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小姐的家
张清非想掐自己人中。
他烫脚似的几下蹦到唐寻身边,“这鬼......这人怎么还带出尔反尔的。”
唐寻还没说什么,镜中的魏依然就嘻嘻一笑,“我听见喽。”
张清非:“......哥我不说话了。”
唐寻的面板没有关掉,红色的倒计时紧迫压在两人心头。
【04:46】
“但是......”张清非被这倒计时搅的心慌,他不停地问唐寻,“但是她话的重点应该在哪一句呢?是镜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她冷?”
唐寻正在寻找某样东西,“是她冷。”
“那我们可以点蜡——”张清非没往后说,因为记起这镜子下方的两个角已经燃起了两根蜡烛,也就是之前唐寻看见空壳戏子时的那两根。
唐寻忽然看向张清非,鸢色的瞳仁干净清澈。
他问:“你觉得怎么样才能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卫生间里很暖和?”
张清非一脸懵圈:“啊?”
唐寻没解释,上前打开了洗手台的水龙头。
他先前进到卫生间时就有留意过这里,因为水龙头正在往下淌水,除了极轻的水珠声外,仔细看还能瞥见一丝十分细微的白烟,那白烟飘不过水龙头就会散去,短暂的像是幻觉。
唐寻讲水龙头开到了最大,汹涌的热水一下子涌出来砸在水池,又旋转着流入下水道。
没过一会儿,氤氲蒸腾的热气就覆满了整个镜面。
几个掌印逐渐清晰的显现在镜面上,魏依然的双肩颤了两下,慢慢地转了身。
【03:17】
唐寻瞥了眼倒计时,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起伏。
张清非捂住双眼,只从堪堪留出的一点指间的缝隙往镜子那里看。
唐寻注意到他的动作,“你这是要看,还是不要看。”
“哥。”张清非叫了一声,虚不拉几地说,“我怕她长了一张……额。”
想起魏依然能听见他们说话,张清非又不太敢把话直接说出来,“就是好脸嘛。”
都怪那些鬼片!
不过这次的结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魏依然转过身面对他们,即便透过因热气而糊的看不清的镜面,也依旧能辨认出这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唐寻离镜子很近,他抬手擦去了魏依然脸前的水雾,仔细看起了她的面容。
魏依然的肤色很白,浓墨一半的发丝被一丝不苟的梳到了脑后。
她的眉弯而细,唇瓣是樱粉色,脸上未施粉黛,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配着身上大红的喜服,再联想起刚刚的语调,不免令人觉得有些违和。
魏依然的脸干干净净,一颗痣都没有。
这问题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就像是密室对他们的戏耍。
张清非不敢像他哥一样离镜子那么近,就算魏依然是个颇为无害的漂亮姑娘,他也还是有些怕这人下一秒就裂开血盆大口咬掉自个的脑袋。
总而言之就是没法抑制胡思乱想。
镜子上的水雾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融进了镜子里面,魏依然的身形也渐渐透明。
魏依然问:“我好久没看过自己的脸了,已经忘了脸上有几颗痣。”
唐寻说:“你的脸上没有痣。”
面板上问题那一栏在二人对话结束时,同步出了新的变化——
【在询问金子小姐失踪家人的特征时,你曾特意留意了关于“女儿”部分的描述,请问金子小姐女儿的脸上有几颗痣__0__】
【已识别到正确答案】
魏依然抚上自己的脸颊,“这样么,真的已经过了太久了,我记不清了,只觉得应该是有的。”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魏依然歪起脑袋看着唐寻笑。
“小哥哥,你要记住。我的母亲呀,她有时会说谎。”
轻飘飘话音一落,镜子“砰!”地破碎,把张清非吓得蹦了三尺高。
一枚银色的钥匙顺着镜片掉落在地上,唐寻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01:23】
当务之急不是思考魏依然所说话的含义,而是立刻离开。
唐寻跟张清非走到了卧室门口,将钥匙插入锁眼,旋转了几圈,在【00:59】时离开了金子小姐的房间。
走出门的那一刻,张清非扭头瞟了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这也就是在密室,不然谁家是在里面用钥匙开门......”
