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杜大嫂在怀疑杜明河变了，杜大娘却认定了杜明河是成心跟她对着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底了？杜明河，你可要想好了！你今日要是敢给梅家当上门女婿，以后咱们杜家就再也没有你杜明河这个人！”
杜大娘这话放的有些狠。不过，杀伤力并不十足。
至少对眼下的杜明河而言，就没有杜大娘想象的那般具有震慑力：“娘，你怕不是忘了，我早上已经被你赶出来了。”
这会儿还是在外面，就只有杜大娘和杜大嫂两个人在。之前在杜家，一大家子人都在，然而杜大娘赶人的话音落地，杜家其他人虽然都有些侧目，却没有一人出口反对。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站在杜大娘那一边的，也都认可杜大娘的态度。
彼时的杜明河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杜家人，空漏漏的心四下都灌着冷风。
其实，没有太过惊讶，甚至连失望的情绪都没有。早就该预料到的不是吗？
前世他什么事都听家里的，娶了媳妇却从未想过一心向着自己的小家，总认为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太过计较。可结果呢？
他换来的是什么？是杜家人越来越得寸进尺的过分欺负，是他媳妇一日比一日更加疲惫的身心，更是他尚且没有来得及看过这个世界的孩子的一条性命！
外人都说他愚孝，最起码还承认了他的孝顺。然而，杜家人却看不见，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放在心上，肆无忌惮的踩着他、压着他，直到从他身上再也榨取不出任何的好处和利益。
这些他曾经一度被蒙蔽的真相，直到遍体鳞伤的梅若兰被气狠了的梅屠夫接回梅家，才终于开始一点一点的展现出来。
而那时候的他，却早已经悔之晚矣。
现下重来一次，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杜明河坚决不愿意走回前世的老路。
前世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儿，但对得起杜家人。这一次，他可以无视杜家所有人，唯独不能再次伤害梅若兰分毫。
这是他亏欠梅若兰的，用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亏欠。
所以在被杜大娘赶出来的时候，杜明河没有挣扎，也没有挽回。
没有任何的犹豫，杜明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杜家，没有丝毫的留恋。
这一日，整个朗日村不少乡亲们都亲眼看到杜明河光着膀子，就只穿了一条裤子，从杜家走了出来。
哦，不对，是赶了出来。
据说杜大娘原本连一条裤子都不愿意给杜明河留的，非要杜明河脱光了滚出去。是杜家老大觉得这般实在有碍观看，才姑且劝着杜大娘给杜明河留了一条裤子。
彼时的画面，那叫一个/刺/激，周遭好多乡亲们都围了过来。就连村长都出动了呢！
可到底，还是没有拦住杜家赶人。
再然后，杜明河就被门外凑热闹的梅屠夫欢欢喜喜的领回了梅家。
所有人都想着，杜明河肯定早晚会后悔，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家向杜家爹娘道歉。毕竟杜明河就是这么一个实诚的人，对杜家爹娘也很是孝顺……
可大家都没料到，率先坐不住的竟然是杜家人，还是杜大娘亲自找上梅家，要接杜明河回去。
虽说杜大娘的语气不怎么好，态度也算不得软和。但杜大娘确实是退让了，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不过似乎、好像，杜明河不愿意回去杜家？
这就热闹了。
“三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眼看越来越多的乡亲听着声音赶过来看热闹，事情却一直没有按着她预期的走，杜大嫂也有些急了。
名声，她夫君的名声！
“知道。”杜明河点点头，接下来的话语却是没那么说不出口了，“娘，等你和爹老了，该养你们的时候，我不会躲着。大哥他们每个月给多少，我也……”
“不用！”杜大娘几乎要抓狂了，没有多的耐心，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出了杜家的门，你就不再是杜家的人。以后杜家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不要再指望家里帮衬你半分。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跟杜家再无半点瓜葛，也无需再有往来。就权当，我们杜家这么多年白养了一条狗，就在今日，狗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比起杜大娘之前赶人的话语，这会儿的话不可谓不狠，也着实冷酷无情。哪怕杜明河早就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却还是没能忍住的身体僵了僵。
