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糖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说过的话难以消化,引发胃痛。床头的灯一亮,她慢慢爬起,歪着身子去床头柜上够到手机。
对着和【故辞】的聊天页面,把删除并拉黑的页面划来划去。
最后的对话是故辞跟她说路上小心,那时候她还没进地铁站,客套地回了个表情包。
她换了个姿势,把枕头立起来垫在后腰,查找聊天记录,翻到最早的那一天,慢慢回顾。
她和故辞在游戏里认识的,游戏玩得稀烂,被队友开麦骂,在公屏刷服了我方安琪拉了,就知道这把匹配到女的就不行。
故辞那时候是敌方程咬金,默默不言,使着一身基佬黄的皮肤猥琐地纠缠着她这方叫嚣的赵云。
本来只是很正常的一局游戏,仅此而已,她平静地退出对局,忽然发现敌方程咬金丢出一个组队申请。
在她以为故辞是个男的时,她想,很好,这人下一把要抢打野位来带妹了,心情平和地点了接受。
故辞没有选打野,还是勤勤恳恳地玩着对抗路,好像只是普通地邀请她来一起玩,并不是在她面前秀操作,也说不上厉害,只是比她厉害一点点,就像是普通一起玩的舍友,不太开麦,不怎么指挥她,也不会因为一局游戏而情绪不稳定。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和故辞聊了一年多。
她翻看着聊天记录,对方的言语不算太少,不是那种装逼的嗯嗯,好的,只是很平和地说着一些自己的事情,包括租房,生活,工作,有时候也会说到感情问题,但并不提及太多,只知道这人有过两个前女友,其余的,对方不说,她也不爱多问。
她也会说自己的事情。
游戏昵称蔓延到聊天窗口,她无瑕暴露真实自我,名称可爱,她就习惯性地用快捷键打出颜文字表情,会在句尾加上单括号再附上自己的吐槽,有些很古早很可爱的冲浪习惯,会使用QAQ。
在网络世界袒露自我,实在是过于可怖的事情。
她看聊天记录直到天光大亮,最终确定这个故辞和她所见的顾一辞一样,在网络世界和现实世界保持同样的形象。
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诚实。过于诚实的人会很受欺负,像羔羊进入狼群。但有时诚实又很厚重,如攻城战锤一样砸过来,咚。
不诚实的人对着这份真诚有种心虚。
把拉黑的主动权留给对方吧。
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清楚,让对方尽情地认为自己是个烂人。
但。
保鲜盒上有小黄鸭的嘴巴,掰开嘴巴是出气口,方便微波炉加热。玻璃饭盒里静静躺着粘稠的酱汁,包裹着酱红的肉块,她能看清脂肪与瘦肉的纹理被酱汁轻易抚平。
在一家装潢小清新,咖啡气味浓厚的网红餐厅里,一个很适合分手撕破脸的场合,顾一辞郑重地从保温袋里端出一盒红烧肉,旁边故作清新的荷塘小炒与日本豆腐顿时失去颜色。
气味浓重霸道的红烧肉一出,她不自觉地抬手把另两道菜挪了个位置,顾一辞卷着袖子,示意她来打开。
她掀开饭盒盖子,红烧肉盛得饱满,突破了盖子的压力,慢慢地回弹起来。顾一辞过来乘坐地铁,虽然路途颠簸,但肉都是温热,酱汁挂在盖子上,她下意识地用勺子一刮,让酱汁流进勺子,再挖起半勺米饭,眯起眼睛填入嘴里。
刚吃进去,忽然意识到自己刮盖子的行为过于卑琐了。
顾一辞眼睛发亮:“尝一下。”
她先说了好吃,顾一辞起身又要一副筷子过来,夹起肉块放进她的碟子里。
她迟疑了一下,把筷子转到荷兰豆上,吃了几筷子蔬菜,才矜持地扭回来吃肉,放进嘴里抿,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除了这用烂了的两个词之外竟然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香得很,肉也不是一般的肉,是有肉香的感觉,不是一块脂肪,也不是腥臭的动物尸体,她吃了一口又一口,顾一辞才动起筷子,和她说起自家做红烧肉的方法来。
“……用砂锅,小火,要煮很久。我家经常换砂锅,因为很容易裂,但又很多菜都会用砂锅来做会更香,菜叶用砂锅好像不太行,但是那种块茎类的,或者吃起来会艮啾艮啾的东西用砂锅试试就会很好吃。”
是火候的问题么?她慢慢地想自己的制作流程:“但我会觉得很油。”
“嗯?很油?红烧肉本身就是这样的呀,有肥有瘦才好吃,只有瘦肉会很柴,越煮就越会干,最后拆下来都是硬邦邦的肉丝。”
“话是这么说……”
道理都是懂的,但她会急切,她忍受不了慢炖,她也厌恶肥肉还未上色成型时滚在锅里白腻腻的样子,像一根根白而柔软的手指,她迫切地想要把它熬干,沥出油来,剩下精瘦的一条条,安在自己身上。
倒也不是来讨论厨艺的。
玻璃饭盒里的肉还剩一半,她的筷子在肉与菜之间摇摆,像天平的指针似的围绕手腕旋转了六十度,最后落在了日本豆腐上,都不难吃,再吃一口米饭就——
“我可以教你做。”顾一辞又发出主动的申请。
如果说谁的人生是给别人当NPC的话,她想自己就是那个无法拒绝的NPC,真正的玩家提出要求,NPC就等待原地。
她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这事。
但就拒绝了吧。
她酝酿已久,此刻话也终于能说出来:“其实是这样……”
抬眼,顾一辞竟然是左手端着碗右手正要伸出筷子夹肉。
“怎么了?”
