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意识回归时，乱步发现自己的身体近乎于透明，像幽灵一样在四周晃荡，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樱花树，一眼望不到头。
都好像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乱步依靠着直觉，拨开一层层像阻拦着他前行的樱树。
未等指尖碰上那抹粉色，周围的东西像得到了某种应允，像石子投入水中，空中能看到手指抵达在屏障附近的波纹。
知道是神里绫人在帮助他，乱步没有犹豫，鼓足干劲迈开腿，坚定的走进屏障内。
“我可以为你的身体恢复到全盛时期，只是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过多久，还是会变成现在这样。”
黑暗中摇曳的灯火忽明忽灭，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中年人手上还在整理文件，看上去十分疲惫，揉着太阳穴，正和背对着他旁边吃着点心的少年说话。
“不必劳烦，我的身体我十分清楚，已经病入药膏了。哪怕是你动用你的能力也不过是让我支撑半个月。”他抬起头，脸和绫人有七分相似！
是绫人大哥的父亲？
疑惑间，乱步察觉到笔直站在门口的少年，稚嫩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忧伤，很快就被坚毅所取代，大概是决定了什么，瘦弱的身体像是扛起了重担般。
“不知上仙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请讲。”
“并非是在下想邀功，只是想看在之前为你解决一件小事的份上，觍着脸想你能够答应，麻烦你关照一下绫人和绫华，让他们顺利成年。”
他像是在交代遗嘱似的，只是一直没有听到身侧人的回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只是顺嘴一提。
但看他脸上逐渐浮现出的笑容，想来对方已经同意了他的话，“能与上仙结实，我倍感荣幸，不过恐怕只能先走一步了。”
良久，久到茶凉后，才听到少年的轻叹，“你们总是接二连三的离开，我早已经习惯了。算了，你最后的请求我勉强接受了。”
大概是意识到房内谈话接近尾声，一直站在门口的绫人也轻手轻脚的离开，画面也随着他的离开而转移。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处喧闹的府邸，和他刚才和绫人交谈的地方极为相似，只是看上去十分肃穆，想必应该就是绫人的家了。
乱步思考着，看着从他身边穿过去形形色色的人，有奴仆也有达官显贵，或唏嘘或幸灾乐祸，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看不清人脸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似乎最为快活，哪怕是看不清脸，乱步都嫌恶的皱了皱眉。
“你说，神里家那两位都撒手人寰了。就两个小孩，哈！恐怕也会像雷电五传的后人一样销声匿迹。”
旁边的人也小声迎合，只是看来地位不高，眼热着其中的利益，说出的话还带着虚伪的关心：“想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比起让那孩子把到手的事务弄的一团糟，倒不如一点点接手。”
这两人披着一身黑色和服，拿着一捧白百合，若无旁人的小声交谈着，看起来格外讽刺。
乱步侧过身，以免两人沾染到他的身体，哪怕是挨近了，他都觉得难受。
绫人大哥说要跟随他的指引……但是现在还是没有变化啊，必须触发什么条件吗？
还是，直接找到他内心身处的自己？
根据刚才两人的对话，绫人大哥应该在主持葬礼吧？
乱步想到就动身，往人群中过去。
上面的装饰大概是因为记忆久远已经模糊，簇拥着少年少女嘘寒问暖的大人有些还能看清模糊的脸，有些连五官都看不清。
一身黑色和服，穿着白装束和羽织的蓝发少年正规矩的跪坐在棺前，青涩的脸颊透露着隐隐的锋芒，像一只还没有成熟的雏鸟，努力用还未丰满的羽翼保护他身后的女孩。
这是在场中少见的能够看清楚样貌人。
是刚才对话中说的绫华？想来就是他的妹妹。
不过从没有听他提起过。乱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少年时期的神里绫人对周围投来的视线熟视无睹，无论善意还是恶意都全有礼数的回应着，已经有几分未来的雏形了。
大概像前面两位垂涎着神里家地位和家产的人数不胜数，以至于他只能让自己先蛰伏，不敢轻举妄动。
“啊……太吵了。”
除去跪坐的绫人和女孩，气氛中没有半分悲伤的气息，看起来不像是举办葬礼，像是在开什么交际会似的。
但这三个字一出口，乱步就察觉到空气中陡然严肃，这道声音的主人让宾客不敢喘息。
“你……就是神里家的小鬼？”
只能听到对方清冷的声线，他背后耀眼的太阳遮挡住了他大半身形，看久了只觉得眼睛泛酸，无法细看。乱步没了办法，只能作罢。
“对的对的，上仙。他就是神里绫人。”
不知道谁先开的口，率先打破沉静，看不清脸的人讨好的朝被他称为上仙的人点头哈腰。
“我有和你说话吗？”他看上去是真的困惑，只是单是说出这句话，就让刚才咋乎的人噤声了，生怕那句话得罪了他。
虽然见到那狼子野心的家伙吃瘪很高兴，但是现在是他当家做主，不能闹的难看。
于是神里绫人站起身，把妹妹护在身后，不敢抬头：“上仙，我就是神里绫人。”
“哦。”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是谁，也未从屋顶上下来，大概是嫌下面喧闹。“别忘记供奉，这是你父亲与我缔下的契约。”
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过身，消失在人前。
