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屋内传来湘娘的哭声,婆婆走了。
宴屿眠这才来到她的身边,湘娘在哭,但比起婆婆被咾病鬼带走的清晨,这份泪水里多了释然和宽慰。
“昨晚白忙活了。”莲生评价道。
他们废了很大劲才把婆婆救出来的。
宴屿眠却摇头:“不算白忙。”
莲生不明白,最终不都是死了吗?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哭声把蔺海程吵醒了。
宴屿眠给他简单说了下情况,蔺海程感慨万千,虽然婆婆最终还是走了,但他们终究让湘娘不再遗憾。
翌日清早,湘娘就按照宴屿眠的说法,把婆婆安葬了。
她也挺担心婆婆身上会不会携带什么病,毕竟可是从咾病鬼的巢穴里走过一遭。
“我要去找平儿。”
坟墓前,湘娘对宴屿眠笑道:“婆婆让我不要守孝了,去城里和平儿好好过日子。”
蔺海程裹着厚实衣服,咳嗽着道:“那正好,我明日打算进城买些东西,赶考路上带着,咱们就一起过去吧。”
这倒正好合了宴屿眠心意,她打算买完东西就跟蔺海程分别,去别的地方转转。
至于这个村子,她已经送信给了问天阁,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前来处理。
纸鹤传讯的法子很多人都会,而且宴屿眠刻意更改了字体,这样问天阁再怎么想,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来。
宴屿眠知晓问天阁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会和平民百姓有过多接触,大概连话都不问,处理完咾病鬼的事情就走,也就无从知晓“溪眠姑娘”的存在。
翌日清早,宴屿眠就坐上了蔺海程租的马车。
车里还有湘娘,手臂上围着白布,她因为婆婆走了而难过,也因为即将去跟儿子一起住而高兴。
蔺海程赶车,莲生就坐在门帘外,同他并肩。
当然蔺海程并不知晓有人正在和他一起赶马,否则他得吓到翻下车去。
湘娘非常好奇宴屿眠和蔺海程两人是怎么把婆婆救出来的,要知道那可是咾病鬼,如此恐怖的邪祟,巢穴内肯定更为惊险。
宴屿眠就挑挑拣拣给她说了些,当然她没提自己两刀砍死咾病鬼的事,用的还是湘娘平日里做饭的拿两把菜刀。
“我们看到婆婆还没有被做成缸里的东西,就赶紧让蔺海程背着,往洞外面走了。”
宴屿眠忽略掉了所有惊险时刻:“还好另一只咾病鬼没来得及追上来,我们很快走出了洞穴,用火折子把它吓退了。”
湘娘寻思道:“这样的话,以后在新月之夜多多掌灯,能不能把咾病鬼吓退呢?”
“可以试试。”宴屿眠点头,并未告知湘娘她已经匿名联络了问天阁,咾病鬼应该等不到下次光临村落的日子了。
村子离城里有三十里路,只过了半个多时辰,宴屿眠就看到了城墙。
蔺海程先把湘娘送去平儿那边,平儿已经从信里得知了情况,在木匠铺门口迎接。
“我打算从附近租间屋子,以后就在城里安家了。”
湘娘照顾蔺海程的这两年也攒下不少钱,平儿当学徒工钱少,却也能付得起日常开销,她向宴屿眠说着自己后续的生活计划,眼眶不由得湿润。
“以后如果再来城里,千万别忘了找我啊。”
“会的。”宴屿眠抱了她一下,“到时候我要再吃湘姐做的饭。”
蔺海程也同湘娘告别,他还要去采购,没法陪着湘娘去看租房。
“海程哥放心吧,我带着娘去就行。”已经比湘娘还要高的平儿站在母亲身边,道,“我对城里可熟得很,你就安心带着溪眠姐买东西吧。”
虽是离别,却没多少伤感气氛。
莲生到隔壁的木匠铺参观几圈,等他看完回来,蔺海程和宴屿眠已经重新上了车。
莲生就在车顶落座。
他望着周围的人来人往,店铺地摊,到处都是没见过的新奇事物。
蔺海程辗转几大商铺,购置进京赶考的物资,马车很快被装得满满当当。
宴屿眠跟着他闲逛,偶尔看到有意思的玩意,就停下来把玩一番。
蔺海程:“眠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随便买,我手里还有不少钱。”
宴屿眠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陶土不倒翁。
各样珍奇玩意她澜清宗里多的是,但宴屿眠最想要的还是手机和电脑,只可惜,她这个愿望过了几百年还没能实现。
相较于宴屿眠,最好奇当属莲生,他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偶尔会问宴屿眠是做什么用的。
宴屿眠就给他解答,当然,在旁人看来,这姑娘天仙般貌美如花却对着空地说话,实属诡异。
蔺海程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小声问道:“眠眠是在跟谁说话吗?”
