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弟38
除了福泽谕吉,侦探社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信玄拥有超能力。
在其他人眼里,信玄是个仅擅长祓除咒灵、没有异能傍身的无证咒术师。而且,他入职以来从未参与近身作战,大家认为他体术不怎么样,甚至比太宰治略逊一筹。
因此,当与谢野晶子看到一名身形高大、脸上有疤、腰间挂着冷兵器的可疑男人,她立即做出推论——信玄被陌生人劫持了。
与谢野晶子虽然名义上不是武斗派,但其实体术不赖。信玄看到那把寒光凛冽的砍刀,吓了一跳,连忙挥手制止。
“与谢野医生,他不是敌人!”
与谢野晶子犹豫不决地打量着禅院甚尔,并未松开武器。
“真的吗?他看起来可不像好人哦。”她指着二人被绑在一起的手,“而且,你们还戴着手铐。”
信玄只能苍白地辩解:“这是咒具,不是手铐……”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被绑架,他推开禅院甚尔的肩膀,跳到地面。
“你看,我还能正常行动。”
与谢野晶子松了口气:“真是的,我还以为你们闯祸了呢。”
她放下砍刀,又好奇地问:“那么,他为什么要抱着你?”
只有这个问题,信玄无论如何都不想回答,只好声若蚊蝇地应付几句。
“嗯,说来话长了,以后再讲。”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禅院甚尔真假掺半的造谣:“他非要我抱着他,否则不肯走路——我是迫不得已的。”
信玄瞪了他一眼,目光里交杂着愤怒和不可思议。
禅院甚尔,你好有本领。
禅院甚尔也看着他,还神定气闲地反问:“你想补充说明吗?”
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信玄抿了一下嘴唇,不说话了。
与谢野晶子瞳孔地震,但作为一名常年和谷崎兄妹共事的人,她拥有良好的职业素养。
她很快恢复平静,无视了二人信息量颇大的谈话,熟练地转移话题:“信玄,这个人是谁?”
信玄从齿缝里挤出他的名字:“禅院甚尔。”
“禅院?”与谢野晶子对御三家的名号早有耳闻,诧异地问,“你遇到咒灵了?”
信玄心想不能再拖沓了,他们耗费的每一秒,都会让禅院真依变得更危险。
他火急火燎地跑向与谢野晶子:“——来不及解释了,请跟我走!”
“去哪里?”
与谢野晶子端详着禅院甚尔身上半干的血迹,露出了然的神色:“有人受伤了,对吧?”
与谢野晶子眼中浮现出毫无理由的热切,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提包。提包内装满了手术刀,沉甸甸的。
信玄小声说:“我们不是去杀人的,医生……”
与谢野晶子点点头:“当然,我有分寸。”
他有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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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拉着与谢野晶子和禅院甚尔,通过瞬移回到医院。
他观察着与谢野晶子的表情,发现她和两名天与咒缚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与谢野晶子是第一次体验瞬间移动,她好奇地左顾右盼,没有丝毫头疼的迹象,甚至比信玄本人还要适意。
信玄心情微妙。
时隔多年,他终于意识到,五条悟当年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吵嚷着“脑袋好痛”,多半是演技。
那他为什么像个闹脾气的小孩,非要自己亲一口才能起来?
有病啊!
信玄一边在心里咒骂五条悟,一边默不作声地带与谢野晶子来到病房。
此时,禅院真依的心率已经跌到每分钟
40次,监护仪不断发出尖利的报警声。与谢野晶子看见显示器上的数值,表情瞬间变得肃穆了。
她放下提包:“你们几个,都出去!”
禅院真希不认识与谢野晶子,她的目光在信玄和她之间游移,似乎在考虑他们是否值得信赖。
信玄见她踌躇不定,介绍道:“她是我的同事,武装侦探社的医生,名叫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问:“你是病人家属吗?放心吧,我会让她痊愈的。”
说完,她匆匆握了握禅院真希沾满鲜血的手,然后强行把三人推出去,插着腰说:“别打扰我治疗!”
房门“嘭”一声关上了。
由于武装侦探社不像港口黑手党一样远近闻名,为了让禅院真希放心,信玄准备详细介绍侦探社的业务范畴,以及与谢野晶子的异能。
他回过头,才发现禅院真希正盯着自己,脸上挂着思索的表情。
“真希?”
禅院真希问:“你说的‘武装侦探社’,是不是横滨的异能组织?”
“对,你听说过呀。”
“奇怪的发色、绷带,每一个特征都能对上。”禅院真希懊恼地自言自语,“我竟然没想到。”
“……啊?”