“你先吃,没事,我去洗下手。”
怎么开口才好?她对镜练习了一下,嘴唇抿成直线,眼神犹如死水,头发领口等细节板正,大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来一点肉汁,自己吃相未免过于难看了。她抽了纸擦了擦,但仍然留有硬币大小的污痕。
她借绿植与墙壁的掩护,打量顾一辞的吃相。
大衣叠在椅背上,米色的打底衬衫挽起袖子,捏着勺子挖玉子豆腐放在米饭上,满怀欣喜地用筷子尖戳破,然后舀起一点红烧肉的汤汁浇上去,那一尖的米饭已经混得面目全非,才像小朋友吃糊糊一样用调羹剜着吃。
不太文雅的吃相。
她走出来,顾一辞的勺子猛地铲了下去,一下子挖下半碗米饭,硬吞了进去。只留下另半边干净白皙粒粒分明没有被肉汤污染的米饭。
坐下,她拿起筷子继续吃了点东西,直到顾一辞感觉要放筷子,自己先一步放下了。
顾一辞说:“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其实是这样。”
“嗯。”顾一辞也交叉双手认真聆听,服务员路过,问:“剩下的要打包吗?”
顾一辞:“要的,麻烦了。”
再回头看她,她又说不出来,退后靠在椅背上,等服务员把剩菜打包起来,再抬眼看顾一辞。
顾一辞已经开始扫码,看见她的表情,又迟疑着放下手机,示意她先扫。
她结了账,比上一餐便宜太多。然后顾一辞起身拿外套,忽然低头:“啊,吃到衣服上了,我去弄一下。”
衬衫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棕色污渍。
顾一辞匆匆往洗手间跑,她撑着下巴想事情,忽然瞥见了顾一辞手机上弹出消息。
顾一辞放弃扫码的时候方向正朝着她,熄屏状态下只能查看一条内容。
牛皮糖:你今天下午能来找我吗?
她别过眼。
太好了,正好顾一辞下午有事,她把话说清楚就——
顾一辞出来,衬衫居然神奇地去掉了污渍,只剩下一团湿的水痕,然后她穿起外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把手机放进兜里:“哦对了,我下午——”
“没事,你忙你的就行。”她抢白,微笑着把打包袋拎起来,先一步离开餐厅。
顾一辞追在后面:“我下午没有事,你下午有事吗?”
什么?你没事?
她指前方不远处的椅子:“坐下聊。”
“为什么忽然这么严肃?”
“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误会,我呢,我其实一直怕你难过没好意思告诉你,但实际上……”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顾一辞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挂断了,
叮叮当——
挂断。
这套动作收入眼底,她已经坐下,若无其事,把还剩下的半盒红烧肉放在地上。商场做活动的气球牵引绳断了一条,这串粉气球时不时从头顶掠过,她把气球弹走。
顾一辞忽然说:“其实我今天也是想坦白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比较好。希望我们谈恋爱能够没有芥蒂……我之前跟你说我有两个前女友,我好像一直没有交代过这个事情。”
不,并不很想听。
也不是在谈恋爱。
她抱着胳膊,任由气球耷拉下来,遮住自己的脸。
顾一辞:“我一直是很优柔寡断的人……一直和其中一个人有联系。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不喜欢她了,她已经结婚了,我也很烦,她花了我好多好多钱最后出轨骗了我,我其实一直都拉黑她,但是她说自己被家暴了很可怜让我帮她,我其实是拒绝的但是她就会说我不是人T没T德的,都是因为她的第一次给了我什么的所以她会被丈夫家暴……”
不是,你先别剖白内心。
而且这是公共场合。
她弹开气球,顾一辞已经亮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再一次拒接了那个备注为牛皮糖的人。
顾一辞一下子坐在她身侧,给她展示自己是如何拉黑一个人的。
牛皮糖很快又发来好友申请,然后顾一辞把这条申请也一起删掉。
做完这套流程,顾一辞放下手机,很郑重地说:“我说这样的话,不是为了表达什么,我就是,一直隐瞒自己跟你聊天的时候还跟她拉扯不清楚的这回事。我不找借口,但是我,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不应该隐瞒你。如果你觉得我很糟糕,那,我也不想骗你……我很想狡辩,我也一直觉得她很离谱,但我好像一直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理由下定决心扔开她不管。”
沈雪柔慢慢挪开半个身位。
信息量有点大。
不知道从何问起。
但大概意思是,对方更加郑重地袒露了自己不堪的黑历史,为了迎接和她的新生活?