只是这一句话，无疑于给了神里绫人极大的信心，他扫视了一圈，那双眼睛将一切野心勃勃之人看了一遍。
原本以为神里家已经失去仙人照佛的众人皆是一惊，哪怕是看不懂形势的人，此时都连忙掐了把自己，挤出点眼泪来，让自己不显得过分冷漠。以免给仙人留下坏印象。
而刚才还处于弱势的神里绫人，此时就像蛰伏在暗处的凶兽终于露出爪牙，脊椎笔直，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只是扫视了一圈下方惶恐不安的人群，没有准备发难。
“真是麻烦上仙专程跑一趟了。”
看样子对方是在稻妻极有声望的人，加上之前和鹿野院平藏的交流，对方是仙人的事实越发加深了。
绫人大哥的世界不仅仅有神明、妖怪、还有仙人的存在。不过稻妻好像没有仙人，所以，能在稻妻还能有如此地位的仙人，一定有特别之处吧？
不等乱步多想，这个场景只出现了几分钟的样子，就消失不见，再次进入眼帘的是一处幽暗恬静的森林。
粉色的樱花像薄雾在空中弥漫，银白色的月光混杂着淡淡的紫色，铺撒在像供奉台一处的地方。
少年坐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手里拿着供奉台上的水果，咬的咔咔作响，柔和的光线乖顺在他身后，将银发都晕染上了淡淡的粉紫色。
他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宛如礼服似的长衣，乌金制脚环扣在如玉似的白皙脚踝上，在长衣摆下若隐若现，仿佛沾染了仙气。
乱步一时间也难以回神，他晃了晃头，这才清醒，发觉面前银发少年的模样和之前在院中窥见的少年模样十分相似。
他就是安逸？
不管是容貌还是衣物都比上一幕的人和事要清晰，想来应该是神里绫人心中十分重要的事情，亦或是他的转折？
“你的供奉我就笑纳了，神里家的小家伙。”少年模样的人步伐轻盈的从山坡上一跃而下，丢下果核，直接来到不过到他肩膀的少年身边，“接下来的日子，我会为你庇护。不要让我失望……绫人。”
乱步感受着他从他面前穿过的身影，直面对方，不论是那张让让人无法忽视的脸，还是勾动人心弦的嗓音，都让久久无法平静。
更别说直视着他的神里绫人，原本一直恭敬的低下头的少年，也不自觉抬头，怔愣的瞧着眼前的人。
“……是，承蒙上仙的照佛。”
过了良久，乱步才看到少年的绫人吐出几个字，绯红的脸颊此时已经逐渐恢复正常，恭顺的颔首。
见惯了神里绫人处变不惊的样子，突然见到看到如今未学会遮掩情绪的他，乱步不免有些啧啧称奇。
“倒也不必，照佛算不上。”安逸摆了摆手，他似乎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谦虚道：“我不过是会些小法术而已，毕竟俗话说得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医师不是吗？不过是这个原因罢了。”
“而我如今也不过是从璃月飘洋过来游玩，对影和神子有几分熟悉，才沾染了她们的光而已。你也不必拘谨。我虽无大能，但是应付些麻烦的虫子还是拿手的。既然先前受你家父嘱托，那么自然会帮助你。”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看上去憋了很久。
“你们这里的人弯弯绕绕太多了，真是麻烦，说个话还要瞻前顾后的。还是和小孩子交流来的方便。”
大概是和绫人父亲很是熟悉的缘故，他对绫人的态度和对外面的那群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放得很开。
绫人似乎也被他说话弄的一愣一愣的，这次倒是反应很快：“既然是过来游玩的，若上仙不介意，劳累时可以去我府邸住些时日。”
安逸摇头拒绝：“我不是人类，不需要休息。”
绫人顿了顿，虽然拘束，但还是期待的看着他：“无碍，您若无聊，我也可以带您去消遣，作为本地人，好玩的地方，我也清楚。只要您不觉得唐突就好。”
眼见少年隐约的打量，安逸好像看到其中些许的不安，已经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的少年，面对他是全心的信任，不带一丝恶意。
于是也没推辞，扬起一抹笑容，手掌抚摸着他的头顶，好像在抚慰着他一般：“唔……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刚落，乱步发现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有景色在不断改变，想必有魔神残渣在其中作祟，所以才能让他以第三视角看到这些隐藏在绫人大哥身上的回应。他想了想，决定顺应着回忆继续，说不定能遵循根源。
大概是记忆久远，回忆的速度时快时慢，只有在重要的地方才会慢慢歇下来不久，除了日常处理重要事件，或者是他妹妹神里绫华的事，暂时还没有继续出现过安逸的身影。
虽然在飞逝的回忆中偶尔能捕捉到一抹残影，但似乎除了一开始的这件事，除了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加深的眼神，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交集，甚至可以说是安逸单方面在关照他，不过出现的时候屈指可数。
还没有到达时机吗？
乱步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突然瞧见了眼前逐渐清晰的场景，霞光携着清爽的微风染上山间，枫叶在空中飞舞，每个上面都散发着殷红的流光。
银发仙人坐在其中的石桌旁，手中捧着不知是什么的饮品，正小口吸吮着，低垂着眉温和的朝对面白发带着一抹红色挑染的小孩招手，态度颇为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