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秦霁的老师是先帝安排的,水平很高,被先帝封为太子太傅,只是暴君是个不争气的,不光是和自己的老师对着干,还找自己的伴读去给老师使绊子,把人给气得不行,若非碍于先帝,这太子之师再尊贵他也不想干了,后来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本就不学无术的一个人,没了人管束就彻底不上课了。
而一个足足一年不曾上过课的人,竟然主动要上课了,胥子业也觉得稀奇,所以才没有拒绝,而是在下午进了宫。
秦霁紧张地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抓着袍子都给抓皱了,听高德讲述了一下暴君是怎么对待自己老师的之后,他怕人家直接撂挑子不干。
看高德对胥子业赞誉颇高的样子,秦霁觉着吧,胥子业放在现代社会高低得是一个博导,无数人求着当他的学生,而这个博导,现在对自己的印象应该、也许、大概……也是零分。
秦霁好想抱头痛哭,为什么要让他来承受这样的痛苦。
“陛下,胥子业大人到了。”高德领着胥子业进了书房。
原本按照古代人天地君亲师的伦理纲常来说,胥子业不需要向秦霁行大礼,但是在暴君跟前,什么自古以来的规矩都是放屁。
“臣胥子业,参加陛下。”胥子业说着就要跪。
一想到这是一个博导要给自己下跪,秦霁头皮都要炸了,飞快地跳起来扶住了胥子业:“老师请起。”这可不兴跪。
胥子业的身形顿住。
他受先帝所托给太子授课那一年,太子才十岁,一个小娃娃。
当时胥子业也是要对他行大礼,还是个小娃娃的太子却扶住了他,说:“老师请起。”
“高德,给老师拿一把椅子来,要加软垫。”秦霁见胥子业看起来年龄有些大了。
胥子业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最开始给这人授课,他都会受到极大的礼待,是几年之后,太子忽然就变了心性,不再谦逊有礼,也不再愿意上课,功课更是一塌糊涂,练了几年的字倒退得很厉害,跟鸡爪子抓的一样。
高德拿了加了软垫的椅子过来,秦霁扶着胥子业坐下,他自己却站着。
“老师,过去是朕犯了弥天大错,朕知错了,如今想悔改,老师看还能给一个机会吗?”
博导可千万不要拒绝我QAQ!
胥子业透过已经成年的身体,似乎看见了当初的那个孩子,不够聪明,但是好学。
“陛下多年不曾认真上过课了,臣对陛下的要求会很严格,陛下能受得了?”作为人臣,胥子业自是不会谈自己原谅还是不原谅秦霁,但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帝师,他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秦霁立马举手发誓,三根手指头并得紧实:“朕可以!”
胥子业点点头:“那好,明日开始,臣会进宫给陛下授课,每天下午两个时辰,陛下可有异议?”
两个时辰,那就是四个小时……秦霁差点一口气梗死自己。
“没有。”秦霁哭丧着脸,一想到他要学习那么的文言文,还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他就很想哭。
“那好,从今日开始,臣给陛下布置功课,今日的功课是二十页字帖以及通读论语。”胥子业神情严肃,“望陛下坚持下去。”
秦霁:“……朕一定会做到的。”
上午卫瑜帮他批了不少的奏折,不过还是有不少的奏折堆积着,毕竟暴君不会批奏折,但是有些政务又必须由皇帝亲自批复,不能由下边代劳,于是见完胥子业之后秦霁就只能再将卫瑜给请过来给他帮忙。
他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卫瑜,自己另外让人拖了一张过来,坐着练字,胥子业给他布置了整整二十页的字帖,得慢慢写。
高德看着秦霁皱着一张脸练字,但是不管有多么烦躁都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把毛笔给扔出去,简直欣慰,给秦霁磨墨都透着一股欢快劲儿。
秦霁没怎么写过毛笔字,一开始写手都在抖,握不住笔,一横能让他给抖出来个波澜壮阔。
卫瑜批复奏折的空隙里没少抬头看秦霁,每次都见秦霁写个字咬牙切齿,有点好笑。
二十页字帖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确实不算少,再加上秦霁刚开始学,手腕用力的方式不对,二十页字帖写了一个多时辰。
“陛下,二十页写完了。”高德欣喜道,“陛下真是太厉害了!”