“你和白痴眼罩男关系很好吧,那我就放心了。”禅院真希说完,靠着墙面盘腿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痴眼罩男?
信玄想起五条悟的眼罩和扫把头,以及他一直不愿回忆的情景——五条悟曾当着森鸥外、禅院扇等人的面,声称信玄是他的好朋友。
这个虚假情报未免散布得太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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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信玄和五条悟认识后,禅院真希稍微放松了一点,对他的防备也减轻了。
信玄见走廊内寂然无声,问:“没有其他病人吗?我之前还担心别人会听到枪声呢。”
禅院真希疲惫地回答:“这栋楼仅供给咒术师使用,其他病房都是空的。”
“监护仪报警很长时间了,为什么没有护士过来查看情况?这间病房是重症监护室吧。”
“禅院扇想让我们长点教训,于是下了命令,就算真依濒临死亡,也不准医院立即救治。”禅院真希指了指走廊和病房内的监视器,“他们还把监视器蒙住了。”
正如她所说,每个摄像头都贴着黑布。
信玄盯着黑布,又看了看地面上的血脚印,想到了让禅院真希和禅院甚尔脱罪的办法。
“既然如此,你们就有不在场证明了。”他指着病房,说,“‘炳’的两名咒术师在本家被咒灵袭击后,来医院刺杀你和真依。你用咒具反抗,失手杀了他们。”
禅院甚尔原本正靠在墙边睡觉,见信玄迟迟没有提到自己,他拨开脸上的鸭舌帽,问:“那我呢?”
信玄思考半晌,随意地安插了一个新身份:“作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真希和真依高价聘请了一名保镖——也就是你。”
“为什么特意强调高价聘请,你认为我是个贪财的人吗?”
“是的。”
禅院真希听到二人拌嘴,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她几个小时来第一次笑,不慎牵扯到了肩膀的烧伤。
为了杀死禅院扇,禅院真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她受的伤远比看上去严重,烧伤不仅限于两条手臂,一直蔓延至肩膀和锁骨,正渗出□□。她腹部也被禅院扇割了一刀,鲜血早已浸透衣物。
这时,病房中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与谢野晶子推门而出。
由于禅院真依已经处于濒死状态,这次救治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她摘下外科口罩,对他们说:“结束了。”
禅院真希快步走进病房,信
玄也拉着禅院甚尔来到门边。
禅院真依的心率已重回正常水平,嘴唇也恢复血色,藏在绷带下的伤口也全都愈合了。
与谢野晶子悄无声息地绕到到禅院真希身后,盯着她身上的大面积烧伤,幽幽地问:“你也受伤了?”
禅院真希没注意到她眼中诡异的光芒:“是的,肋骨上还有一处刀伤。”
与谢野晶子再次戴上外科口罩,不容置喙地说:“你需要治疗。”
信玄还记得谷崎润一郎的惨叫声,他见禅院真希和与谢野晶子走进隔壁病房,不禁坐立难安,认为自己害了她。
为了缓解焦虑,信玄无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禅院甚尔,端详他手上铁锈色的血迹。
半小时前,他亲眼目睹禅院甚尔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那道伤口又长又深,流了不少血。
“你的伤口怎么样了,需要消毒吗?”
信玄说着,将禅院甚尔的左手拖到自己面前。
他难得直白地表达关心,禅院甚尔却像一只警惕的大型猫科动物,试图把左臂抽回去。
他瞪着他:“干什么?”
