留了下来。李世民也正巧无事,便约徐茂公一起去御果园走走。那御果园本是杨广下令建造的,还没造完,隋朝就灭亡了。两人走在御果园中,看着一处处精巧的亭台楼阁、香榭水池、假山名卉,都大是感慨。徐茂公叹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哪!处处精心堆砌,可以说是美轮美奂啊!”李世民道:“可是为了杨广私欲,不知道会害死多少黎民百姓。”两人随处行走,走到湖边的一个亭子中,李世民指着前方道:“你看这里,和洛阳城不过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两个世界。”两人正谈话间,徐茂公偶然抬头,竟看到单雄信带着一群人正在城外巡逻。此时单雄信也看到了李世民,登时双眉倒竖,一边着人去禀告王世充,一边拔剑就带着人向园中冲了进来。徐茂公大惊,慌忙叫道:“单雄信来了!殿下你快走,我拖住他!”急催着李世民赶紧走,自己却停了下来。单雄信很快便带人追了过来,徐茂公拦住单雄信:“二哥!”“茂公,你给我让开!茂公,你我是兄弟我不想伤害你,让开!”徐茂公见单雄信双眼冒火,势如疯牛,不禁急的满脸通红,抓住单雄信的手颤声道:“二哥,算我求你了,放过殿下吧!”单雄信见李世民越跑越远,心里大怒,大叫一声推开了徐茂公,手指着他不住颤抖。徐茂公死死地挡在前面,眼中全是恳求,希望单雄信能看在兄弟情谊上放过秦王。“二哥,二哥……你就放了他吧!”“放了他?绝不可能!李渊和我有杀兄之仇,昨日降我先锋,我岂能放过他?!让开!”徐茂公心急如焚,哀求道:“二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念在贾家结义之情,你就放过他吧!”“茂公你……”单雄信看了一眼徐茂公身后,愈发恼火,刷的一剑就刺向徐茂公。徐茂公和单雄信过了几招,被单雄信捉住了手,挣脱不得。单雄信对手下的人叫道:“你们快追!”徐茂公见一大群人向李世民追去了,更加使劲地想要挣开。单雄信加大了手上的力:“茂公,你若再横加阻拦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双手一松,挡在了徐茂公身前:“要不是看在我俩兄弟的情分上,我早把你劈成两段了。今日在此割袍断义!”“二哥!”徐茂公心中一痛,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割下的一截衣袍在空中翻飞着落下,带着无限眷念与不舍,却终究还是在两人的眼前飘落在地。两人静静地望着对方,眼中都是沉痛。良久,单雄信方道:“也罢,从此我们恩断义绝,他日相见绝不留情!”说罢转身离去。“二哥!”徐茂公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大叫。单雄信身形一顿,却没有停下,大步跑着去追赶李世民了。徐茂公想跟上去,却被单雄信的手下拦住了。徐茂公无法,只得转身飞奔,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人救命。咬金不带尉迟恭出去,尉迟恭很是郁闷。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随处走走,一面踢着地上的石子一面嘀咕:“还朋友呢,一起出去玩也不带我去,真不讲义气!”眼睛一扫,看到路边有一条清澈的河,正好出了一身汗,便脱了上衣和长裤,到河中去洗澡。刚洗到一半,就听见岸上有人喊叫:“快来人啊,救二殿下!快来人啊,救秦王殿下!”紧接着就看见徐茂公一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军师,有事吗?过来洗澡吧!”徐茂公听到尉迟恭的声音,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方才跑得急了,一停下来便开始大口喘气,扶着一棵树大叫:“快去……御果园!单雄信要杀秦王!”“什么?!”尉迟恭惊得站起。“快去啊!单雄信要杀秦王!快,快,快去!”尉迟恭急匆匆地奔上岸,衣服都来不及穿,拿上钢鞭就直奔御果园。御果园太大,尉迟恭大声喊着“秦王”,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园中到处找,急的满头大汗。李世民又尽量往假山处躲避,尉迟恭就更看不到了。忽然间,尉迟恭听到一处假山后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尉迟恭一凛,急忙凝神倾听,当他找过去时,李世民已经摔倒在地,双肘撑着地面,惊恐地望着前面的单雄信。单雄信一声怒喝,手中的槊向李世民直刺过去。