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
伏明落有一副好皮相,便是闲暇之时在咖啡馆打工便有许多高中小男孩偷偷来看她,再悄悄的拉着她,笑着问她:“姐姐,可不可以加个微信啊?”
那种笑容熟悉又陌生,像是记忆里的那种清朗耀眼的样子,伏明落会恍惚一瞬,然后笑着拒绝。
伏明落是个孤儿,她的生活费大多来源于奖学金、贫困生补助以及打工的工资。
但她素来忙碌,前些日子选上了学生会副主席,更是忙到极致,所以咖啡馆打工也少了些,不过她自学过德语,有时候也会接一些翻译的活,生活也算过得去。
沈烬临偶尔会在咖啡店门口等着她。
他会不耐烦的靠在后厨的门口,牙尖咬着男士香烟,口腔是爆珠炸裂开的刺激与干涩甜香。
男士香烟是细长的,在男人手指尖被把玩的时候,会带着赏心悦目的韵味,就像是男士香烟广告中,朦胧又身材优质的西装男士踩着透亮的皮鞋走在办公室,臀部被西装裤包裹得彻底,成熟又带着笑意的在女上司的手上点了支男士香烟,下颚是被烟雾朦胧的性感。
这种东西充满女凝与隐晦的色情,就连味道也不如女式普通香烟那样呛人野性,曾在网上掀起一小波讨论。
但是沈烬临没有什么想法,味道好抽加爆珠的刺激对他来说已经够了,而这种带着争议的男性话题对他来说只是莫名其妙的笑料。
大抵是沈烬临优渥的家境和地位让他对于这种话题感到不屑,他懒散又倨傲,什么都不在意,包括自己。
他这样的性子一身刺,不少人厌恶至极,但是大多数人只是惧怕又埋怨的看他一眼,再背地里轻骂一句,“男疯子”。
沈烬临疯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曾经晚上飙车,差点轰动了警察,也曾经烂醉如泥的躺在操场上睡了一晚上,旁边守着彻夜未眠的伏明落,最后在她抱着他回去时一口咬在她的脖颈。
沈烬临垂眸看着手里细长的烟,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在伏明落出来的那一瞬,一脚踩在门槛上,挑眉,问:“今天这么早?”
哪怕是认识了许久,伏明落有时也会失神看着他的面容。
眉梢是肆意又恶劣的笑意,唇角扯起,眸中又桀骜冷然。
……但是不该是这样。
他的眉毛应该再低垂一点,笑起来的时候不该放肆的露出牙尖。
伏明落的那双漂亮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气氛一瞬间沉闷,又猛然笑起来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今天晚上要回学校开会,所以早点走。”
沈烬临不知为何皱起眉头,然后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尖,似乎指尖用力,眸子盯着她扬起的唇角,哑声道了一句。
“……不许笑。”
大抵是她素来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些刺眼。
伏明落很听他的话,也知道他的脾气,莫名其妙疯子一样的思维方式,她敛下自己的唇角,温和又柔雅的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是她皮相的最好用处,她习惯性扬起唇角,习惯性眸子弯着,沈烬临有时候会命令她笑,有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冷戾开口说着不许笑。
但是伏明落不同,她只会伸手轻轻抵住他的唇角,然后轻声说,“你可以笑给我看吗?”
一如既往的,她只想看沈烬临笑。
沈烬临顿了顿,似乎难得听她的话,面无表情我,微微扯起唇角。
“唔——”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伏明落却猛地抱住他,微微眯住眸子,压抑着颤乱的喘息,轻声说:“谢谢,很好看。”
二人拥抱着,交换着体温,后巷是寂静幽深的,或许不知哪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伏明落敛下眸子,呼吸着他身上的香气。
但依旧是那句话,他的眉毛应该再低垂一点,笑起来的时候不该放肆的露出牙尖。
她松开怀抱,伸手,指尖有些颤抖的摸上他的脸,然后轻轻摩挲他眼尾的泪痣,眸中像是要磨去一般的晦暗。
大抵是她轻柔抚摸的动作过于缱绻,沈烬临怔然片刻,然后微微侧脸抿住唇向她凑过来。
哪怕是舔狗和疯子,哪怕是恶劣的大少爷和乖巧的优等生,哪怕明明看起来不相配,她们也是——毋庸置疑的恋人。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在坚持不懈的舔狗一般的追求下,玩味着给了她一个恩典,是没有被他的恶劣和倨傲赶跑的恩典——成为她的恋人。
成为一个舔狗的男朋友,对倨傲的少爷来说,是她卑躬屈膝的、而他高高在上的施舍。
所以,他们是能接吻的。
他带着倨傲的施舍与莫名其妙的汹涌潮水,微微低头凑近她,送上自己的嘴唇。
鼻尖慢慢凑近,处在少年与男人交界之处的沈烬临,侧脸被月光打下一层晦暗的阴影,呼吸交缠。
伏明落近乎是平静的看着他凑过来的俊脸,慢慢感受着贴上来的呼吸,然后猛地在他要吻住她的时候,微微侧过脸躲闪。
