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走廊
可是纵然知道他在给方灼撑腰,周燕却是也无法辩解什么。因为这件事原本问题就在她这边,过错在她这边。人不捅出去是高抬贵手,她应该心怀感激。人捅出去,是她罪有应得。
所以,周燕回去的时候,气红了眼,紧咬着牙,快要哭了。她欺负人欺负惯了,之前在二高就是一副大姐头的样子,这次计划的这么天衣无缝却没得逞,吃了憋,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堵着却无能为力是真的。
周燕走后沈煜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睨了人一眼,口气很冲:“单枪匹马,你还挺能耐?!”
方灼抬手搓了把脖子,低着头跟做错了事似的,踢了一脚脚下的小石头,压低声音嘴却是硬的:“我乐意,又不关你的事。”
她乐意?
沈煜不乐意了,这是利用完人就丢啊,小白眼狼的属性真的是玩的溜溜的。
他抬手揪了一把她半塌扎在后边的马尾,方灼诶的一声吃痛,他不撒手,恐吓人:“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灼反手往后将人拍开,吃了熊心豹子胆还真重复了遍:“我说我乐意,又不关你的事。”转身往前大步走。
沈煜轻而易举的跟上,“既然不关我的事刚谁抓着我衣服不放求帮忙的?”帮完了忙倒好,转眼就翻脸了。
方灼因为刚刚被揪了头发,就刻意离人远了点,狡辩:“那我们不是好邻居么,好邻居就应该互相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什么?”沈煜被毁了三观,怎么邻居需要担当的要这么多了?神他妈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看你上次不止脚摔坏了,脑袋也摔坏了吧?”
“我脑袋没摔坏,”她顿时红了眼,刚刚还嚣张不行,转眼便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忍了一天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就是难过,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有家和没家都没两样。闷头走在沈煜的右边,囔着鼻音,“你脑袋才摔坏了,你全家脑袋都摔坏了——”
“......”沈煜被这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给震惊了,松下抱在胸前的手,压着步子,转而探身往低处看了人一眼,接着又直起身,清了清嗓子,“喂,你别哭啊?你哭什么?我说着玩呢,你那些资料不都买来了吗?还缺什么?”沈煜这辈子就没哄过什么女生,哄人这两个字在过去的十九年间,在沈煜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
“我写的字。”
“......”
“上面没有我写的字。”
“......”
这不废话吗?新书哪儿来的你写的字?
“怎么,你想改行印书啊?”沈煜简直无语了。
“......没打算印书。”
“......”
“你不是学霸?你再回忆一下,再写一遍,权当复习了。”沈煜觉得自己的意见很诚恳,他已经多少年没这么诚恳过了。况且伤心成这样,那么可惜那些东西,刚刚还活菩萨似的放了人走,还定什么保证,“刚都跟人单挑了,怎么有证据了反倒心慈手软了?”
“我不想仇恨继续无休无止下去,总要有个终结。”她收了下情绪,变得正常了点。
“你觉得,这就会是终结?”沈煜看过人天真的脸,从鼻息间嗤出一声气音的笑,一并轻扯了下嘴角。
方灼此刻不想再想这些,闷着不说话,莫名觉得很累,跑的很累哭的也很累。
旁边过去一位骑三轮的大叔,恍恍惚惚眼看就擦到了她的肩,沈煜伸手拉了人一把到跟前:“这位发誓要跟我患难与共的邻居,看着点路。”
他一句“发誓”把方灼一秒逗笑,推了他一把,她什么时候发誓了。
然后不经意间,就看见他手上多出的一道血口。
她不免多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摸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枚创可贴,上面还有一个蓝胖子的卡通图案。
摊在手心送到人跟前,“给你。”
沈煜低头看见,嗤笑一声:“这东西长的太可爱,不适合我。”
方灼见人没接,径自将创可贴两边的黏胶揭下,然后扯过人停下步子,拉过他的手,沈煜不耐的扯了扯,换她凶了声别动,然后将创可贴对上那道血口,贴了上去。
他手掌宽大,掌心透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那种粗粝,不过倒是温温热热的。
沈煜呵的一笑,响在头顶,“干什么,还不打算松手了?”
