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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这也能叫合奏吗？】

等到垃圾损友们再次从不分敌我互相攻击的决斗里恢复人形，餐厅已经没什么人了。

午餐时间结束了。

黎奏无视身后还在以各种幼稚的方式互相攻讦的三人，面无表情的把餐具交到收餐处。

午后的阳光很灿烂，灿烂得他想回寝室睡个午觉，或者回教室安静地看会儿书。正摇骰子决定该去教室还是寝室时，面前忽然围过来六七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傲气的少年，十六七岁，身高一米五，昂着头，像个所向披靡的骄傲孔雀。黎奏认得他，庄祈，二年一班班长。

黎奏微微低头对上庄祈冒着熊熊战火的眼睛……

这个精气神，太刺眼了，是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达到的元气——只要有这三只垃圾损友，他就不可能变成积极向上的元气高中生。

更颓丧了的黎奏决定转换一下话题，于是他诚心诚意地问：“有事？”

庄祈眼里的战火刷地一下燃烧得更旺了。

黎奏：“……？”

孔雀人庄祈：“听说你们班来了一个成绩还不错的转校生，我是来下战书的！这一次月考，我还会带领一班压过你们，取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走的是精英教育，男高招生一向秉承在精不在多——也多不起来，能上得起这所顶级私人高中的也就这么点，所以，他们的管理制度也不像普通高中，就拿分班来说：

从入学开始，学校只公布入学人数以及班级序号，新生们按成绩领取学号后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选择喜欢的班级，满员即止，班级座位同理。他们这届一共有四个班，入学新生只有一百零八人，每个班三十人不到。

这种规则对普通人来说不合理，但对于随便抓一个谁都是继承人的男高来说却很合理，毕竟家族生意不同，需要的圈子和知识也不同，在以和为贵的基础上，拓展加深必要的人脉是他们从出生就开始学习，已经刻进DNA里的东西。

黎奏对这样的规则并不感冒，选择二班只是投骰子的结果。

在他确认入学二班后，席让林危轩江怀空也进了二班，于是二年二班多了个神之角——这四人常年盘踞二班后排靠窗的座位，压根没挪过！

当然也不会有人指望他们挪窝，毕竟黎奏每天上学都带着痛苦面具。

所以，对于庄祈熊熊燃烧的战意，黎奏不是很理解。

也许是看出黎奏的疑惑，庄祈好心的给出解释。

“我刚刚在食堂碰到了吕春秋，他说最近状态好，考试一定能考赢我，切，怎么可能，所以我就跟他约定好用下次月考成绩打赌，但是——”

庄祈愤怒道：“但是他说光两个人比没意思，要比就比一个班的平均分，算是两个班级之间的决斗，笑话！我们一班就没退缩过，比就比！然后他又说，不行，虽然他也很想答应我，但得先让身为年级第一的你同意才能展开这场决斗！”

黎奏：“……”

嗯，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他被吕春秋忽悠了。

黎奏望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对失足少年的怜悯：“哦，这样啊。那我不是很同意。”

就当日行一善吧，毕竟班级决斗什么的太累了，他现在只想好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庄祈：“……？”

……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

虽然被倦怠的黎奏无情拒绝，但一班找二班下战书的事，在不知道谁的推波助澜下，还是疯狂地传开了——黎奏有理由且有证据证明，推波助澜的嫌疑人就是看乐子不嫌事大的班长吕春秋。

