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监护人：蓝莓酸奶

趁小黑狗变成两面宿傩的影子去拖住夜蛾正道,修也立即拉着五条悟飞奔向楼道。

他们沿着楼道一路向下，一面留心听着身后的声音，一面寻找能为他们提供明亮光源的灯盏。

“那里有光！”

太阳能发电机不仅为门口的玻璃自动门供电,在这处地下室里,也有几条走廊亮着微弱的白光。

奇怪的是，地下室的地面上并没有灰尘。这里干干净净,仿佛一直有人使用一样。走廊地板光洁如新,就连两侧门上的把手也泛着亮亮的金属银光。

五条悟按下一处门把手，他眯起眼睛,轻声说：“这里也有咒力残秽，很淡。”

“这儿真的有咒灵？”修也问。

“曾经有咒灵,或者是有人在这里用过咒力。”五条悟说,“但从痕迹上来看，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少说也有一年以上。”

吱呀……

那扇门被五条悟推开，露出内里的空间。那是一个简易的手术室，摆着一张没有铺任何单子的手术台,摆放器械的小车停在手术台旁，空空荡荡。盛装医用工具器材的柜子倒是满满当当。

【草，竟然真的是恐怖片啊，说好的引开夜蛾之后就跑路呢？】

【这是什么地方？手术间？】

【咒灵也会做手术？！】

【这是个门诊手术会用到的手术室，不是那种正规全麻手术室,但是也能做小手术，一般我们科会在这种小手术间做局麻手术。】

【前面是医生吗！快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也看不出太多,如果能看到更多细节就好了，比如看看里面柜子里放的东西……一般来说医疗器械都会有严格保质日期，这种手术室会用已经消毒好的无菌小切包,看一下消毒日期和物品种类就知道这个手术间的大概了】

修也走了进去，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密封的无菌器械，看了一眼包上的消毒日期：

“五年前的。”他说，

【草，修也还真的去看了柜子里的东西】

【修宝他也太聪明了！】

【医生姐妹，你快说说你从这个包上面看出了什么？】

【稍等稍等，我截个图仔细看看】

【我有闺蜜是手术室的器械护士，我叫她也来看一下直播，分辨一下！】

【拜托你们了！】

修也从柜子上面拿下了更多东西，他对那些形状各异但是又好像长得差不多的手术器材相当陌生，但是每随着他拿出一样东西，就叫出一样东西的名称：

【我去，手摇颅骨钻！这不是局麻手术间吗，怎么有这种东西啊？！】

【头皮拉钩……脑压板……脑膜钩……脑吸引器……脑刮匙……这都是神经外科手术用的东西，这些玩意儿怎么可能放在这种小手术间？】

【什么黑心医生会在这种根本没法严格无菌的手术间做神外手术？？？】

【等等等等，神外是什么，你们刚才说的那一大堆器械又是什么，照顾一下非医学生，我不懂】

【神经外科就是俗称的脑外科，这个手术间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只摆了一个手术台的小屋，也就是口腔科或者五官科会用这种处置室做点简单的局麻手术。一般来说脑外科的手术必须要在可以进行静吸复合全麻的严格无菌的大手术间，这种小房子既不能全麻，也不能无菌，所以我们觉得很不可思议】

【简单来说就像是在黑诊所给你开颅锯胳膊锯腿！】

【哦哦哦我懂了我懂了！】

【可能也不是在这里做大手术吧……万一只是没地方放那些器械了，顺便放在这里呢？】

【一个已经废弃十年的医院，有人特意把五年前消过毒的脑外科手术包往这儿放？】

有人在这个医院废弃之后，依旧秘密地使用了这些手术室，并且在这里进行了必然不合法的手术。

“可能是某几个诅咒师用过这里，那帮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五条悟说，但是他的神色一点也不轻松，“但这儿也不算安全，我们还是快走吧，修也。”

修也很赞同五条悟的观点。

修也放下了那些器材，他确保自己将它们摆放回原位后，牵住了五条悟的手，一起扎入了影子世界。

坠入影子世界的那一刻，熟悉的潜入温暖水中的感觉再一次将修也包裹。他睁大眼睛，看向和他手牵着手的五条悟，而五条悟并没有看他，白发的小少年睁大双眼，惊异地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全然不同的世界。