尉迟恭大惊,奋不顾身地扑身而上,“铿”地一声挡开单雄信的槊,赤身护在了李世民面前。“秦王你先走!”尉迟恭大叫。李世民点点头,捂着胸口忍痛离开了。待单雄信看清是何人坏了他的大事时,更是又惊又怒,直欲和尉迟恭拼命。尉迟恭赤着身体无盔甲护身,本就吃了亏,再遇上单雄信如此拼命的打法,不多时腿上就生生地挨了一击。幸而尉迟恭武艺略高一筹,手中钢鞭使劲一挥,便将单雄信的槊给打断了。单雄信见折断了兵器,羞愤之心大起,还要与尉迟恭再战,便听一人大喝道:“住手!”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转头望去,却是叔宝等人一起赶了过来。几人奔到近前,叔宝急道:“尉迟恭你别打了,都是朋友啊!”“又是朋友?!”尉迟恭又是气闷又是不解,“怎么敌军中那么多朋友啊!”“二哥!”单冰冰一下子扑进了单雄信的怀里,带着哭腔道:“二哥,你终于来了。”单雄信抱了单冰冰一会儿,面有不忍,却还是轻轻推开了她。叔宝上前道:“二哥,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王世充他并非明主,实在不值得你舍命保他!小弟也并非一定要你归降,只是不忍我们兄弟有一天会相残。”单雄信渐渐平静了下来,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反隋朝叛李密,如今,再背叛我岳丈,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背上不忠之名吗?就算我不计较,可我的孩子,他生下来一辈子就会被人耻笑有一个不忠的爹吗?叔宝,这种感受,你以后会慢慢理解的,忠义两难全!如今我们各为其主,以后在战场上不用顾念旧情,现在我就跟大家击掌断义。来日相见,我们便是敌人!”单雄信率先伸出了手,众人却尽皆愕然,良久,无一人有所动作。单雄信等了半晌,轻轻笑道:“怎么了?如果连这都拒绝的话,证明我们以前不是兄弟,无义可断了!”叔宝抬起眼睛,神色复杂地看了单雄信一会儿,第一个击上了单雄信的手掌,然后颓然地垂下了手。单雄信又把手掌移到咬金面前,咬金沉默了一瞬,也击了一下,却握着单雄信的手,半天才放开。最后,单雄信将手掌移到了罗成面前,罗成迟迟不动,面含犹豫的低着头。“二哥!”单冰冰望着单雄信,大为心痛。单雄信举着手掌凝视着罗成,最后吩咐了一句:“罗成,我就这一个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缓缓地,罗成终于抬起了手,轻拍了单雄信手心后,马上蜷缩成拳头垂了下去。单雄信叹了一口气,眼里是深深的失落和悲伤,却硬声道:“从此恩断义绝,告辞!”而后郑重地向众人抱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众人望着单雄信渐渐远离,心中均是一阵空落和疼痛,难道这份情谊就这样断了吗?曾经的片段一个个在众人眼前闪过,贾家结义、大闹济南、大树林造反、瓦岗称王……那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日子,那些不管前方是什么只要大家在一起就能开心的日子,那些轰轰烈烈却又精彩绝伦的日子,能够这么容易忘记吗?曹州孟海公已经来到洛阳。王世充十分高兴,派人将孟海公带来的军队安顿好,自己则亲自将孟海公请到了府上,热情款待。两人分别落座,孟海公问道:“王兄,洛阳之战如何?”王世充赧然一笑,“惭愧,洛阳之战难于启齿……我那兵马
不成问题,只是唐军有几员虎将,实在是太厉害,很难取胜啊!”“王兄,据我所知,义薄云天小关羽单雄信是你的女婿嘛!”王世充不好意思地笑道:“属下就只有这一员虎将。”话音未落,单雄信就快步走了进来,向王世充跪下请罪道:“父王,追杀李世民不成,请父王治罪!”王世充微微蹙眉:“我就知道你功亏一篑,带那么点的兵马,怎么能够取胜?”单雄信急忙解释:“我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我才……”王世充伸手阻止:“哎,好了,这也证明你对朕的忠心耿耿,快起来吧!”“谢父王。”单雄信站起身,捡起了刚才跪下时放在地上的槊头。王世充向他手上看了一眼,奇道:“你这兵器是怎么回事?”单雄信面有愧色,道:“小婿不才,是被尉迟恭打断的。”“尉迟恭?此人这么厉害?”“居臣所知,唐军的一个黑面神就如此厉害,我担心加上秦琼和罗成,那我们洛阳将会全无胜算啊!”王世充叹了口气,烦恼地挥挥手,让单雄信坐在一旁,对孟海公道:“孟兄,你都听见了吧!”“王兄,这一点你放心,我带了两名将军过来。”“哦?”