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这次拍卖会分为两部分,一开始先是公益性拍卖,路评章的位置在第一排,乔谨则坐在他的旁边。
因为来迟了一段时间,主持人等他们双双落座之后,才说道:“第二件藏品是我国作家季老先生的珍贵手稿,稿集一共三百页,它经历过火灾、地震之后虽然有了一部分的损伤,但是残缺更增添了它的独一无二,起拍价是三十万。”
场上无人竞拍,乔谨微微歪头,偏向路评章,小声道:“我知道他,他靠写生活发家,早年喜欢记录一些人生疾苦的故事,后来写爱情故事,还写过许多现代诗。”
路评章侧目看他一眼,但是乔谨的视线在那本泛黄的手稿上面,只留下流畅的侧颊线条。
他眼睛被灯光照得发亮,头发也将干未干,泛着柔软的光泽,侧颈白得似乎正在发光。
路评章想起刚刚浴室里的乔谨,想伸手摸一摸他。
他把手牌递给他,顺带实现了这个想法。
乔谨愣了一下,路评章的手已经离开了。这时候场上终于有人举了第一次竞价牌,主持人道:“三十五万。”
乔谨不是第一次跟路评章参加这种竞拍,公益性竞拍的物品本身价值远不及起拍价。
他没有举牌。
路评章朝他这边倾了倾身:“喜欢就拍。今天怎么都要捐钱的。”
乔谨谈不上喜欢,但还是问他:“把它放在哪里呢,你的书房吗?”
路家装修简约,一切复杂而有生活气息的东西一概没有,书房里除了书和合同只有另外一些收藏品,那些价值远超这个。
路评章轻声笑道:“你想放哪里都行,书房、卧室、保险柜,或者你的吊椅上。”
阳台上圆形的镂空吊椅,或许是路家唯一无关紧要但又温馨舒适的一个超大摆件。
周末的时候乔谨有时会坐在上面看书,推门回家的路评章看到那一幕时常不忍惊动,会刻意的放轻动作,就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
那画面满足了路评章对家的全部幻想。
主持人热情道:“三十五万第二次。”
乔谨举起了牌,主持人眼中一亮:“四十万。”
本以为会就此收官,结果场中那人竟然继续竞价:“四十五万。”
乔谨来不及思考,路评章抓着他手,将牌子的另一面举了起来。主持人激动道:“六十万!”
场中一时侧目,大概相熟的人并不明白路评章在抽什么风。
乔谨也看他,路评章笑着对他说:“就放在你的吊椅上,每次我回家就能看到你坐在上面看它。”
场内安静了几秒,之前举牌的人再次举了起来:“六十五万。”
这只是个公益性竞拍而已,乔谨没有路评章那么专断和强势。
“算了。”他低声劝。
路评章表情纹丝未动,毫不在意地抓着他的手举起牌:“我说要的东西,就一定要。”
“八十万!”主持人没想到第二件竞拍品就能拍到这个价格,立刻对着后面的摄影师使眼色,让他凑近拍特写。
还好之前的竞拍者没有继续跟下去,乔谨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件竞拍品他都兴致缺缺,之前奋力过的手腕酸痛不已,喉咙也隐隐作痛,他有点渴:“什么时候结束?”
“觉得没意思?”路评章看了一眼时间,摸摸他的额头,温度没有异常,说:“快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主持人终于道:“中场休息的时间到了,各位可以稍作休息,下半场拍卖即将开始。”
乔谨如蒙大赦,去外面的会场中端果汁。
路评章也去,走到一半就被围上来的朋友拦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啊路哥,”这家酒店的老板端着两杯酒,拆了一杯递到他手里,简短地碰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附庸风雅,跟人抢作家的手稿了。”
路评章眼睛追着乔谨,喝了一口酒,再慢吞吞地咽下去,不着四六地说:“明天开始。”
对方一看他那副表情,眼皮狠狠一跳,吐了句脏话出来:“……你没在我浴室里瞎搞吧?”
“你那浴室不就是用来瞎搞的吗?”路评章没搞到人,但对那柔软的舌头与灼热的口腔意犹未尽,“不是什么正经浴室。”
旁边的人瞪着他,又问:“没用我的东西吧?我那里头的东西可都是有数的,缺了不好跟我老婆交代的。”
路评章没脸说自己撕了一个还没用上,含含糊糊道:“回头给你补上。”
乔谨喝了两杯冰果汁,总算解了渴。
他转悠着吃点心,有人跟他站在一起取。
“您也是季先生的粉丝吗?”那人问,有些惋惜和不舍,“他文章里有一篇的主人公写的是我,可惜被你拍走了。”
乔谨看他一眼,礼貌地说:“不好意思。”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来人带明显却不令人反感的笑,抱歉地说,“我能不能用六十五万,买那其中的一篇呢?”