这厮在忽悠庄祈来找他的时候显然就已经不安好心了。

毕竟能以这种方式给班级增加压力，迫使他给林危轩补课的除了胜负心极强的班主任没别人了，吕春秋只是个受不了别人抱大腿痛哭流涕的幸灾乐祸的计划执行人罢了。

他们上学期期末考之所以会在平均分的比拼中输给一班，让一生没拿过第二名的班主任钱哥惨遭滑铁卢的原因，纯粹是因为林危轩以两科零分的成绩拿了个前所未有的倒数第一。

至于他考了两科零分的原因……黎奏一点不想回忆。

暗箱操作下，一时间，两个相邻的班级剑拔弩张起来，就连没被牵扯在内的三班四班都开始下海观望。

首当其冲是下午的音乐拓展课。

这节音乐课是一班二班一起上的大课。

二年二班的课表里，今天下午一二节是英语课和化学课，最后是音乐拓展课。

男高的英语课是纯外语教学，一般转校生特别可能会觉得吃力，但施米并不会，她优秀的成绩也包含了英语。如同早上的课程一样，庞大的知识储备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统治力，施米能对讲台上老师提出的每一个问题给出一个合理的正解。

这是在二年二班里，除了黎奏之外，唯一是让所有教师们都惊喜的存在——而黎奏根本没有这些世俗的欲望。

具体表现在，他每天上课都只想睡觉，认真回答老师的问题需要满足清醒且心情美丽两个条件。

众所周知，只要上学，黎奏的心情就一定不太好。

于是仅仅只是两天时间，喜迎新欢的课程的老师都爱点施米起来回答问题。

金发碧眼的外教也不能免俗。

悠扬的英式口语对话仿佛午后晴光的小提琴曲，让人赏心悦目。

第四组最后一排的席让撑着下巴目光停在前桌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的黎奏身上。遇到提不起兴致的事情时，他都是这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显然完全没有在认真听讲的样子。

对于在座各位每年都时不时需要跟父辈祖辈开一两场跨洲会议的继承人们来说，普通的英语课更像是自习课，在考试里完全拉不开分差的自习课，远不如英语拓展课来得有意思。

毕竟在英语拓展课上起码还能听听外国历史，谈谈凯撒大帝披荆斩棘的人生感悟。

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窗外微风拂过，初秋灼烈的日光无比空远，席让余光瞥向侃侃而谈的转校生……

时间转瞬即逝，音乐拓展课如约而至。

因为是大课，教课的位置定在小礼堂，距离教学楼不近不远，黎奏还没出教室门就收到了音乐老师传话让他提前去小礼堂给乐器调音。

拓展课之所以是拓展课，其意是为了拓展学生眼界，在多不在精，更侧重培养学生的鉴赏能力——总不能在未来商业酒会上，摇着红酒杯一身人模狗样的西装礼服却听不懂三角钢琴弹的是命运交响曲还是热情鸣奏曲吧。

男高的音乐拓展课里包含的常见管乐器和弦乐器多达几十种，据说购置这一室乐器的资金能盖一栋不小的商业楼。

这些乐器平时专人专室保养，很有格调，就是偶尔需要课前调音，有时要往好调，有时要往坏调，算是音乐老师的恶趣味吧——他需要以此作为作业培养学生的鉴赏能力。

黎奏就是这个调音工具人。

他的乐感比一般人强，会玩的乐器比别人多，更重要的是，这位被重金聘请来的国际新星钢琴家姓秦。

他母亲也姓秦。

喧闹的小礼堂，装点精致的台上，庄严肃穆的暗红丝绒幕布下，一束光打下，摆在中央是一台闪闪发光的钢琴。台下，一班二班泾渭分明站成两排。

庄祈叉着腰斗气昂扬地看着吕春秋：“既然要决斗，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我们一班是绝对不会输的！”

吕春秋眼镜闪过一道光，他好脾气笑道：“既然这样，按顺序这次轮到我们坐庄，那就按抽学号吧。”

学号盒子捧上台，吕春秋做了个请的姿势，紧接着，一个名字被念了出来。

“——施米，嗯？这谁啊？”陌生的名字让庄祈露出几分迷茫，“算了，不重要。直接开始吧。”