王世充大喜,正想让孟海公将两名将军叫过来,一直跟在孟海公身后的两名女子竟上前一步,向王世充抱拳行礼。这两名女子是两姐妹,一个肤色黝黑、一身黑甲,名叫黑玫瑰,另一个肤色白皙、一身白甲,唤作白牡丹。王世充初时并没注意到这两名女子,只以为是跟随孟海公的侍女,如今见她俩身穿盔甲、仪容不俗,又主动上前介绍自己,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孟海公口中所说的两名将军,满心期望变成失望,直闭着眼睛大叹:“哎哟,孟兄啊,这两位弱女子,怎挡得住唐军的大将啊?”孟海公笑道:“王兄,你有所不知啊,这两名女将善知男将之心理,曾战败过许多敌将。”“哦?那,这……这是……”王世充还是有所犹豫。黑玫瑰见到王世充的表情,心里些许不满,抱拳脆声道:“大王,我们姐妹一定会全力以赴。”又瞟了一眼单雄信,“至少,我们的兵器不会被人折断。”“你……”单雄信霍然起身,正欲发作,却被王世充笑呵呵地拦住了。单雄信有闷气发不出,只得重重地坐回椅子上。王世充笑着打量两人,道:“既然二位女将夸下海口,好,那明天就请二位将军出战,迎战唐军!”白牡丹微微抬头,眼中自有一股傲气:“大王请放心,我们姐妹二人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大王所托!”“大王,明日黑玫瑰愿请缨出战,大败唐军!”王世充见两人急欲出战立功,而自己又想保存实力,直乐得顺水推舟,哈哈大笑:“好!”次日,黑玫瑰便率领了一支军队,来到唐营叫阵。李世民升帐,外面士兵来报:“报,对方阵中有一个女将叫阵。”“女将?”李世民微感惊诧,和徐茂公对望一眼,见徐茂公也是满脸迷惑,都觉得十分新鲜。徐茂公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不知姓名,只知和尉迟将军有点相像,皮肤黝黑。”尉迟恭听罢吃惊地指着自己:“跟我一样黑?不会吧?”咬金打趣道:“是不是你表妹啊?”尉迟恭愈想愈好奇,兴趣大起,道:“有没有这么神奇啊?那我去会会她。”尉迟恭骑马来到阵前,凝神一望,果真见一个肤色黝黑的女将等在那里。那女将虽黑,容貌却颇为俏丽,身穿掩心甲,肩披大红战袍,英姿飒爽又有些男子气概。尉迟恭看得心里直乐,将钢鞭扛在肩头,仰头大叫:“喂,我叫尉迟恭,你叫什么?”“别人都叫我黑玫瑰!”尉迟恭一本正经道:“我说黑玫瑰,我劝你不要逞能,女人应该在家侍候丈夫,这是战场,不是你们女人该来的地方。”黑玫瑰“呸”了一声,“你这蛮汉,别看不起女人!我苦习武艺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男人看看,女人可以照样上战场杀敌,什么嫁人侍夫,我黑玫瑰才看不上呢!”尉迟恭愣了一下,自己嘀咕道:“还没嫁人哪!”又大声喊过去:“那我更不能跟你打了,你这么漂亮,我不忍心下手啊!”黑玫瑰愈发恼怒,大叫:“你敢取笑我?看招!”驾马直冲过去。“打就打!”尉迟恭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倒想看看这女将功夫到底如何,便迎上前去。黑玫瑰出招快如闪电,一招一招尽刺向尉迟恭的要害,尉迟恭一边挥着钢鞭挡开一边大叫:“黑玫瑰,还是别打了!”黑玫瑰见尉迟恭一派轻松模样,还有空闲说话,更是大怒,喝道:“少废话!”下手也越来越快。尉迟恭马上不说话了,又挡了黑玫瑰几招,突见黑玫瑰被自己钢鞭反震,一个仰身就要摔下马去,忙伸手抓住她的兵器,将她拉了一把,笑道:“我说的吧,你打不过我,还是别打啦!”黑玫瑰咬着牙,想要用力扯回兵器,尉迟恭突然松手,黑玫瑰便又向后仰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兵器却已掉下了马。黑玫瑰心中有些发慌,面上却镇定自若道:“你不跟我打,我叫其他大将跟你打!”说罢急忙拨马想走。“想走?”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恭手臂一长,抓住黑玫瑰的手臂,轻轻一拖,便横拖到了自己的马上,笑道:“我可舍不得你走。”黑玫瑰拍着马身挣扎:“放开我,你这黑脸怪!放开我,你这个黑炭!”尉迟恭愈发高兴:“我们俩一样黑,是天生的一对!”哈哈大笑着,便回马入营。唐军见己方将军活擒对方女将,不禁士气大增,高声呐喊助威。李世民在营中得报:“报,尉迟将军战胜,已擒得对方女将回营!”“哦?既然擒得对方女将,为什么不送到帅帐里来?”“尉迟将军并未将那女将关押,而是将她抱入自己帐中,礼遇有加。”众人都是一愣,徐茂公心中一动,问道:“你可曾看清尉迟将军将她抱入帐中是作何表现?”“天色太黑,看不到尉迟将军的表情,只听见他在唱歌。”“唱歌?”