“哇……”

影子世界是一个没什么秩序，杂乱无章的奇异世界。乱七八糟的碎片从空中飘飘悠悠地划过，还有各种银白色的文字像下雪一样在半空中化为粉末。

许多不知名的力量在个广袤无垠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五条悟下意识地开启了“无下限术式”，然后挡到了修也面前。

“没关系，不用为我挡着，它们伤不到我。”修也说。

从第一次坠入影子世界开始，就有一种坚实的力量一直保护着修也。这种力量像是无数双温暖的手，托举着他，引领着他，也为他挡下影子世界里面这些流散的怪力。

这种保护着他的力量源于何处？

能够自由来往影子世界的能力又来自于何处？

围绕着修也的术式有太多的谜团。但在此刻，至少在他和五条悟手拉着手的此刻，修也并不需要烦恼这些。

五条悟观察了一会儿，在确定修也说的是真的，那些飞来飞去的零碎力量并不会伤到他之后，五条悟这才好奇地重新开始打量影子世界。

“影子世界好不一样。”他说，“这里好干净，只能看到一些飞来飞去的东西，还有字，但是没有什么咒力的痕迹。你能看到我说的那些东西吗，修也？”

修也点点头：“我也能看到。”

“哎——那我的六眼在影子世界岂不是没有用了？”五条悟拖长了声音，“那我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嘛。”

五条悟又在撒娇，修也心知肚明，毫无意见：“就算没有六眼，你也不是普通人。”

五条悟笑眯眯地问：“那我是什么呀？”

修也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没什么办法，但也耐心地答：“你是五条悟。”

五条悟撇嘴：“好敷衍。”

但他看着修也的眼神依旧亮晶晶的，盛满笑意。

【悟咪，不要像一个热恋中的小女生一样了，放过我们，我要高血糖了】

【修也应该说：你是无敌的无敌的小可爱~】

【他俩是不是准备就这么在影子世界里面蹲着打情骂俏两个小时？】

【好啊！太好了！我能看一整天白猫猫和小橘猫打情骂俏互相舔毛！】

【好怪，谁能告诉我修也的术式究竟是什么？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进影子世界吗，怎么现在还能带人进来了？】

【修也的术式是召唤傻狗术（认真）】

【哈哈哈哈哈，宿傩大爷不都说了吗，修也有神的力量，神的力量没有穷尽，只要知道修也的金手指很大就完事了】

【你们说，既然修也他能沟通不同的世界，那他能不能发现自己其实是直播综艺节目里面的人啊？】

【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看我们发的弹幕哈哈哈哈】

【那也太恐怖了！不要有这种念头！】

修也：但我已经看到了。

按照计划，修也让玉犬放出信号，片刻之后，一个和修也一模一样的人影就在他们两个的对面现了形。

修也的影子甫一落地就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话：“那家伙可真能打呀！你们看到没有，他其实不是胖，只是衣服下面藏了一堆娃娃！他刚才那些娃娃全撒了出去，然后娃娃们一个个穷凶极恶的都撵着我跑——”

修也冷着脸伸出手，重重地敲了一下影子的脑壳：“都说了让你不要顶着我的脸出来。”

影子立刻缩水，重新变成小黑狗，吐出粉红的小舌头尖尖儿摇尾巴：“我这不是一时兴奋就忘了吗……”

修也：“记忆力这么差，怪不得是傻狗。”

小黑狗：嘤。

“好了，走吧。”修也示意小黑狗，“你来带路，我们要找个东京范围内适合我们出现的地方。”

小黑狗举起一只爪子，滑稽地举到脑袋旁边：“收到！”

五条悟好奇地盯着小黑狗，在它摇着尾巴到前面带路之后，他才小声问修也：“这狗竟然就是你的影子吗？影子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影子应该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体，有自己的思想。不过他们和本体有非常紧密的关联，一般来说，影子和本体的性格会截然相反。”修也说，“你应该也能从我的影子身上看出来这一点。”

五条悟扫了一眼摇头摆尾的小黑狗，点点头：“确实，完全不一样。那，我的影子又是什么样的？”

修也问：“你想见见他吗？”

五条悟：“你已经见过他了？”