施米就这样一无所知被推上台，她往下看只能看到同班同学欢欣鼓舞的眼神，其中最为闪亮的是小可怜一样的邻桌，曾经带她办理入学的小个子邵单。

站在钢琴旁，茫然积聚在她眼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什么。

她不会弹钢琴，准确的说，她不会任何一项乐器。普通学校的音乐课从来没有这么高大上的东西，甚至大多数学校会把音乐改成自习，毕竟嚎两嗓子不如多刷两道题。

所以说，现在说不会弹琴还来得及吗？

但，这好像是个是个赌上班级尊严的赌局来着……

施米犹豫着，台下席让勾起唇，懒洋洋的开口：“需要帮忙吗？”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不停的有细小的声音在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始，是不是真的不会之类的。

压力如影随形，施米沉默了片刻，挪到钢琴凳上，掀开琴盖，八十八个黑白琴键骤然展现在眼前……

就在这时，光影转换，一个人坐到钢琴凳另一端，施米一惊，下意识转过头，那个好看的过分的少年近在眼前。

他倦怠地掀起眼皮，目光投入台下，声音清透：“我想早点放学。”

毕竟还要去给黎乐买新的同人绘本。

“直接双人奏，你们不介意吧？”

没人反驳，黎奏也不在意，十指在光中搭上黑白琴键，一串明快的乐符飘然而出，然后……咔，卡住了。

黎奏：……

卡顿的余音在礼堂里回荡，他低头看着卡住他的钢琴键上另一双手，手的主人——转校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黎奏：“……”

黎奏：“手抬起来。”

施米眨了眨眼，立刻抬起手，然后缩到一边不动了。

黎奏：“……”

台下：“……”

黎奏沉默了许久，指着其中一个键：“平均1.25秒按一次这个键，能做到吗？”

施米眼睛亮起来，卡秒按键，这个她懂。

随后，时而节奏明快，时而悠扬婉转，时而铿锵有力，熟悉的音调在这间小礼堂里回荡，施米甚至能跟着哼上两句，台下不停的有人举牌子报歌名，报对了有人计分，报错了则会懊恼坐下。

长串的钢琴串烧里，没有停顿，流畅之至，几乎几个节奏就能连成一个名字，有时下最热门动漫的ED，也有远古的经典OP，施米哼着哼着，心情都扬了起来，刚上台时的迷茫困顿，连同那些奇异的目光一丝不剩的全随轻快的乐符散去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着，只看着光束下夺目的少年。

下课铃声比预想中要快，夕阳穿过林荫小道，喧闹的少年们推搡打闹着往校门走。

施米背着书包伶俐地穿梭其中，最后出校门前找到了目标。“等等，黎奏同学。”

黎奏站在校门前，面无表情的手里拿着手机，身上挂着三个泪眼汪汪的智障儿童。

施米抽了抽嘴角，艰难地让自己的目光定在黎奏身上。

她认真道：“今天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她应该会无比迷茫地站在台上。那些还算不上恶意的目光看向她，会清晰明了地告诉所有人她与别人是不同的，那些不同就像是天堑一样不可逾越不可苟同，随后等待她的可能是预料不到的异样目光。

——就像她曾经所在的学校。

明明是她帮助了被欺负的人，但最后却是所有人都用异样的不认可的目光看向她。

这一声道谢真心实意，黎奏目光落到面前转校生身上，随后绅士地撇开：“这是双人合奏。”

时间不早了，买绘本的时间严重不足，确认好出行路线后，黎奏对着转校生点点头随即迈开步子，席让还半挂半靠在他身上，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晚风回荡，朝气蓬勃的校园慢慢安静下来，施米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悟过来，黎奏的意思是，双人合奏，合力完成的事不用特意道谢。

施米：“……”

她就只按了一个键，这，也能叫合奏吗？

虽然她对音乐一窍不通，但也明白黎奏全程都在配合她——他本可以独奏不用她在琴键上碍手碍脚的，但为了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低落下来的心情，他配合着她的按键，不仅还要思考怎么把所有的音符都串起来，还得思考怎么串得轻快好听……

早上也是，特意的和她打招呼。

这家伙还真是……温柔的有点过分。

难怪耀眼的这么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