那正好,此刻她就可以说自己很介意然后就离开。
话在嘴边囫囵了一圈,还是没忍心一步踩上道德至高位轻易抽身。
“我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你说的话,什么救火啊对戒什么的,还有今天说的这些,我每个字都能听懂,句子大概意思也能明白,但总觉得有些我不太能理解的地方,比如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的……而且你一直照顾对方不就相当于你其实是第三者么?但你又把这件事袒露出来,好像这个事情很普遍一样,我是指女同性恋其中一方结婚,还和另一方藕断丝连这个……我大概,全都不懂。”
她这些话酝酿了很久,说出来也很平静。也很怕四周路过的人听见,只镇定地保持着稳定的音量。
然而顾一辞却凑得很近,像是近视眼一样,连带着耳朵也不好使,若非凑近看清对方的嘴型否则连话也分不清楚。
她暂时允许了,又说:“我也没什么立场说你是不是糟糕,我就坦白了吧。我一直以为‘故辞’这个人是男的,所以我才出来和你见面。也就是说,我是个直女……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清误会才好,你不用愧疚,我比你更烂。”
说完了,像是做了一套健美操,呼出浊气,热汗淋漓,身体轻快了不少。
她看顾一辞不说话,拎起有红烧肉的打包袋一起走,迟疑了下:“你做的红烧肉真的很好吃,我回去转你,饭盒……我会买个新的给你。”
顾一辞双手交叉在膝头,脑袋埋下来。她看了又觉得残忍,又觉得松一口气,背过身离开。
刚走出商场,顾一辞就从后头追了上来,堵在她前面。
“怎么了吗?”
“别删我。”
“嗯?”
“我们还能一起玩游戏吧?回去别拉黑我可以吗?我——”
竟然是意外的好结局……但总会有些尴尬。
她没办法开口答应,就尴尬在原地。
顾一辞也意识到了,抿住嘴唇,张皇地搜刮词语拼凑,眼神躲闪,脸涨得通红。
“我倒是很喜欢跟你一起玩游戏……但我觉得之后可能会尴尬,所以还是删了吧,真的。”她还是出口拒绝了。
拒绝很难,或许需要过程,但她常常能敦促自己作出决定。伤害到谁也好,自己纠结也罢,割掉不必要的麻烦会变得很轻快。
但快刀斩乱麻,这团乱麻还在眼前杵着,她好心提出建议:“如果对你们女同来说,对方结婚了自己还能跟对方保持联系这种事比较普遍,你就没必要对你未来的对象表示抱歉。毕竟我听说骗婚gay都有不少,可能你们圈子里有自己的规则。”
“不是的!骗婚的gay是因为他们自己非要生孩子去骗人,les是因为没有办法……你知道这个社会对女的,就是地狱模式……”
“我知道,”沈雪柔微微皱起眉头,“这一点很容易想清楚,毕竟是女的生孩子,明明自己喜欢女的还要去给男的生孩子受苦伺候公婆,肯定也不是因为喜欢。”
“所以……”
“所以我觉得,但我不懂,你就随便听听。我觉得对方已经选择背叛你结婚,她就有错在先,你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为什么没办法拒绝?如果她如你所说那么讨厌,为什么你还能明知道自己是第三者还能黏黏糊糊地跟人纠缠一年多?”