方灼惊觉,被烫到似的,迅速把手收回,然后快步往前走,也不理人。
直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沈煜似乎方才从后边跟了上来,见人大步跨着要回家,她方才诶的一声连忙喊住人又开口问:“今天买那些东西多少钱?我转给你。”口气还颇为霸气。
沈煜脚步没停,“不是你说的都怪我么,不用还。”然后直接垂眸去开门。
“......”方灼语塞,“你知道的,我当时就是——”
“我知道什么?”他手下门锁打开,撇过头冲人轻嗤,推开门一步跨进去,接着反手直接砰的一声就关了门。
“......”
只是想还个钱而已,怎么还惹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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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第一场考试如期而至。
老崔敲着黑板给大家敲警钟:“摸底考试,考一次少一次,都给我好好考,遵守考场纪律。把每一次模拟都当成实战来严格要求自己,因为高考时候没人会去单单迁就你。把字都给我写工整了,别把不该丢的分给我弄丢了。”
之后紧张了两天。
考试过后的当天下午回到班,大家都多多少少带着些放松的状态。
林琅收拾好考试用过的东西之后,把凳子放的低低的,然后几乎埋头在桌子下面的位置,拿着化妆镜在涂嘴。
方灼从洗手间出来进到教室后第一眼没看到人,然后走到位置后直接吓了一跳,盯着桌子下面的人皱眉:“林琅,你能正常点吗?”
林琅从化妆的间隙给了方灼一个眼神,动作依旧没停:“我这不是怕老崔过来巡视么,他再给我新买的Dior给收走了,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方灼拉着凳子坐下,禁不住又看了眼林琅,这姑娘明显晚上有异动的样子。
“这不是考试过了么,想放松放松,我们训练营那几个人安排了个聚餐。”林琅说着抿了下红嘟嘟的唇,将镜子合上,然后起身将凳子扶起往方灼跟前蹭了蹭,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说:“阿灼,陪我一起去呗。”
“我——”
“阿灼~”
林琅摇晃起了人胳膊,撒起了娇。摇的方灼汗毛都竖起来了,把人拍开说:“行行行行行。”
琳琅笑逐颜开,翻着桌肚里的化妆包,又倒腾别的去了。
班级里难得乱糟糟的样子,因为老崔发话,今晚晚自习可以不用过来,刚好明天又是周末,算是直接给大家提前放了假。所以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约人的约人,聊天的聊天。
当然也有极少数个别的在对这次考试的题目。
收拾一番东西,跟着林琅推开凳子转身走的时候看了眼身后的空位置,考试了两天,这位置空了两天。
她一度怀疑人根本就没参加考试。
出来校门,天已经暗了下来,严格来说,已经到了饭点,她瞅了眼街边小吃摊上卖着的铁板鱼丸,拉住了林琅。
林琅扯着人往前走,“我们是去聚餐,你是不是傻?”
她不傻,她只是饿了。
林琅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两人一起上了车。
然后车子七拐八拐,就拐到了酒吧街的一条深处的巷子里。
灯红酒绿闪眼,这哪里是正经吃饭的地方?