面板上极具压迫感的红色倒计时终于消失不见,两人踏在木地板上,一时间没有动作。
房门外是一条走廊,金子小姐的房间是这走廊的尽头,地上铺着灰色的地毯,上面歪倒着几根蜡烛,依稀能看见一些烧焦的地方和凝固的烛泪。
又是蜡烛。
唐寻收起面板,“先下楼。”
顺着往前走,左右两边就出现了相对着的房门,唐寻上去试探的往下摁了摁把手,发现是锁的。
手扶的栏杆进入视线,紧接着就是旋转楼梯。
墙壁上有不少风格特异的油画,有风景有人物,大多栩栩如生。唐寻一一看过,在其中一副油画下停了脚。
这幅是迎亲图,看背景应该是民国时期。
画中的喜轿停在巷中,周遭的阁楼与两边围了不少振臂高呼的人,他们正在往轿子上扔东西。而那大红的轿帘被掀开一角,一个老妇探身进去,手里还拿着一块盖头。
那穿着喜服的新娘坐在其中,正神色哀戚的留着眼泪。
走在前面的张清非感觉到唐寻停了下来,也看过来,“诶?怎么了哥?”
“你来看——”唐寻眯了眯眼睛,抬手指向喜轿里的新娘,朝张清非摆摆手。
他余光窥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骤然看向张清非,面色古怪起来。
“清非。”唐寻的语气难得温柔,像在哄人,“你不要乱动。”
张清非从他哥这不同寻常的语气里感知到了什么,脸色唰的惨白起来。
现实里是夏季,他们穿得都不是很厚,去上晚课的时候,张清非的T恤外就套了件衬衣,还因为刚刚在浴缸里泡了太长时间所以随手就丢在了那个房间。
身上的T恤还湿漉漉贴在身上,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张清非的肩头,刺激他当即就白着脸抖了个激灵。
温和的女声从张清非耳边响起来,“你们在这里呀,我找了好久,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
唐寻与张清非间隔了一米不到的距离,他看着弟弟打起哆嗦,平静道:“我们只是在这里看画。”
“这样啊。”说话的女人似乎没有怀疑,“这里的画都是我丈夫置办的,他比较喜欢这些。”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不过......你们的同伴似乎正在担心,还是先跟我下楼吧。”
张清非肩膀一轻,身后传来脚踏楼梯的声音,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唐寻眼神的示意下僵硬地转过了身。
唐寻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故事背景里的金子小姐。”
金子小姐穿着藕粉色的针织衫,烫过的头发挽在脑后,看着十分温婉,恍惚间甚至令人觉得,这里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密室,而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妈啦。”张清非小声说,“吓死我了。”
金子小姐手扶在栏杆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可能跟我丈夫的失踪有关,等下说给你们大家听。”
旋转楼梯走到头,路过一个檀木餐桌往右看,才到了客厅。
这栋别墅的厨房、餐厅与客厅都是开放式,因此空间看上去不仅大,一眼也能看得过来。
松软舒适的白皮沙发上坐了五个人,两女三男,神色各异。
其中有两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神经质,他们如同一碰就要炸毛的猫,跟刚恢复意识的张清非有些像。
有两人的面色平淡,完全看不出他们在害怕。
唐寻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
他看起来二十来岁,独自坐了一边,两臂随意搭在沙发的靠枕上,头微微向后仰着,姿态很是散漫。
机车款的黑色皮夹克穿在上身,一头微长的头发半垂着,发尾被染成了海王红,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种张扬的招摇。
他似乎感知到了唐寻的注视,侧目看了过来。
两人短暂对视,那人直起身,冲唐寻露出一个惹眼的笑容。
这人......
这人怎么这么怪?
唐寻敛起目光,随着金子小姐走到客厅,在她的安排下坐在了沙发一角。
金子小姐站在茶几前,她两手交叉在身前,手指互相摩挲,像是有些紧张。
“他们失踪的那天本来是晴天,我丈夫在外面不远处的树林,女儿和儿子出去找他。结果突然下了雨,他们外出时没有伞也没穿雨衣,这一路又没什么可供遮挡的东西,回来时就被淋成了落汤鸡。”金子小姐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目光变得悠远,“不过奇怪的是,我的丈夫浑身都没有被淋到,甚至鞋底也没有水渍。”
“而且我们的女儿和儿子看起来很累,我怕他们着凉,就让他们快去卫生间洗热水澡,然后就去了厨房,想给他们煮碗姜汤。”
“把姜汤煮好之后,我就去叫他们,结果就发现他们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倒是发现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多了很多蜡烛。”
金子小姐双手掩面,忽然哭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哦,那是不幸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