修也承认：“嗯，去道馆找你那天见过，是他给我带的路。”

“哎……那他是什么样的？”

修也回忆了一番：“他呀，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但是性格黏黏糊糊的，像是个喜欢抱人大腿的大熊猫，赖在我身上不下来。”

五条悟闻言眉毛都飞了起来：“什么！他竟然干得出这么恶劣的事情？这算骚扰吧！”

修也：“但我觉得，如果现在再把他叫出来，说不定他的态度会变得更冷淡一些。”

毕竟本体的五条悟已经越来越热情了，那作为影子的五条悟一定会向着另一个极端滑去。

“你还见过别人的影子吗？”五条悟问。

修也想了想，有点犹豫。但最后他还是坦白了：“我见过两面宿傩的影子。”

五条悟瞪圆眼睛，像是看到从领地里冲出来一只狗的大猫：“诅咒之王？！”

“但他是影子，影子和本体是相反的，这个两面宿傩的影子人很和善。”修也连忙解释，打消五条悟的担忧，“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他和我也就是聊聊天，没什么别的。”

五条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两面宿傩长什么样子？听说他是和天灾一样的存在，他真的和人类长得一样吗？”

修也尽力去描述：“他和人类确实不太一样，首先是他有四条胳膊，四只眼睛……”

就这样，两个小少年一路走一路说，直到小黑狗停下脚步。

“这里应该没问题。”它张开口，响亮地喊了几声，“喂——鵺！出来拉人啦！”

遥远的黑暗中，一只翅膀仿佛可以遮天蔽日的大鸟向修也和五条悟俯冲而来。

它的脸上戴着面具，看起来神秘又给人压迫感。在飞近之后，它伸出巨大的爪子，轻轻地一边一个抓起修也和五条悟的衣服，将他们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

呼——

大鸟带着他们越飞越高，直至飞向了一处光亮的破口。

“噗哈！”

东京，新宿。

一处光线并不算明亮的小巷，一个烂醉的男人躺在墙角，傻笑着打着嗝。

忽然间，一白一金两个小脑袋从他的影子里冒了出来。

醉汉茫茫然地看向两个小少年，小少年们也静静地回望向他，然后醉汉对他们笑了笑，又打了一个嗝：

“你们也喝点？”

修也：“不用了，谢谢，我们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们两个手脚并用地从影子里爬了出来，修也和五条悟互相替对方理了理衣服，然后一起好奇地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闹的喧嚣一下子击中了两只曾经一直被关在京都的小雀。

“讨厌，又脱妆了，明明广告上说这个粉底液在游泳的时候都不会有问题！”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会尽快把汇总的文件发到您的邮箱……”

“今天我就不去啦，我还要打工呢，拜拜！”

人们脚步匆匆，奔向他们每个人的目的地。修也和五条悟站在小小的巷口，怀着期待，喜悦，还有些许无措，面对这个崭新的世界。

但是没有关系，他们还有彼此在身边。

“我们现在去哪里？”五条悟先是发问，然后又迅速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当然是逛街了，去看看这里都有什么店！”

穿着和服的他们汇入了人群，新宿的大街上，没有人盯着他们看，两个来自咒术界的孩子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他们经过各种店铺门前，看到有趣的橱窗就停下来看，甚至进去直接购买。

对，当然是修也付钱，因为只有他带了钱。

“修也！你看这个，你看这个！”

五条悟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刚刚买下的棒球衫，这件棒球衫上画着恶鬼和龙，对五条悟来说有些过于宽大，但是五条悟很喜欢。他又扎进一家复古风格的服装店，拿起橱窗展示的一副墨镜，爱不释手地摆弄，迫不及待地戴了上去。

“我看起来怎么样？”

修也在翻店里的时尚杂志，他抬眼看向五条悟，点了点头：“嗯，很帅。”

五条悟比出一个他在大街上现学的剪刀手手势：“没错，很帅对吧！”

【墨镜猫猫！墨镜猫猫终于出现了！】

【五条悟的本体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墨镜大白猫会被我亲死！】

【好可惜……戴上墨镜之后，不就看不到悟咪的漂亮蓝眼睛了吗……】

【没关系，戴墨镜的悟酱是帅气类型的，更吸引人】

修也拿出钱包付账，五条悟没让店员把墨镜包起来，直接戴着走出了门：“我饿了！走吧走吧，找地方吃饭！”