乔谨倒是没有执念,他一直很豁达,没什么东西是非要不可的,但这是路评章拍下来的,他有点不舍和忌惮:“我需要回去看一下,是哪一篇?”
来人没料到他冷淡的精英外表下竟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有些错乱:“就是那篇《起风》,我可以加您的联系方式吗,如果您考虑好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声音十分儒雅,带着丝丝缕缕的震,让人听在耳朵里很舒适。
乔谨掏出手机来,付霖啸给他发的几条信息他都没来得及看,鲜红的未读消息置顶在第一条。
来人加上他才问:“抱歉,不是有意窥探,请问这个霖啸……是南氏药业的付霖啸吗?”
乔谨一顿:“你们认识?”
“老熟人了。”来人放松地笑起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舒适的弧度,“您跟他提隋冉,他一定知道。”
乔谨这边吃着东西谈笑风生,路评章在那边看得心底直冒火气。
好不容易等乔谨走过来,下半场拍卖会也要开始了。
“碰见熟人了?”路评章坐好,又给他扶了一下椅背。
乔谨“嗯”了一声,不欲多说。
路评章目视前方,场上正在小心地抬藏品,他压着眉梢问:“谁啊?”
乔谨没在意:“霖啸的一个朋友。”
“那算什么熟人。”路评章道。
乔谨刚察觉出他不痛快的情绪来,肩膀靠过去说:“刚刚拍的那本书,他是其中一篇的主人公。他问我能不能转卖。”
“不能。”路评章说。
他看了一眼乔谨,发觉他正盯着台上看,似乎没在意,便清着嗓子威胁道:“你敢卖给他就试试看。”
乔谨默不作声地看着台上,半晌转过头问:“他出双倍呢?”
“十倍也不卖。”路评章绷着脸看他,“刚才你们拿手机干什么了,拿出来,我看看。”
乔谨对他的强势早已习惯,他知道怎么最快速地消除他的怒火,避免进一步的冲突:“已经拒绝了。”
他往路评章那边又靠了靠,只需要微微偏头,声音就能抵达耳畔:“后面有我们要拍的东西吗?”
他刚刚应当喝了葡萄汁,凑过来一股甜蜜的果香味。
‘我们’二字极大的取悦了路评章。他手滑下去半扶在他腰间,隔着衣服轻轻捏了一把:“有。”
乔谨不动声色地又坐直了。
前半场只是顺手而为,路评章本次的目标在后半场,一座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老宅。
主持人将它的模型缩影方一亮相,场上就有人开始竞价。
后半场的价格与前半场天差地别,每次加价的跨度也令人心跳加速。
几分钟后,此起彼伏的竞价声逐渐消了,场上仅剩两三个人仍旧继续攀涨,已经比底价高出了六百万不止。
路评章的表情非常放松,直到场中角逐出最后的赢家,主持人开始倒计时,他才又在乔谨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拿下它。”
乔谨在昏暗的灯光下举起牌:“两千万。”
场中一时侧目,这比刚才最后的价格高出了四百万。
乔谨在汇聚过来的视线中舒适而自由地坐在第一排,身上的西装平整贴合着他的肩膀和后颈,耳后的皮肤干净清爽地犹如木兰花的瓣面。
这老宅并不在本地,是清代二品官员的一处私产,气派是气派,就是有价无市。场中窃窃私语声中都在讨论这是谁家金尊玉贵的继承人,竟如此一掷千金。
先前竞拍的喜盛地产老总侯务德看到是个面生的新人跟他抢东西,没从脑子里搜索出来相关人物。
他身旁的女伴贴着他撒娇,于是他面色不耐,又举了一次牌:“两千二百万。”
总以为这次稳了,谁知乔谨面不改色地又举起了牌。
“两千四百万。”主持人高声重复道。
乔谨没回头,甚至没去看身旁的路评章。
侯务德盯着他的背影,很快发现了搭在他身后的手,手的主人纹丝未动,就连眼神都没有歪一下,正是轻易不现真身的路评章。
侯务德预算不能再超,为了身边这个小模特情妇也实在不值当,于是咬着牙根,扔掉了手里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