禅院甚尔并未用尽全力,给了信玄可乘之机,他将掌心翻过来,查看那条贯穿手掌的刀伤。
出人意料的是,伤口早就经历了凝血、结痂、增生的过程,已经变成一道浅褐色的伤疤,静静地蛰伏在他的掌心。
信玄抚摸着那条疤痕,感到不可思议。
禅院甚尔伤口恢复的速度确实比常人快一些,同样的刀伤,其他小孩需要七天才能痊愈,他只需三天左右。
但是半小时也太夸张了。
信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角,仔细地看着禅院甚尔掌心的纹路:“真的痊愈了……才半小时而已,以前——”
信玄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猛地闭紧嘴巴。然而,禅院甚尔还是凭借优异的五感,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
“以前?小鬼,我们过去不认识吧。”
禅院甚尔有些狐疑,信玄看着他那双碧绿的眼睛,不由得心虚地低下头。
幸好这时,与谢野晶子打开门,满身血迹地走出病房。
她见二人手拉手坐在一起,熟练地移开视线:“治疗结束了,信玄。”
信玄像偷吃冻干被抓住的猫,立即甩开禅院甚尔,差点让他刚痊愈的左手撞在墙上。
信玄拖着他冲进病房,语速飞快地对与谢野晶子说:“原来如此真希的伤好了呀,辛苦你了与谢野医生我去看看她。”
与谢野晶子:“……”
禅院真希并没有陷入昏迷,她躺在满是鲜血的病床上,朝信玄和与谢野晶子点了点头。
她声音沙哑地说:“非常感谢你的治疗,医生,我感觉好多了。”
与谢野晶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道谢,异能可以被用于挽回他人的性命,我也很高兴。”
不同于病房内一派和谐的气氛,信玄正忧心忡忡。
明天早晨,禅院家灭门的消息就要被各大电视台当成热门新闻,头版头条地争相报道了。
作为在休假途中无故返回侦探社、拜托与谢野晶子救治两名重伤员的怪人,即使是信玄本人,也认为自己的行径十分可疑。
他心想,明天回横滨后,一定要编个像样的借口,向福泽社长解释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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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用瞬移将与谢野晶子送回侦探社,离开前,他忍不住提出好奇已久的问题。
“与谢野医生,我们从京都返回横滨的时候,你不觉得头晕吗?”
与谢野晶子正将沾血的手术刀丢进医疗垃圾袋中,听见信玄的问题,她露出回忆的神色。
“头晕?不会啊
,我感觉像坐海盗船一样轻微失重了几秒,但是并不头晕。”
信玄抿了抿嘴唇。
五条悟这个演技精湛的骗子,不如辞职去当演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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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名单上的人已全员被划上红线,但他们的工作还远未结束。
禅院真依醒来后,三人(以及被胁迫的信玄)简单商量了几分钟,最终决定由禅院真希和禅院真依祓除逃窜的咒灵,禅院甚尔则返回本家销毁证据。
而与禅院甚尔严密绑定的信玄,不得不和他一起返回禅院家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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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后,气温渐渐下降了,雪也越下越大,夹着雪花的寒风吹得人脸颊发疼。
由于不想瞬移到一滩血上,信玄出于私心,将目的地定在了花园里。因此,二人只好顶着鹅毛大雪,朝爬满咒灵的府邸走去。
禅院家的宅邸位于半山,恰好能透过树林看到京都市区,以及在市区上空盘旋的咒灵。
一些咒灵在饱餐之后离开禅院家,飞往闹市区了。
幸好咒术协会效率低下,尚未派遣咒术师前来查看禅院本家的情况,他们还有一小时空余时间,可以用于清除之前留下的痕迹——比如残破的咒具,还有尚未被摧毁的尸体。
正门挤满了正在吞吃尸体的咒灵,信玄望着满地鲜血,立即停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肯迈出一步了。
他拖着禅院甚尔走向西侧的门:“我们从侧门进去。”
然而,禅院甚尔和信玄产生了分歧:“有什么所谓,都一样吧。”
信玄以前就隐隐察觉到,禅院甚尔是个叛逆的人。只不过,他当时的身份是备受对方尊重的体术老师,禅院甚尔虽然对其他人十分无礼,却会乖乖听他的话。
失去原身份的buff后,信玄才发现他的叛逆简直远超五条悟,令人难以承受。
信玄拉着禅院甚尔的手腕:“甚尔先生,别再拖延时间了,尽早清扫完残余的证据,我们就能快点回去休息——”
“没办法休息吧,别忘了咒具。”禅院甚尔说着,弹了弹信玄手腕上的银环。
“禅院家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不可能向任何人告密。”信玄无奈地伸出手腕,“现在,总可以把它解开了吧?”
禅院甚尔用看傻瓜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小鬼,你没有常识吗……封印类的咒具必须通过术式才能解除。”
信玄心里浮现出不妙的预感:“……所以,你无法解开?”
“对。如果想通过术式解除这个咒具,需要一级以上的咒力。”
“……包括一级?”
“不包括。”
那不就只剩特级咒术师了?
信玄绝望地抱住脑袋,这是要绑定一辈子吗!
他连续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禅院甚尔见信玄快过呼吸了,才慢悠悠地说:“不过,它九小时后会自行解除。”
“不要停顿啊!”
“我是下午四点把你绑起来的,”他神定气闲地计算着时间,“——凌晨一点就能解开了。”
信玄重复:“凌晨一点,就能。”
对方毫无内疚之意:“是的。”
信玄:“……”
禅院甚尔,你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