李世民又惊又奇,完全不明白尉迟恭到底想干什么。徐茂公却突然大笑起来,直笑得肩膀颤动,见咬金一脸疑惑吃惊地看着自己,便止了笑道:“程将军,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来做。”“什么任务?”徐茂公睁大了双眼,“说媒。”“说媒?!”咬金吓了一跳,“给谁啊?尉迟恭?”徐茂公缓缓点了点头:“正是!”李世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军师,这到底怎么回事?”“二殿下,据我推测,尉迟将军今天在阵上的反常举动,一定是对那女将动了心。如果我们促成这段姻缘的话,一来可以打击对方的士气,二来又为我方争得一名女将,岂不是一举两得吗?”李世民听得频频点头,喜笑颜开:“果然是件美事。程将军,那就麻烦你……”“又是我?”咬金叫嚷着抗议。“这是命令!”李世民语气一肃。咬金无奈,委屈地闭上了嘴,却没过一会儿又道:“但是我没一次成功过,次次都失败,为什么总让我去?”徐茂公双眼发亮,一本正经道:“哎,正是因为你有失败的经验,所以才比别人更容易成功。你就放心去吧,如果成功了,算你大功一件!”“唉!”咬金深深叹了口气,虽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一步步挨了过去。自黑玫瑰被尉迟恭擒过来,被抱回营的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叫骂挣扎。到营中刚刚放下,便霍霍两拳向尉迟恭挥了过去,被尉迟恭成功挡过之后,紧接着就一脚踢在了尉迟恭胸口,然后站起身大骂:“你这蛮汉!我既然被你擒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尉迟恭睁着一双大眼盯着黑玫瑰,认真道:“我舍不得打你,更舍不得骂你,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你说的!”黑玫瑰话音刚落,便提脚向尉迟恭踢来。尉迟恭招架不及,连忙躲闪。不料黑玫瑰一脚刚踢出,另一脚便在地上受了滑,身子向后摔去,那只脚还翘在空中,模样颇为滑稽。尉迟恭连忙抢上,搂住了黑玫瑰的腰。黑玫瑰怒瞪着尉迟恭,手一甩,就扇了尉迟恭一掌,叫道:“放我下来!”尉迟恭先是愣愣地看了黑玫瑰半晌,好久才反应过来,连连笑着答应,将黑玫瑰扶了起来。黑玫瑰哼了一声,拔腿想走,却被尉迟恭死死拉住,可怜巴巴地道:“我不让你走。在我心中藏了十多年的话,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我见到你我就特想跟你说。如果你想走的话,你也等我说完心里话再走,行吗?”黑玫瑰霍然转身:“你此话当真?”“当然当真啦!我虽然黑,可我守信誉,你不信,我可以发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有什么话,说吧!”尉迟恭一喜,刚要说话,就听见帐外一个声音慢腾腾道:“也不算很好啊!”两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就看到咬金那个大脑袋从帐外探了进来。尉迟恭心里大急,暗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连忙给咬金挥手,只盼他看懂自己的意思,现在不要来打扰自己。咬金却偏装作没看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先打量了黑玫瑰一会儿,道:“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么厉害啊!”尉迟恭恨不得把咬金踹出去,急道:“你来干什么呀?”咬金理所当然道:“嗯,我来看看是谁这么漂亮,可以让你这么春心荡漾的了。哎,黑美人啊,很难得啊,这个世界上很难找一个和你这么一样黑的人。你们两个,很配的啦!不如这样吧,黑美人,反正你现在已经走不掉了,是不是?不如你现在就嫁给他,一来呢你可以不用死,二来呢秦王又多了个大将,别商量了,我即刻回去交差,你说有多好啊!那我现在即刻回去准备了!”咬金自己乐呵呵地说了一大串,丝毫没有注意到黑玫瑰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黑玫瑰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拳就打在了咬金的胸口上,骂道:“放屁!”咬金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指着黑玫瑰:“这个泼妇,你打人,你……”正想挥手打回去,却被尉迟恭架住手:“喂,你要干嘛?”