他们找饭店的过程有点像《孤独的美食家》中那个叫做井之头五郎的主人公找东西吃，至少弹幕是这么说的。修也和五条悟完全是抱着撞大运的心态边逛边找，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家卖和式西餐的店。

御三家都是非常传统的日式风格，当然也不会有西餐。五条悟正处于青春期，什么都吃得下，于是他们两个把菜单上所有感兴趣的菜都点了一个遍，牛排更是要了三种熟度换着吃。

“这个好吃哎，这个也好吃！”

他们一直吃到肚皮溜圆，然后这才恋恋不舍地结账走人，去继续探索崭新的街道。

……

华灯初上。

修也和五条悟都感觉有点逛累了。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出身咒术家族的人，五条悟换上了一身又潮又酷的oversize棒球衫、牛仔裤和球鞋，修也则是走的文艺复古风，披了一件童装尺码的风衣，戴上报童帽，两个人好像身处不同时代，但是又关系紧密亲昵。

“我们要住哪儿？”五条悟问。

修也：“啊……旅店吧。”

但是旅店却拒绝了他们的入住。

“你们的家长呢？”前台问，“你们没有家长和你们一起来吗？”

修也说：“他们马上就来……”

前台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趁前台报警说有流浪儿童之前，修也赶紧拉着五条悟出门。

“不行，得找个成年人陪我们一起住。”

五条悟扶了一下墨镜：“哪儿去找成年人啊？路上随便拉一个？”

不行，那肯定不行。

修也蹙起眉头，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一个办法。

他蹲下，将右手伸进了影子，开始不停地摸索。

“悟，拉我一把。”他说。

五条悟拽住修也的右臂，两个人一起使劲儿，用力地将一个魁梧的——或许有些过于魁梧了——成年人拽出了影子世界。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修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是五条悟，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我和他一起在东京玩儿。这位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成年人影子，两面宿傩。今天就拜托你充当我们的家长，陪我们一起住旅店了。”

夜幕下的东京新宿，四条手臂四只眼睛的两面宿傩和五条悟面面相觑。

“哦对了。”修也补充了一句，“你最好把多出来的胳膊收起来……你能收起来的，对吧？”

应该是能收起来的。

两面宿傩一开始还没怎么搞明白状况，他把多出来的两条手臂缩到他宽大的女士和服袖子里，血红的眼睛盯住五条悟，低声问：“他就是六眼？”

五条悟伸手指着两面宿傩，同样不可思议：“他就是两面宿傩？”

“不然呢？”修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好了，你们有什么意见或者更好的解决方法吗，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两面宿傩：“我有，为什么我要做你们的家长？为什么你们要住旅店？”

于是修也耐心地又给完全不怎么了解现代的两面宿傩解释：“因为这个时代很注重儿童的安全，我和悟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我们两个单独借宿会引起旅店经营者的怀疑，他们会报警，然后我们就会被家里抓回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成年人来充当我们的家长，也就是监护人，这样的话可以掩人耳目。我说的话你可以理解吗？”

两面宿傩理解了，但是又不理解：“为什么选我？”

修也理所应当：“因为你应该是我能找到的最靠谱的成年人了。”

诅咒之王：……………………

这话……对他说……算是夸奖，吗？

既然修也已经说了可以信任面前这个“影子”，五条悟很快就充满好奇地开始围着两面宿傩转来转去，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来：“真的是四条手臂四只眼睛，而且这家伙没有影子哎！影子都没有影子，对吗？喂，你还记得一千年前的事情吗？你能不能感应到你的本体？你身上这些黑色的圈圈是刺青，还是颜料？你为什么要涂黑色的指甲油？”

两面宿傩瞟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五条悟：我是悟咪小淘气，面对世界很好奇，我有问题数不清，咕叽咕叽冒不停~

五条悟你究竟在新宿大街上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

“好，我同意。”两面宿傩说，“但你因此欠我一次。”

修也并不在意：“我欠你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再加一次也没关系。”

两面宿傩轻笑一声。

这次欠的，可不是区区几张速写之类轻描淡写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