“嗯。”宴屿眠点头,她指了指莲生,“在这儿呢。”
蔺海程看着宴屿眠指向的空地,背后瞬间唰唰寒毛耸立,打了个冷颤。
真、真的有人在吗?
宴屿眠一蓝一黑的双眼澄澈明亮,蔺海程很早之前就想到书里说这叫做阴阳眼,能看到鬼魅之物。
可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蔺海程吞咽两下,对那个方向作揖,颤声道:“幸会幸会,如有冒犯,还请阁下见谅。”
只可惜莲生早就不在原地了。
他飘到了商铺一角,对木盒子里的物件表露出强烈兴趣。
莲生觉得它造型奇特,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他的脸从木盒里透出来,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宴屿眠走过去,伸手从犄角旮旯里拿过那盒子。
店主慌忙道:“哎——”
宴屿眠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装着跟玉质的圆柱形物件,尾端还有着两个球状凸起,晶莹剔透,又粗又硬。
蔺海程注意到宴屿眠终于又拿了东西,赶忙道:“如果喜欢就——”
然后他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话音戛然而止。
在店主和蔺海程微妙的沉默中,宴屿眠啪的声把盒子盖上,神态自若地放回原处。
“这是男人们都有,但是你目前还没有的东西。”她对莲生道。
男人们都有?
莲生观察起蔺海程,只见他神情格外微妙,脸和耳尖都通红通红的。
头发,口鼻,双手,他是有的。
他和蔺海程的区别,在于自己似乎缺了一半身体。
难道这个东西是脚吗?
但主人也有脚,又怎么能说是男人们都有呢?
莲生想到数日前宴屿眠在河边钓鱼,蔺海程看到她赤着的足时,脸好像也像现在这般红。
到底是不是脚。
莲生陷入了沉思。
原本宴屿眠的淡定反应能消解不少尴尬,可她后面那句话,却让蔺海程的脸更烧了。
店主更是只能尬笑。
片刻之后,莲生终于思考结束:“我能要吗?”
他想要仔细研究对比,看看这究竟是男人的什么东西。
“想要的话你自己想办法。”宴屿眠扔下这句话,施施然地去看其它物件了。
进京路途遥远,蔺海程买了许多东西,堆放在车里。
正当他奋力搬运之时,一个木盒子鬼鬼祟祟地凭空飘进了车厢。
莲生坐在宴屿眠身边,就要打开。
“给钱去。”宴屿眠扔给他一小块碎银,她不知道市场价,但看这玉势的质地,应该还挺贵。
莲生哦了一声,拿着碎银飘出去,数息之后,直接穿过车厢进来。
他从盒子里拿出玉势,伸头看了蔺海程一眼,比划着到底是哪个地方。
如果蔺海程探头进来,就会发现一根玉势正在半空中漂浮,还不断调整成各种角度。
宴屿眠懒得管他,这些天来,她早已习惯了莲生小孩子般的好奇。
蔺海程终于清点完物资,带着宴屿眠去吃了顿午饭,吃饱喝足,他问道:“眠眠,还想在城里逛逛吗?”
“不用了。”宴屿眠回道,“我们回去吧。”
她打算到半路再找个机会给蔺海程说要分别的事,要是现在说了,蔺海程绝对要唠叨一番,百般挽留。
又去给湘娘打了声招呼,蔺海程就驾着马车离开城门:“要是以后想进城随时都可以来,反正村子离这边也就半个时辰的路。”
马车在林间路上行驶了一刻钟,宴屿眠突然听到了异响,从侧旁的山林里传出,正在迅速靠近。
研究着玉势的莲生也抬起头来,眉头微皱。
听到弓弦拉满的紧绷声响时,宴屿眠猛地伸出手,抓住蔺海程的衣领,将浑然不觉地男人拽进车厢。
嘭——!
一根利箭疾射而来,转眼便插在了蔺海程放在方才的地方,箭头深入木料,要不是宴屿眠出手,蔺海程大概会被捅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