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小可怜他逃不掉了》

文/成洲2023.1.25

“好可怜,听说是一场车祸导致的。”女佣正在精致明亮的花房里搬动花卉,一盆盆秀雅的垂丝茉莉在实木花架上淌下,枝叶翠白,散发着幽隐的清香。

“郁先生从海外连着请来好几名眼科医生,待了还没两天,都走了。后来据说是怕小先生伤心,现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面见新医生了。”一旁的同事随口附和,手脚利落地打开彩绘窗口透气。

阳春三月,不燥微风闯进门窗卷起两侧的白色窗帘,远处的海棠树枝繁叶茂,风一动,雪白带粉的花瓣倏地复苏活过来,摇摇欲坠飘下来。

女佣停下正在修剪的动作,抬起脑袋朝北方一排浮动似海的海棠树望去,树下隐隐绰绰立着两道人影。

“郁先生真的很疼小先生,知道他喜欢海棠,便在别墅内外的那两排全都种满了西府海棠。”

“谁说不是呢?”

······

“其实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温稚坐在自动轮椅上,脊背挺直如松,衬衫下摆被悉数勒进裤腰里衬得他线条紧致窄瘦,泄出几分羸弱。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男人贴在温稚身旁,他声调温润,面容俊雅,眉眼之间描绘得如同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碎阳。

风一吹,就彰显得格外温柔,颇有几分贵族绅士独有的气派。

郁青行微微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指骨整理他被煦风吹至凌乱的碎发,他将温稚勉强盖着腿部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现在外面风大了起来,我们先进去。”

温稚浓密挺翘的睫毛轻颤,褐灰色的瞳仁涣散无法聚焦,他稍微扬起了脑袋,朝着郁青行的方向开口,“我很害怕,我害怕我会一直这样。”

他眼前一片浓稠的漆黑,混沌单一,即便是处在煦日高挂的烈阳之下,也窥见不到一点日光。

郁青行低下头,嘴唇在温稚细软的黑发上轻碰一下,很简单明了的一个安慰动作,却让温稚烦郁的情绪纾解不少。

“进去吧。”温稚伸手攥着郁青行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

郁青行将温稚推进客厅,忙碌的佣人瞅见纷纷退避三舍,他们都知道郁先生和小先生相处时不太喜欢被人打搅,佣人识趣低头在撞见后尽量不发出声音。

“你今天醒得特别早。”郁青行手掌并未放开轮椅,他将温稚掌控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一边说着话,左手拿过温稚的药盒倒出两粒,继而说道:“等会儿喝完药,要去楼上睡一会吗?”

温稚本来不觉得困顿,但是听郁青行询问,便不由自主微倦打了一个哈欠,“有点困了。”

郁青行笑着将那两颗药抵在温稚的嘴唇,喂了进去,将兑好的温水轻缓无比地渡在温稚的喉咙里。

“有点苦。”他微微张唇吐了一下舌头。

“真的苦吗?”郁青行笑着问,他眉目偏寡冷,鼻梁上没有如往常处理事务那般挂着眼镜,便减少了几分清冷和疏离,他眼眸掠着光,却又诡异显得凉薄。

温稚浓淡俊秀的眉头轻轻地蹙起来,脑袋埋在他平坦紧实的胸前,跟个幼崽似的蹭着,不停重复道:“好苦。”

“那我尝尝。”郁青行说话间,手抚在温稚的脸颊一侧,晃下脑袋将唇印在他的唇瓣上,他抬起温稚小巧的下颔,指节不轻不重地掐着,带着几分强迫的性质逼他打开牙关。

湿腻灼热的舌头就卷了进来,侵略的气息将温稚整个人笼罩住,他被亲得晕晕乎乎,纸白的脸颊闷出溽热,与困意交织在一起导致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他被郁青行抱上楼梯时,脑袋疲倦地抵在他的脖颈间,温稚眼前漆黑不见物,却能够听到郁青行沉稳蹦动的心跳声,隐约让温稚回想起在医院最开始被郁青行拢在怀里的心跳。

强劲又有力。

温稚被郁青行温柔地放在床上时,他的手还未离开便被温稚一把扯住,着急且在意,“这次你陪我一起睡。”他带着一些被宠过头的娇惯语气说,手掌更是顺着郁青行的手指一点一点攥住他的衬衫衣袖。

郁青行低笑一惯宠着他,说了一声:“好。”随即便脱下披着的风衣挂在一边的置衣架上,与温稚一同上床,紧贴不放地靠在温稚的身侧。

人的生物钟偶尔奇怪,明明方才困意猛地涌上头,连打几个哈欠,现在有人陪.睡反而更是睡不着,缩在郁青行怀里闭眼静躺五分钟后又睁开,即使睁开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温稚意义并不大。