秦霁:“……”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朕先休息一会儿。”秦霁不行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是肾虚。
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成了一块,秦霁疲惫地闭上了眼。
卫瑜:“……”这种人能当上皇帝果然是靠没有兄弟。
“陛下,胥大人还安排了读书的功课,您看,要不读一会了咱再歇息?”高德觉得秦霁不会跳起来打他,便大着胆子往桌上摆了一本《论语》。
秦霁:不愧是你,缺德地图。
“扶朕起来,朕还能继续。”秦霁睁开眼,双眼无神。
学习,真乃他一生之敌。
卫瑜侧目,竟是多看了秦霁两眼。
这人跟暴君,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秦霁拿着书,先适应了古代的阅读习惯,才翻开了第一页,认真看了起来。
第一个他会,上学时课本上有,“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语文老师讲过,他还记得意思。
他怀疑胥子业给他布置《论语》是因为第一句便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好提醒他时常温习功课。
可他真的不快乐啊啊啊!
第一个他会,下一个。
“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也”
秦霁茫然,他看不懂。
高德的笑容凝固了,刚刚陛下不是还能看懂的吗?
“卫瑜。”秦霁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拿着书去了卫瑜身边,指着他看不懂的那一句,“你能给我讲讲这是什么意思吗?”
卫瑜:“……”他有点生气,为什么他一个卫国的皇子要帮秦国的皇帝批奏折还要帮秦国的皇帝讲功课!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卫瑜自知自己孤立无援,便只能顺着秦霁:“这句的意思是,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而喜好触犯上层统治者,这样的人是很少见的,不喜好触犯上层统治者而喜好造反的人是没有的,君子专心致力于根本的事务,根本建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有了。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这就是仁的根本。”
秦霁听完,抠了抠头:“那要是父母不慈,兄长也是个坏兄长,那我们还要听他们的吗?”
卫瑜抬眸:“陛下身为一国之主,应当自行思考这个问题。”
秦霁眉眼耷拉着“哦”了一下:“那朕自己去琢磨琢磨这个问题。”
卫瑜:你赶紧走,别烦我。
秦霁拿着书,带着自己提出来的问题回了自己的座位。
虽然孔子他老人家是个圣人,流传千古的教育家,可秦霁觉着吧,要是父母对自己不好,那还孝顺父母,不就是愚孝?他可没少在手机上刷到过,那些对子女不负责的父母老了动不了了就想去霍霍自己根本没有认真养育过的子女,子女分明从前就是受委屈的一方,难度为了大家嘴里的孝顺就要受一辈子的委屈吗?
不行!这不公平!人都是相互的,父慈才能子孝。
顺从兄长……秦霁想到了卫瑜。
秦卫两国交战,卫国战败,秦国并未主动提出要让卫国皇子来秦国为质,他记得小说里写的是暴君让卫国割地赔款,割让城池三座,赔秦国十万两白银。
是卫国提出让卫国皇子来秦国为质,卫国皇子在秦国待着,秦国对卫国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卫国皇子为质,卫国便不再割让那三座城池,只赔款十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卫国用卫瑜换了三座城池。
“卫瑜。”秦霁忽然唤他的名字,“你有多少兄弟姐妹呀?”
卫瑜搁下笔,慢慢回道:“臣有一兄和一姊。”
也就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那么卫瑜的这个哥哥,就是卫国的太子咯?
秦霁本不聪明的脑袋瓜开始头脑风暴,他怎么感觉卫瑜是故意被他的哥哥弄到秦国来的呢?
这世间别的人不知秦国皇帝是个暴君,卫国太子难道会不知道?那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弟弟来秦国受罪?
秦霁想不明白,难道在卫国太子以及那些大臣的眼里,卫瑜比不上三座城池吗?
割让城池是屈辱,那将自己国家的皇子送去别国为质就不是屈辱了?
秦霁抓着书页用了力,将书都给捏皱了些。
“陛下,书、书。”高德提醒道。
秦霁这才发现自己把书给捏皱了,赶紧松手。
他下意识地问卫瑜:“那你的兄长对你好吗?”
卫瑜疑惑:“臣与皇兄一母同胞,自然是好的。”
秦霁张了张嘴,想说“对你好为什么要让你来秦国为质”,可转念一想,这关他什么事啊?他现在穿的可是秦国皇帝,还是个暴君。
“哦,那就好。”秦霁不大开心地抓起书,认命地读了起来。
卫瑜:“???”
方才秦霁是不高兴了?
可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