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

惶惶

前日,归燕堂。

与搬了新家,过得自在舒适的沈珏不同的是周瑶,这段时日里她寝食难安,身形也跟着消瘦许多。

沈珏在府里重新得宠,甚至压了四娘子谢冰一头,种种都令她无所适从。

她终日惶惶,担忧沈珏的昨日就是她的明日。

两个人同样是府里的无依无靠表小姐,若是沈珏的父母有心,也不至于不闻不问让她住在后罩房,与她早死的爹娘没什么区别。

现在沈珏飞上枝头,那她周瑶不就成为府里地位最低的了么?届时,谁都能欺负,可她又该欺负谁去?

周瑶越想越怕,往老太太的主屋跑的频次变多,也惹得老太太厌烦。但这段时间周瑶也摸清楚了,沈珏能搬去临水小筑并非老太太的意思,柳氏又是个懒怠管事的,谢璨就更不必说了,算来算去只有那个归京不久的世子能做到。

好她个沈珏,表面看着柔柔弱弱、不争不抢,私底下勾引二少爷不说,就连谢世子也被她勾了去。

周瑶越想越气,险些咬碎银牙。

丫鬟蒹葭凑到她耳边,“姑娘,陶嬷嬷来了。”

她双目一亮,让蒹葭把陶嬷嬷带进来。

“嬷嬷,你先喝杯茶。”周瑶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另一杯推给陶嬷嬷。

陶嬷嬷正要端起来牛饮,意识到手脏,便在裙面上使劲抹了抹,这才端起来喝完。

在她仰头时,周瑶撇下嘴角,喝完后又立马弯起笑来,“嬷嬷最近可发现什么端倪?”

从撞见慈恩寺沈珏半夜出去那一回,她就留下心眼,笼络陶嬷嬷给自己通风报信。

“有有有,昨日晚上表小姐带着碧云出去,说是捡什么木枝回来搭葡萄架,奇怪的就是两个人没有一起回来。”

周瑶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就这?陶嬷嬷不是我说你,光靠这些细枝末节,可赚不到我半贯钱。”

“奴还没说完呢,姑娘别急。”陶嬷嬷立马赔笑脸,随后又朝她挨近,低声道,“碧云先回来,奴就留意了一下,你猜奴看见了什么?在半月门那里,表小姐正和一个男人说话哩!”

周瑶忍着不适,想挪动位置,听见此话登时绷紧了脊背,“那男人长什么样子?”

“天太黑,外面湖水又没掌灯,奴看不清,但特别高。”陶嬷嬷自顾自倒茶,俨然一副说到兴头上的样子,“这还没完呢!表小姐又把自己的灯给了那男人,这样就算了,关键是第二日碧云拿着一件大氅又是洗又是熏香的,那样式奴绝不会看错,是男人穿的!”

一种窥到秘密后的获得感从周瑶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口,酥酥麻麻的。她跟陶嬷嬷再三确认,那件男式大氅还留在沈珏那儿,便让蒹葭给陶嬷嬷钱财,嘱咐她下次还有消息再带来,下次会给一贯。

蒹葭去送陶嬷嬷,屋里只剩周瑶一人,她越想越兴奋,慈恩寺那晚沈珏应该就是出去私会男人,被谢璨捉到后为什么没声张呢?

因为这男人说不定就是府里的,身形高大,不知是府里庶子中的哪一个。谢璨没有教训男人,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家丑不可外扬,于是只好把沈珏狠狠教训一番。

可沈珏死心不改,再次在府里跟那人有首尾。

而男式大氅就是证据!

想通一切,周瑶酝酿出一个计划,让蒹葭拿上她新买的胭脂水粉就去四娘子谢冰的住处。

**

临水小筑。

沈珏正和碧云打香篆,往银鎏金錾刻凫鸭香炉里铺上底灰,羽毛香扫扫净炉壁边残留的灰,再用圆片状的灰押把香灰压得平实。

香篆放在平整的香灰上面,取禅杖香铲往篆中填入香灰,抹平压实。

重头戏来了,沈珏捻住香篆,就连旁边的碧云也闭口不言。

心静,气沉。

手腕提起的一瞬间,一枚连绵回环的禅莲印香在香炉中徐徐绽放。

“姑娘好厉害!”碧云崇拜地拊掌。

打香篆要做到心静如水,讲究心稳手才会稳,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她鼻尖都沁出细汗来。

“姐姐打得好篆!”

人未达声先至,沈珏朝门口看去,四娘子谢冰与周瑶相携而来,正褪下肩上的披风,露出里面华彩的罗裙。

沈珏不知她们作何而来,但还是从梨花凳站起来,福了福身。

谢冰绣团云纹的袖子扫过沈珏身侧,同周瑶一般不请自坐。

沈珏并不她们回礼与否,还让碧云去取茶奉上。

谢冰将一个覆盖绫罗的提篮放在桌面,四处打量,酸唧唧道:“和我之前来临水小筑玩儿时见到的摆设都不一样,抢了别人的东西,姐姐住得还舒服吧?”

沈珏还未说话,周瑶就“扑哧”笑出声,“那还用说当然舒服了,用着不舒心的东西又怎么还会特意去抢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挖苦沈珏,尽显亲近,倒让旁边的沈珏如坐针毡。

她如何听不懂她们酸讽的话儿,但有口难言,那天请安她明明想拒绝的,柳夫人也瞧出她的婉拒之意,抢先拍案。

临水小筑的环境好是好,但她却不得不面对非议。

谢冰将压在心口的话儿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挖苦足够便也舒气,这才想起正事。

楠木雕镂八仙桌上的提篮忽然动了动,沈珏以为是自己眼花,凝神去看,它果然在轻微地起伏。

谢冰笑着把盖在上面的绫罗掀开,只见提篮内垫一层白毛毡,毛毡上窝着一团毛绒绒的狸奴。

狸奴毛色发橘,再添几道褐色便像山林中的斑斓幼虎,此时它团在篮子里睡得正香。

谢冰把狸奴扒拉出来,欲塞到沈珏怀里。

“这是给我的?”沈珏一双杏眸瞪得圆圆的。

谢冰却是大方得不行,“姐姐你就收着吧,它叫球球,借给你玩玩儿。”

沈珏这才接过,像抱襁褓婴儿一样抱着球球。球球睡饱了,精神十足,举起猫爪就要去抓她鬓边的珍珠流苏步摇。

球球贪吃好睡,养出一副南瓜色汤圆的身体,伸出爪子去捉又捉不到,笨呼呼得可爱。

沈珏的心被它萌化,取下步摇逗它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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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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