接着林琅连扯带拽的,就将人给拖进了一道拐里,来到一家夜市旁边。
夜市上边大大的招牌亮着的是一家KTV,隔壁是一家酒吧。
店门口位置的一张桌子上零零落落的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有的甚至看上去比她们要大不少,不像是学生。
有方灼眼熟的林琅体操训练营的,但有的明显不是。
见到林琅和方灼过来,一男生招呼着往里边坐。
推着手边的吃的往方灼跟前:“同学,先垫垫肚子。”接着又开了瓶啤酒,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啤酒。
方灼本能的将啤酒推拒了回去,她没喝过,她也不想喝。
她只想吃点东西。
林琅跟这些人都是玩惯了的,方灼明显透着些格格不入。
“同学,啤酒,少喝点没事。”那男生看了眼方灼清透的小脸,颇为执着的又将那杯酒给推了过去。
林琅过去啪的一下打到人端酒的手上,骂了声滚蛋,这男生叫杜磊,花花肠子一堆。林琅直接坐在了他跟方灼中间。男生笑嘻嘻了一番,也没再让酒。
没多一会儿又过来一男生,个子高高的,剪着短平头,说话间方灼知道原来人是职业的体操运动员,叫秦晨阳。而且自从那男生一过来,林琅几乎一双眼长到人身上了似的,原本狼吞虎咽的她瞬间斯文了起来,方灼瞧了眼她对面的男生,又看了看身边的某位女同学,挑了挑眉,瞬间明白她那新买的Dior是为谁涂的了。
方灼跟他们话题不多,他们说说闹闹,她偶尔被问到也是简单应付几句,大多时间都在默默吃饭。吃了一会儿饭上去夜市二楼去卫生间。
夜市和上边的KTV估计是一个老板开的,不然也不会顾客要上卫生间让上去上边的KTV里去。
上去二楼明显跟一楼的氛围不同,各式各样的嘈杂声从不同的包间里往外泄。
灯光暧昧交叠,昏昏暗暗的。
方灼推开一扇卫生间的门,一股子呕吐物外加令人作呕的酒气迎面而来,再一看,坐便器上被人吐的到处都是,污秽不堪。她立马捂住嘴鼻,关上了门,自已也要吐了。
这个卫生间她不上了,从里边走了出来。
然后看见有服务生端着餐盘从上边的楼层下来,她原本要下去的心思动了动,从二楼往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看上去很干净。她于是趁人不注意往楼上溜。
果然在拐口的同样位置,也有卫生间,但是明显比下边的干净了很多。
方灼上完卫生间刚推开门出来,就看见对面不远处原本关着的包厢门开了,门口站着几个人在骂骂咧咧的纠缠,其中就有沈煜,嘴角咬着一根烟,原本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靠着墙边抽着。
不知道对面隐在过道口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将烟从嘴角掐过捏在指间,走到人跟前问:“你说什么?”
然后那个人就直接蹦到了沈煜面前,指着沈煜的鼻子骂着说:“我说,谁他妈又敢保证,你就不是个杂种呢?”
骂人的叫周凯,沈煜爷爷第三个儿子在外边的私生子。随了母姓。
沈煜不怒反而笑了,看着蹦在跟前气急败坏的周凯开口准备说什么,啪的一声东西砸落地上的动静从对面的洗手间门口的盥洗区传了过来。
方灼弯腰去捡她撞掉到地上的洗手液瓶子。
周凯连同沈煜,还有一旁站着的另外几个齐齐的看过去,沈煜原本笑着淡讽周凯的嘴角在看清是谁的时候瞬间敛下。距离卫生间最近的一男的看上去年纪得有二十多,一身的酒气外加一脸的猥亵,看到人目光直接变了色,哟了一声走过去,“小美女,过来玩儿啊,吓到了吧?不怕不怕,过来让哥哥摸摸安慰安慰。”
方灼觉得情况不对将洗手液瓶子往台子上一丢就要跑,那人堵了她一下,接着人手就要去扯方灼的领口。
另一边还有人起哄的笑。
然后那笑声,因为砰的一声一啤酒瓶从远处飞过砸到那男人手肘上而戛然止住。
接着是啤酒瓶掉落地上炸裂的破碎声音。
男人收回手操了一声,就同迎面过来的沈煜扭打在了一起。
沈煜抡拳就直接往人脸上打,“你他妈碰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