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走前世路,情结别样生
迪州地处西北边陲,九十年代时期的冬天还非常寒冷,温度经常维持在零下二十多度到三十度左右`,最冷的时候甚至能到三十四五度。
回到一九九六年,首先就得适应这个时期还住着阴冷平房的冬天。
住了二十多年的楼房,享受惯了干净温暖的暖气,乍然间要面对生火架炉子烧火墙的供暖方式,满屋的煤烟味,到处飞舞的煤灰......,对这些,沈放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昨晚睡觉前往炉子里加的压火的碎末煤到了后半夜就燃烬了,由于怕冷和贪睡,夜里也没有起来往炉子里加铲煤,以至于上床时还温暖的屋子,到了早晨就有些冷。
按说这具身子里藏着的是四十岁的魂魄,应该表现出成年人的承受力和韧性,不该再有少年人的慵懒畏乏心性,可不知怎的,沈放反感觉被十七岁的自己给同化了,睡到半夜也懒得起来。
他在被窝里挣扎了几分钟,想到还要赶十几公里的路去上学,不敢再耽误时间,赶紧翻身坐起,在冷意袭进身子前麻利的套上了厚厚的毛衣毛裤,下床套好衣服和鞋。
走到炉子前一摸水壶,还不算太凉,拧起水壶倒了些水在脸盆里,又从暖瓶里倒了些热水兑和,洗了把脸漱了口,拉开屋门走到院子里。
扑面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昨夜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场大雪,院子里已积起了厚厚的雪。
爸妈还在里屋睡觉,沈放轻手轻脚走进厨房,将昨晚的剩饭热了热,三五下吃完。拿起桌上放着的饭盒装进袋子里,饭盒里装的是芹菜炒肉和米饭,是昨晚老妈给他准备好的带到学校吃的午餐。
回到自己屋里,把饭盒塞进书包,背起书包出了门。
沈爸的单位是迪州本地的国营建筑施工企业,在迪州城北的城边边上,是名符其实的城乡结合部区域,从单位的前门看过去还能有点城市的迹象,门口有条大公路,公路两边散落着一些单位和楼房,还通有一路公交车,后门则完全就是一番农村的景象。
这个时代,国营单位的办公区和住宅区通常都在一个院子里,一般称作家属院,沈放家就在沈爸单位的家属院里。
他上学的学校在迪州的城南,家和学校相距差不多有十五六公里路,每天上学放学非常辛苦,相当于要横穿整个迪州市,坐车还非常不方便,中间要倒两次车才行,一路顺畅的话,路上也要花将近一个半到两个小时。
沈放走出院门方转过院子墙角,迎面一股凛人的北风挟着重重寒意汹涌而来,压迫得他透不过气,呼吸都一时滞住,他忙背转过身,避过这股风头,待呼吸顺畅了,才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他如前世那样,没有去单位前门门口的车站坐车,因为这路公交车不能用学生月票,上车就是五毛钱起价,他坐不起。
沈放的家境不好,甚至可以说算是贫困,他家七口人,此前除了大哥和二哥已工作,他和三哥四姐还都在上学,沈妈也没工作,四口人就靠沈爸一个人的工资。现在稍好了点,三哥和四姐已毕了业,也就他还在吃闲饭。
从小就知道省吃俭用的沈放上学坐车从来只用学生月票,学生月票一个季度才十五块钱,如果坐招手停的公交车,虽然速度快,也不用等车,但算上中途倒车和早晚都要坐的费用,一个月车费就得五六十块,沈爸的工资每个月才五百多块钱,刚重生过来的沈放暂时还改变不了现状,只能继续如前世一样走远一点的车站去等月票车。
除了家属院前门口的这个最近的车站外,跪此一公里外还有两个车站,一个是从前门出去,走到BJ路上去等二路月票车,一个则要从后门走,穿过一片农村去坐三十七路月票车。
前世的时候,沈放曾经有过一阵是走前门去BJ路上等二路月票车,这条路是平坦的公路,早晚还有路灯。
但这个线路的大通道月票车不准点,本来是八点的车,往往等到八点半甚至快九点才来,而且司机还非常阴坏,即便准点经过车站有时还不停车,像是没看到有车站一样,径直就开走了。
沈放除了追着车屁股报以痛骂发泄怒火,就只能苦等下一班次的车过来,这对于十点上课的沈放来说,在这个车站等车经常迟到,到了学校经常是十点半左右了,第一节课都快下课了。
吃过几次苦头后,沈放很少再到BJ路上坐车,改去家属院后门的车站坐车。
从后门走,夏秋季节还好,广袤的农地里长满了玉米、苜蓿、土豆等农作物,满眼的翠海绿波,看着倒也舒眼。
通往车站的路是条土路,没有路灯,一旦遇到下雨天或是冰雪融化的季节,路面是相当的泥泞难走,一脚踩下去就是一鞋的泥水,常常鞋袜都浸湿得透透的。
前世这条路走了三年,印象太深刻,二十多年后再次走上这条荒郊雪径时,沈放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前世的自己,无论寒暑一人踽踽独行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
北风呼呼的刮着,脚下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白茫茫的雪野里,散落的几座隆起的雪丘有灯光照出,那是被白雪覆盖的农家院落,时不时还有犬吠和鸡鸣声。
天空如黑锅底倒扣在大地上,雪光映照下,天地间不算黑暗,沈放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留下一行迤逶的脚印。
以前,他走在这条荒野幽寂的路上,为给自己壮胆,一边引吭高歌,一边赶着路。
那个时候流行的是四大天王的歌,他唱的最多的是歌神张学友的歌,如《吻别》《一路上有你》《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等。
此刻,他张了张嘴,想要像前世一般,唱歌伴行,哼了几句后就放弃了,同样的年纪,声音也一样仍如当年那般清亮,可心气却已没有当年青春少年的那份热情,他现在是稚嫩的躯壳里有着一颗沧桑的心。
默然走了一阵后,他想,既然重回了少年时代,那又何必再带着沧桑的心和曾经的阅历来压抑自己呢,前世的经历和见识是笔财富,也是他重生后的立身之本,但那些沧桑挫折压抑的情绪就没必要继续保留,自己就该以真正少年的心性来重新活一次,过一次前世未曾享受过的美好青春时光。
想到此,他用力甩了甩头,再次开口唱起来,这次他没唱张学友的歌,唱的是郑少秋的《摘下满天星》,是金庸小说《雪山飞狐》拍成电视剧的主题歌。
“漫漫长路远,冷冷幽梦清雪里一片清静,可笑我在独行要找天边的星。有我美梦作伴不怕伶仃冷眼看世间情,万水千山独行找我登天路径。让我实现一生的抱负摘下梦中满天星,崎岖里的少年抬头来向青天深处笑一声,我要发誓把美丽拥抱摘下闪闪满天星,俗世翩翩少年歌一曲把心声写给群山听......”
前世的时候,这首歌也是他经常唱的,特别是在冬天冒雪而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