“老三，你要是铁了心丢人现眼，就跟咱们杜家彻底断了亲情！以后杜家再不会认你，也不会管你的死活！”要是其他三个儿子这样闹腾，杜大娘肯定会哭着喊着求着他们回心转意。但是对杜明河，杜大娘实在拿不出更多的温情了。
剩下的，就是不留情面的威胁了。
杜大娘有把握，杜明河不敢跟杜家撕破脸的。下一刻，就该是杜明河服软了。
“好。”然而，这一次杜明河的反应并不在杜大娘的预期，甚至连原本胸有成竹的杜大嫂都跟着皱了皱眉。
“三弟，你真是疯了！”杜大娘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杜明河还是不知道悔改，杜大嫂不赞同的喊道。
面对来自杜大娘和杜大嫂的质疑，杜明河不为所动。
不，他没有疯。他很清醒，是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清醒。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或者，如若杜家人需要，也可以当他是疯了。这样一来，杜家人就不用迁怒到梅家，只需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堆积在他的身上就够了。
杜大娘确实很怨恨杜明河这个儿子的不识抬举。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杜明河还是这么个要死不活的态度，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至于要她跪在地上求杜明河回杜家吧！门儿都没有！
事情到了这一步，杜大娘也不想服软了。
既然杜明河自己不要脸，那她这个当娘的就帮帮忙，彻底让杜明河以后都别想在朗日村抬头做人。
于是下一刻，就听杜大娘当着一众人的面骂开了：“我们老杜家可怜啊！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样白白被人给诓骗了去。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下地干活的好手，走到哪里不是家里的顶梁柱，愣是去给那绝了户的人家当上门女婿！我们杜家这是招谁惹谁了，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一道雷劈死那杀千刀的烂心肠的……”
被杜大娘这么一嚷嚷，才刚走过来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的那些乡亲，也都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却原来，杜明河要给梅家当上门女婿了啊……
怎么说呢，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就如同杜大娘说的，杜明河的条件还没差到要去当上门女婿的地步。
但另一方面，不少人又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杜家四个儿子呢，老三杜明河又不受宠，也远远比不上其他三兄弟，拖到二十岁都还没成亲，可不得好生为自己筹谋筹谋？
说到底，还是亲爹亲娘靠不住。没看见杜家连老四杜明晨都定了日子马上要成亲了？
放眼他们整个朗日村，哪有哥哥还没娶妻，弟弟就成亲的道理？这杜家啊，算是头一份，也是独一份。
听着不少乡亲开始嘀嘀咕咕，杜大娘那叫一个冤枉：“我哪里是不给他说亲，这不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三就一个榆木疙瘩，好人家的姑娘哪里看得上他啊？我这不是当娘的太心疼，生怕给老三挑了一门差的亲事么……”
杜大娘这般解释，可没多少人当真。
他们当中也不是没有人起心帮杜明河说亲，甚至还有相中杜明河当自家女婿的呢！然而每次上门去跟杜大娘说，都被杜大娘扯七扯八的搪塞了回来。
要说杜大娘不是故意的，谁相信？
“闹什么、闹什么呢？要哭坟回你杜家的地盘哭去，赖在我们梅家大门口嚎什么嚎？”一墙之隔，已经百分百确定杜明河态度的梅若兰当然不会什么事儿也不做。紧接着，就是梅屠夫出马了。
“梅屠夫！你还有脸出来！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事儿！你诓骗我杜家的儿子给你当上门女婿！你个生儿子没□□的，你……”一见到梅屠夫，杜大娘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气的张嘴就骂。
“打住！你自己把儿子赶出来不要，连件遮体的衣裳都没给，我只是碰巧路过，顺手把人给领了回来。我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你们杜家为什么大好的儿子要赶出门，那就得问你们杜家自己了，别想往我们梅家头上扣帽子！”梅屠夫也不是好欺负的，耍起阴谋诡计他确实不利害，但他吵架嗓门大，输人不输阵。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舍得真赶出门来？我跟我儿子说笑呢！当不得真的！”众目睽睽之下，好面子的杜大娘再度改口了。
“不是说笑。”只不过下一刻，她就被杜明河明晃晃的打了脸，“我已经是梅家的上门女婿，十亩田地的彩礼已经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