不要。
……好脏。
他被躲开,没有吻住她,哪怕是侧脸。
在躲过去的那一瞬,她眸中带着嫌弃的厌恶与不耐,又在一瞬间迅速隐下来,眸中又是盈盈秋水的明亮澄澈,带着悲天悯人仿若献身一般的高洁。
实不相瞒,伏明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并不在意昨天他和不知名的女人在床上是怎样的缠绵,又让她送上套,她并不在意他是多么的恶劣又高高在上的施舍,她并不在意他爱她或是厌恶她。
她只在意的是……她需要这样一张脸。
纯洁的、美好的是他的那张脸,是他熟睡时的神韵、是他低头那一瞬的风情与柔软、是他眉梢不上扬时唇角的弧度,而不是他结尾时会微微哑然上扬的语调、不是他笑时会露出的牙尖、甚至不是沈烬临本身的存在。
仅仅只是因为,他有这样一张脸而已。
一张八分像的,她爱着的人的脸。
但他本质是外人说来的肮脏与倨傲,昨天也大概在那不知名的女人身下愉快承欢。
不对,沈烬临不是会任人把玩的性子,他大抵会反客为主,然后最后餍足的眯起眸子。
但客观上来讲,他的唇应该很脏。
或许说,是明落认为的,他本身配不上这样一张脸。
她目前并不想和他有□□接触,单单只是因为她不喜欢。
甚至来说……她觉得恶心。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沈烬临有些可怜,连带着眼神都带上了怜惜的波澜。
她躲得不留痕迹,沈烬临只是顿住,没有意识到她眼神的变化,唇尖微微擦过她的侧脸。
气氛一下子冷寂下来,清冷的月光照在晦暗的巷子里打下一层影来。
咖啡厅里还是暖色的灯光,带着微微喧闹的后厨声音传过来。
今晚的月色很美,他们本该在巷子里接吻。
沈烬临突然嗤笑一声,看了她一会儿,本该阴沉的脸突然染上愉悦的笑意来,微微仰起头,似乎倨傲又好笑的看着她。
“……你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
他说得是送套那件事。
伏明落顿了顿,只是看着他,可那只是个无所谓的插曲,不论是送套还是如何,她并不在意他的归属与否。
但她只是沉默,因为她解释不了躲闪的亲吻,她不能说出她的嫌弃与漠然,只能保持着轻柔又漂亮的笑容。
可沈烬临近乎笃定她是为送套的事情生气。
他的指尖微微蹭了蹭自己的唇尖,眉梢带了一丝笑意。
他似乎因为她的醋意而沾沾自喜,大抵他以为自己在这段“爱情”中占据上位,阴霾扫尽,自顾自的把伏明落的手拉起来,完全没有理会她要准备的会议,然后近乎命令的说。
“陪我散步。”
或许他把牵住伏明落的手,当做她可怜的施舍,连语调都忍不住柔软了一番。
沈烬临走到停在一旁的摩托车旁,拿出头盔扔给伏明落,伏明落顿了顿,抱着手中的头盔,然后他又扔给了伏明落护具。
头盔有两个,可护具只有一套,看着沈烬临等着她穿上催促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护具只有一套,你穿什么?”
沈烬临顿了顿,嗤笑一声,带上头盔,嗓音也沉闷下来,“……还用不着你担心。”
她并不是不放心沈烬临的技术,毕竟他素来喜欢这些东西,摩托车和赛车,平时也喜欢夜里到赛车场飙车。
只是这些运动危险系数高,她素来是不沾的,可是她还是疑惑为什么沈烬临把唯一一套护具给了她。
伏明落看着沈烬临头盔中晦暗不明的眉眼,突然开口道:“会死的。”
“……不注重防护,会死的。”
她这一声不大,却清脆的回荡在沈烬临耳边。
“哈?”
沈烬临上车的动作猛然暂停,听到这话似乎一愣,他突然笑起来,到最后捂着腹部嗤笑。
“唔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胆小吗?”
笑声在头盔的遮挡下变得闷哑,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他大抵笑出了眼泪,想擦拭却被头盔挡住,沈烬临顿了顿,突然止住了笑容,翻身到了车上,蹙眉道了一声。
“快上来。”
他的情绪就是这样,一起一落,从来不多余一抹情感。
伏明落顿了顿,还是坐在了后面,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其实这样的动作有些丢人。
就像是从古至今的教条一样,女人应该顶天立地的维护着男子,她不该环抱住他的后腰,让他载着她,她该坐在他的身前,抱起小鸟依人的他。
等摩托车要启动的一瞬,伏明落才听到随风而散的一声暗哑冷声嗤笑。
“呵……要是真那么容易死了就好了。”
……真可怜。
她心中泛起无奈的可怜和高高在上的施舍。
伏明落微微垂眸,感受着摩托车的启动,发动机的颤抖,以及风开始吹拂,风漏过她的长发,然后发出呼啸。
沈烬临的腰腹很细,指尖都能触摸到焯烫,体温随着相贴的肌肤而蔓延,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可沈烬临一直知道自己的行为。
不如说是清清楚楚,他认为他高高在上,他是主导者,他是在施舍漏出指尖的那一抹欢喜,他是在施舍。
正因为如此,他不该泛起奇妙的涟漪的,就像是感受到伏明落因为昨天送套的事情生气吃醋一样——
他那时微微勾起唇角,泛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