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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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木傀无用!撤!”

手忙脚乱的刺客并不想跟丹蘅、镜知硬碰硬,可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刺客,无法做到来去如风行。丹蘅一勾唇,那蓄势待发的清微神雷顷刻间砸下,无数激窜的雷芒化作了一条奔涌不息的风暴雷河,将那来不及逃窜的人一裹。神雷剥蚀血肉,顷刻间便只留下了累累的白骨。然而雷芒不止,他们在世间连点尸骸都剩不下,在那接连的无穷的雷光中,化作一捧飞灰,散入无间。

六人出,五人死。

剩余的人用了一件法器来抵挡这一击,他跌坐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像是一条狼狈至极的狗,苟延残喘。

丹蘅没有再动手,她眼中蒙着一层淡淡的血色,抱着刀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人在穷途末路时的绝望。她舔了舔唇,漫不经心地询问:“是谁让你来的?”丹蘅的记性其实不错,这六人里虽然有陌生的面庞,但仍旧有那么两三道是白日里见过的、追随着应骞的狗。

“自己一个人不好么?为什么要接这样的脏活呢?”丹蘅没等那人应声,又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刺客自知讨不到好处,满腔情绪忽然间爆发,他恨恨地望着丹蘅,大声道:“你这样的出身锦绣堆里的人能懂什么?我们从凡间走向了修仙界,自以为得千万凡人羡慕,可真正的境况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要是不寻找一方势力投靠,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散修如何存身?”

镜知道:“去各大山门当洒扫的童子或者外门子弟都比你这样好。”

刺客“哈”了一声,讥讽的笑容越发明显。“难道去了各大山门不是当猪当狗吗?我们能接触到核心的道典,学一身真正的本事吗?爷娘盼我出人头地,可我这样的出身,除了孑然一身的困苦还会有什么?我不是世家大族的弟子,我没有卓越的天赋,我的一生也只能这样。当别人的门客,当别人的剑,谁给的多,我就帮谁做事!是坏事脏事那又怎么样?反正老天无眼!”

丹蘅望了眼刺客,眸中流露出几分怜悯:“你听起来很可怜,这个世道的确是可恨。”

刺客仰头,他看着丹蘅精致的面庞和华美的衣裳只觉得妒恨、不甘。他的面容有些扭曲:“一百年前,有大圣人主张传道于天下,可却被仙盟以私盗道典的名义逼杀!这个世道污秽不堪,你们着华服锦衣,怎么知道小人物的困苦?!”

“你若是恨这个世道,你就去改变它,跟我讲什么道理?”丹蘅讽刺一笑,“你很可怜,但我还是要杀你。但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当人了。”她不是仁慈之辈,不会给自己留下无穷的后患。她不想管这个世道怎么样,只知道阻拦她的人都得死!

青光一绽,鲜血飞溅。

丹蘅向着镜知走去,头也不回。

镜知没有阻拦丹蘅。

她的面色煞白,手中的梅花枝堕地,像是才看清这个糟糕的世道。

丹蘅取出了一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染血的双手。可能是那刺客勾起了她的心绪,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神魔战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战场中的魔物无尽?为什么一千年来未见土地复苏?它只是仙盟、帝朝用来比功数的存在吗?”她幼年时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换来的是母亲难看的脸色和极其尖锐的叱骂。她渐渐地知道,有的事情不用多言,没有人会来解答。

镜知愣神,许久之后才艰难道:“千载之前,大荒有一场‘十日并出’的大劫难,在此之后,大荒西海就变作了千万里滋生魔物的焦土。”

丹蘅浅浅一笑:“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研究焦土,探寻生成魔物的秘密吗?”不等镜知出声,她又道,“其实还是有的,但是我在书库中找到的都是被人毁去了关键内容的残卷。这个世道很糟糕,人心也很坏。”她的话锋蓦地一转,“不过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镜知:“……”她抚了抚额,知道自己因神魔战场才放下过往的,只是到底在神魔战场中看到了什么,才会导致她对过去无比厌弃?她放下了过往的坚持,却又找不到新的路途,像是一抹游魂飘荡在天地之间。

“话说元绥不会是因为在神魔战场看到了什么才被灭口的吧?”丹蘅忽又道,“作为她的道侣,我应该去找寻她身亡的真相吗?”毕竟她给昆仑、给母亲的借口都是这样。

镜知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久,她其实不觉得丹蘅会去为一个“相敬如冰”的道侣找寻真相。大概只是一个换来自由的借口。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应该是想要你活着,而不是找寻什么真相。况且神魔战场,未必有真相。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时候到了而已。”镜知轻声道。

“这样啊……”丹蘅拖长了语调,她抬头望向了天穹中悬挂着的一轮明月。

月色朦胧,照过了千山万水。

浮云散去,像是月神轻轻地掀开了面纱。

海月之下海潮涌动。

蓬莱神宫中,姬赢赤足踩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也在赏月。

“师父,师姐她还在清州城中。不过她斩了大秦敕封的公孙启,恐怕清州余下的两尊野神以及清州伯都不会放过她。”有人轻轻地说道,正是姬赢的弟子曲红蓼。

“能斩公孙启?她的枯荣刀练成了?”姬赢讶异地一挑眉,片刻后又笑了一声,“在外头不比在蓬莱,等吃够了苦头后她就知道回来了。”

曲红蓼没有接腔。

她想到了十年前,蓬莱与昆仑结亲前夜。

师姐她并不愿意到昆仑去,想方设法要逃,只是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是师尊的对手?她先是被关在了祠堂中,之后又被当作一尊傀儡般送上了前往昆仑的金车。

人人都羡慕,没人知道她的不愿。

可能在那一刹心如枯槁。

过往是繁荣,未来是枯寂。

一枯一荣,她不会再回蓬莱了。

“对了,师姐常驻醉生梦死楼,里头有个琴师叫镜知,与师姐走得近,要查吗?”

姬赢的面色倏然一变,她蓦地回眸望着自己的弟子,寒声道:“她去了醉生梦死楼?她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

曲红蓼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问道:“不能去吗?”

姬赢沉声道:“你师姐身上有业障,过往那个人用《镇魔曲》驱逐过,反倒是引起了业障的反噬。后来没办法,只能够暂时封印。她若是听了《镇魔曲》,那业障恐怕会冲破封印!”顿了顿,她望着曲红蓼道,“红蓼,你去清州找她,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回蓬莱!”

曲红蓼称了一声“是”后便自大殿中退了出去。

殿中清寂,姬赢沉着脸,许久之后才取出了一枚封玉,联系了几近十年没有联系的人。

姬赢没有等待很久,封玉上光芒微闪,便有一道熟悉刻骨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还似是旧时的装扮,一身墨紫色的长裙,戴着儒冠,手中托着一本簪着梅花的无字书。她在书室之中,背后是那一排排放满了卷轴的书架。

“你怎么能让丹蘅进醉生梦死楼?”姬赢压着怒气。

“抱歉。”对面人的声音轻柔,一如过往,绵言细语,“我已经许久不与儒宗同道往来了。”

姬赢闻言一怔。

在她与见秋山决裂之后,再无人于她跟前提起见秋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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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死的道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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