她话音里并没有责备,遇到这种事时,就显得有点冷淡:“所以,你在跟对方交代的时候,当着面拉黑删除交代,有什么用吗?只不过让对方觉得你的心在摇摆,说不定还喜欢着前任,现在在这里演戏。至少代表我自己,我不太喜欢这种坦诚。这只说明了你还没处理好前一段关系的不成熟。而至于你前任的劣迹斑斑的东西,那是你的事情,对方不需要因为你无能而同情你。”
对面的女生憋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没办法,我欠着她的……我只是还债……”
“欠着什么?那个第一次吗?你们女同好像很容易就把比较私密的事情就拿出来说,当然我不太认识别的女同,我就是说你。”
她发现人刻薄起来就像磨刀,一句更比一句锋利,顾一辞在她眼里已经被她刺穿了,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在人行道上昏倒了。
“是我把她掰弯的,她的痛苦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出现……”
“人的性取向还能被掰弯啊?”她稀奇地拔高了语调,“她可真是有缝的蛋。”
她曲里拐弯地把那个牛皮糖也骂了一句,脸上火辣辣的顾一辞已经破防了,低着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我没办法,我是T,她的青春就是浪费在我身上……”
“你们T没有集体荣誉感吗?”沈雪柔觉得世界真的很稀奇,把打包袋挂在臂弯,端详了一下顾一辞,那张帅气清冷的脸已经一塌糊涂了。
“什……呜呜……什么?”
“什么叫浪费啊,你哄着她,都是女的,她花着你的钱,给你戴绿帽子,你还觉得自己欠着她,不甘心但上赶着去当小三了……你是被PUA了吗?我就说句难听的吧,她的青春是青春,你的青春是啥?而且什么叫T有T德啊,女的变成T就多长了个器官吗还是月薪自动涨了五千块啊?”
沈雪柔这段时间对这个群体略有了解,至少她真正分清了什么TPH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像某种试剂。
但顾一辞话音里的这些观念还是让她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对方显然是个外强中干的带刺青的软蛋,被PUA了不自知,迎接新恋情还把这种脑子仿佛有泡的傻历史系数交代,是指望对方立马传承这一套狗屁话术再原样欺负自个儿么?
她的话已经不能是尖酸刻薄而是淬毒利刃了。
有时候她不喜欢自己的外貌也是因为,长着这张珠圆玉润的可爱风的脸说这种残忍的话会有种预期之外的杀伤力。
顾一辞已经结巴着说不出话了。
“哦,我明白了,所以什么买花买戒指结账什么的,从男的身上学来的一些看起来很体贴但其实很臭屁的习惯就是你们的T德?学男的怎么会有好结果?会喜欢男的就去吃正餐,代餐再好吃也是代餐,还是得吃正经饭的。”
“你是刻板印象,不是的……我们不是……只是出于……出于……喜欢……才……”顾一辞竟然骨气铮铮地硬是哽咽着憋出这一句。
“行,我也不太认识别的T,别人可能就是因为喜欢,但你肯定不是出于喜欢,我不是说了么?我觉得你有点假。”
沈雪柔觉得自己对陌生人说了太多了,但话赶话到了这儿,她实在没办法把一个鼻涕眼泪流成这样的人撵走。
摸出纸巾递过去:“哭的时候倒是挺真实的,还有你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挺好,虽然把米饭搅拌得跟猪食一样但感觉你很自在。”
顾一辞叽里哇啦地带着浓重的鼻音辩解着什么,沈雪柔又抽出一张纸堵住了。
“这些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处境,要是冒犯你,就当我是在放屁。”
在顾一辞稀里哗啦的抽泣与擤鼻涕声中,她索性把整包纸都塞了过去:“别哭了,昂,我走了,误会解除了,因为咱们网友时期相处挺好的,我可能说多了,别放在心上。”
“别……呜呜呜呜……别拉黑我……”
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她回头,顾一辞泪眼婆娑,她想,自己把人骂哭了,再绝情也不合适。
“为什么啊?”
“我还能……教你做红烧肉……还有利用价值……”
“你有病吧,我是直女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嗝……呜呜呜呜……”
“我事先声明,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跟你谈恋爱的,哪怕我基因突变当场变弯了我也不太喜欢你的性格,你别……嗯,就,那副照顾人的样子行吗?”
“行的呜呜呜呜别拉黑我……”
“我把你骂哭了你把我留着干什么?回去拉黑啊。你就是这种软了吧唧的性子才会被烦人的前女友纠缠知道吗?”
“帮帮我……呜呜呜呜我……我没办法……我心里,我觉得好重……帮帮我。”
怎么就上升到这种层面了?
但她很能理解。
仿佛是把所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都背在身上,把自己的和不属于自己的“应该”都扛着,优柔寡断得让人恶心……又怜悯。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你下午去见你的牛皮糖去。”
“什……什么?”
“当面说清楚,这是第一课。背地里删只是逃避,哪天软弱了还会加回来。主动制造冲突,当面撕逼,打起来都很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
“你教我做红烧肉,我教你跟前任一刀两断,扯平了,然后你举一反三地实践一下,把我删了,互删,皆大欢喜,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