咬金委屈地放下手,“哦,你现在跟她一起来欺负我是不是?”尉迟恭正要解释,黑玫瑰已经上前一步逼近咬金,语出如珠咄咄逼人:“欺负你不行啊!有种再骂一句试试,本姑娘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啊!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你再来,再来本姑娘打得你满地找牙,连狗屎都啃不动!”尉迟恭这下出了以前被咬金戏弄的气,乐得躲在黑玫瑰身后直朝咬金做鬼脸。咬金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出,被黑玫瑰的气势震撼到了,一时呆在了那里。黑玫瑰一脸蛮横地举起拳头:“还不快滚,找打啊!”“你……你们合起来……好,我走!”咬金咬牙说了
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跺脚,泄气地走了出去。尉迟恭见咬金终于走了,十分开心,笑道:“谢谢你帮我。”黑玫瑰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好人,看不惯他这样欺负你,所以就帮你喽!”尉迟恭连连承认:“对啊,我是好人,是好人!”“你刚才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说吧,说完放我走。”尉迟恭突然紧张起来,呆站了半晌,咽了两口唾沫,流下几滴汗珠,才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似的,一把抓住黑玫瑰的手:“你知道吗?今天在战场上,我第一眼看到你,你那美丽的容貌、温柔的言语、端庄的举止……”“等一等!”黑玫瑰毫不客气地打断,“美丽的容貌?什么时候?”尉迟恭一脸认真道:“就在战场上你骑马要打人的时候。”“那温柔的言语呢?”“那就是你骂死胖子的时候。”黑玫瑰扑哧一笑,又板起脸道:“还有端庄的举止。”“嘿嘿,就是你刚才踹我的时候。我的心都陶醉了,真的。在战场上,我又不想跟你打,又舍不得你走,我想把心里话跟你说。你知道吗,我没有念过什么书,我怕说错了,让你讨厌我。”黑玫瑰脸上的表情已经大转柔和,眼中也没有了那么强的敌意,甚至还带了些淡淡的笑意,“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不讨厌你就是了。”尉迟恭呵呵一笑,极其认真道:“你知道在我心里,埋藏了十几年的对一个人的爱意,一直无处倾诉。今天见到你,我知道你是我一直苦等的。多希望我们天天在一起,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黑玫瑰黝黑的脸上竟也泛起了一抹红晕,轻轻一笑,靠在了尉迟恭的怀里。尉迟恭大喜,搂着黑玫瑰轻声道:“无论走到哪里,你可以不投降,但是,你不能不和我做一对比翼鸳鸯。”黑玫瑰直起身子,凝视着尉迟恭双眼,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你说的是真的?”“当然是真的。”黑玫瑰又是一笑,“我今天才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心中所爱,连江山都可以放弃。”“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尉迟恭突然单腿跪下,仰望着黑玫瑰道,“你,嫁给我吧!”黑玫瑰眼波流转,移开目光,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真的?”尉迟恭高兴地从地上一蹦而起,将黑玫瑰抱起来转了几个圈,两人同时开心大笑。尉迟恭将黑玫瑰放了下来,黑玫瑰柔声道:“我既然已经嫁给你,当然嫁鸡随鸡归顺唐军,但是我表姐白氏还在孟海公营,所以归顺之事,千万要保密,否则她会有危险的。明日,她定来救我,你千万不要伤害她,将她生擒回来,我自会有办法,劝她归降。”尉迟恭温顺地道:“你怎么说怎么是,我听你的。你打了一天累了,先坐下来歇歇,我来给你捶捶背。”黑玫瑰依言坐下,心里乐开了花,笑道:“看你这人五大三粗的,却比女人还温柔驯服。”尉迟恭一面轻轻替黑玫瑰捶背一面问:“这样舒服点吗?”“嗯。”黑玫瑰笑着点头。营中虽简陋,设施虽简单,盈盈烛光却映出两人温柔的剪影,在这肃穆严格的军营氛围中透出难得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