“你说,我会不会永远这样?”温稚陡然抬起脑袋,用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瞳去望他,语气低低的,似乎带着点对自我的责备。

“已经半个月左右了,可是现在我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来了好几个医生,都说我的眼睛成功率极低,会不会我就这样过完一辈子?”温稚自顾自说着话,将脑袋埋得更深,恨不得能够藏在郁青行的胸前。

“别说什么胡话。”他说道。

温稚被他以禁锢的姿态圈着,肌肤相贴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他注意到郁青行环着他的胳膊正以微小幅度颤抖,一下又一下,如同初次会见时郁青行伸出手贴在温稚的脑后,将他带到自己的胸前,手指轻摸后脑,温柔地安抚着。

那时的温稚还不如现在这般依赖郁青行,案发当天,一辆大货车横冲直撞脱离轨道,笔直撞上正在驾驶中的温稚,当时车流拥挤不堪,大货车如同蹦进滚烫油锅中的一滴水,瞬间掀个天翻地覆,一连串的车祸惨绝人寰,货车司机当场死亡,温稚行驶的车辆被另外两辆小车卡在中间,车身凹陷扭曲,形成一个完全的死局。

索性命不该绝,救护人员赶来时还吊着一口气,他全身上下都是殷红的血,额头更是破了好几个大口子,血淋淋的往外渗透。

据说当时郁青行刚做完一台手术,得知消息后连轴不歇,马上对这场紧急事故进行了处理,待在手术室里整整五个小时,连一口气都不能喘。

郁医生大风大浪见惯了,各种手术对他而言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他仿佛一台做工精良的机器,遇到突发事故就去处理,性格冷静沉稳,甚至在一场成功率极低的心脏手术后脱下防护服,风轻云淡地洗手。

可是那一天,他面容冷淡从手术室里出来,跟平常一样脱下手术服转而去卫生间洗手,却被偶尔路过的同事睹见他的双手颤抖,消毒液三番五次挤不出来,嘴唇绷紧成直线泛着乌色的白。

郁青行技术高超卓越,对温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进行缝补处理,手法密集,使得温稚现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更是丁点疤痕也不见。

这些事情都是温稚醒来后照顾他的护士一点一滴讲给他听的,护士是个女生,可能个子很高,说起话来直来直言,偶尔温稚问起时她就将全部的事情宛若倒豆子一般如数家珍来回咀嚼,从而使得温稚更为愧疚。

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车祸不仅导致他的眼部神经受到损伤,同时给予温稚的一记重创是他患有失忆症,他记不起来任何事,脑袋空白得跟刚从天空坠下的雪花一样干净。

照顾他的护士前来按住在床上折腾的温稚,他恐慌地不认识所有人,不知道是性格使其然,亦或者是其他,温稚天生对于其他人有一种抗拒过度的防备,他发疯似的想将所有人推开。

直到很久过后,他听到那个护士轻声低语:“郁医生。”

温稚双腿屈起,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听到一声很沉的回应:“嗯。”

声线悦耳熟悉,听在温稚的耳廓里犹若回荡不停的空音,一圈又一圈。

男人穿着洁白高贵的白大褂,万宝龙钢笔随意地挂在口袋,他手里拿着的病案本被扔至一边,坐在温稚床边的另一处久久不动,半晌后他眼睁睁地望着温稚松开裹着自己的薄被,缓慢地露出一双漂亮潋滟的清水眼。

眼睛瞳仁无神,根据声源判断郁青行的位置,却偏偏弄巧成拙,对着另一边的空气直直瞪着,气势偏冷。

空气稀薄,郁青行摆摆手让护士出去,正要礼貌询问,便听见对方出声问道:“你是谁?”

随即又拧起浓淡秀俊的眉头,仿佛自问自答一样,“我是谁?”

郁青行转动着中指上戴着戒指的指骨一停,几秒后,语气微妙问:“你都不记得了吗?”

温稚垂下眼眸,似乎对于这种处于困境的状态下很不满意,所以聪明的没有出声。

郁青行摩挲着戒指,利索起身往前走近一步,目光更是牢牢不放,丝毫不错过温稚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早春风凉,带着细微的冷意吹动温稚额前的黑发,他额头上还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纱布,目前还不能吹风,郁青行踱步走至窗前合上窗扇。

温稚怔了一下,听着轻微的声响和位置能够判断出对方做了什么,他隐约有点胀痛的脑袋得以缓解,思绪昏昏沉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郁青行动作无比温柔地搂住了他,手臂可能是因为担惊过重而发着抖。

“不要害怕。”

他嗓音藏着点快要绷掉的战栗,勾着唇,一字一句说道:“我叫郁青行。”

“我是你的男朋友。”

温稚被他身上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消毒水味刺得发晕,没有听出那丁点没能藏住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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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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