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曾枚的电话让严晴舒再也无心蹦迪,在卡座那儿坐着喝了会儿酒,然后陈佩叫了个代驾,他们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严晴舒登录小号刷着微博网页。
《夏末狂想》官宣了演员阵容,女一号是和她同公司的同期小花何萱,男一号是近两年很火的流量齐贺,男二是前两天刚跟她一起上了一次热搜的季非。
这也没什么,很正常,本来曾枚接触《夏末狂想》剧组想给她捞个资源的事就没有对外说过,根本没其他人知道,所以明面上应该是与她无关的。
但偏偏好死不死,何萱的经纪人李丽和曾枚的关系……不是很好。
李丽和曾枚同一年进入怀声影视成为经纪人,她们是同一类型的女强人,性格相当争强好胜,不仅卷自己也卷别人。
她们处处互相比较,连带着手底下的艺人也会放在一起比较,比什么,当然是比谁家的摇钱树多,谁带的艺人发展得好,拍了多少戏播出多少部,代言有几个,走红毯跟谁搭,礼服是不是最新款……诸如此类。
严晴舒并不喜欢这样的比较,太累了。
但何萱却很配合,不知道是真的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还是有别的原因,每次见了她连招呼都不打,但凡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必定要发比较通稿。
所以曾枚这边这边也要反击回去,有一次活动,她想给严晴舒借的礼服已经被其他女星抢先一步借走,她就托了好几层关系,找到了一件昂贵的古董裙,亲自飞去巴黎,从这件裙子的收藏家那里把裙子带了回来。
她争强好胜,但也是真心对严晴舒好,处处为她打算。
严晴舒当时年纪小,脸皮薄又爱惜羽毛,这份爱惜,便化作年轻时的满心不自在。自此,她就是那个配合工作、乖乖听话的人。
艺人发展得如何,与身后的经纪团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娱乐圈又似乎有着自己既定的轨道,每一个入圈的艺人都被卷进齿轮里,被推着向前。
这次何萱拿下了《夏末狂想》的女一号,相似的画面又要展开了。
有营销号发出狗仔拍到的照片,严晴舒进了花弄影,晚上才出来,又直奔摩打,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离开。
还有她在迪吧里手舞足蹈玩得开心的视频爆料。
她喜欢蹦迪喝酒这件事属于是关注她时间久一点的人都会知道,她每次休假都会出来玩,接受采访时她也亲口承认过,自己就是喜欢这种热闹。
从此人送外号,夜店小公主。
这次营销号在发她出来蹦迪的新闻时,还写:【同一个公司的何萱忙着进组拍戏,夜店小公主却一身轻松出门happy,果然同人不同命。】
严晴舒看了:“……”
很难不怀疑这营销号是被何萱的经纪人收买了故意这么写的,想挑事的心思都写在纸面上了。
果然,严晴舒点进自己大号的评论区,选择评论按时间排序,就可以看到:【喜欢蹦迪喜欢喝酒都可以,是你的自由,但你能不能争气点?】
【进组进组进组,哪怕是拍农村戏战争戏你也给我去拍好吗!】
【你看看你的粉丝数多久没涨了,真的以为人气不会跌吗?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没人记得你了,你背后的资本能保你一辈子吗?】
【天天蹦迪蹦迪,你到底是演员还是DJ啊?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做什么的啊?】
【拜托美女你多拍点戏把演技再练得好一点好吗,看着跟你同期的小花个个都往前冲,你还是这么不紧不慢的,真是气死我了!】
全都是事业粉在对她表达怒其不争之情,严晴舒叹气。
她难道不想进组吗?她难道不想像他们说的那样,多多拍戏,磨炼演技吗?她难道不想火,流量暴涨吗?
她想的啊,可是现在她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晴晴姐你好好休息。”陈佩送她回到家门口,对她道。
严晴舒点点头,嘱咐她:“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
说完她冲陈佩摆摆手,转身从包里找出钥匙,从一侧的小门上了楼,看她上楼了,陈佩才让代驾开车。
“红豆回来啦?”何秋水从卧室出来,见到女儿就笑眯眯地问,“跟你江篱哥哥聊得怎么样啊?”
严晴舒发现她妈对厉江篱的称呼真的是……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叫他,搞得好像他们真的很熟一样。
她抿抿嘴,“一般,就那样。”
应完以后看到她妈手里拿着膏药,就问:“妈你腿又不舒服了啊?”
何秋水摇摇头,“是你爸爸腰痛犯了,年纪大咯,搬一点东西就受不了了。”
“那就不要搬嘛,等我回来再搬也可以的。”严晴舒一边换鞋一边应。
严院长正半趴在沙发扶手上,等着妻子给自己贴膏药,闻言笑了声,调侃道:“等你回来?等得到吗,又去玩了吧?你粉丝叫你快去工作不要玩了,你看到没有?”
严晴舒吐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舅舅和舅妈还没回来吗?”
“明天就回来,你舅妈说要给你做卤鹅吃呢。”何秋水说完,把膏药撕开,啪一下拍到严院长的腰上。
然后扭头笑着问她:“你呢,觉得跟江篱能不能发展一下?”
严晴舒摇摇头,“不行,我觉得不行。”
严院长坐直腰,问她为什么不行,她就说:“我听厉医生说,你们单位神经内科有个医生都三婚了,还说在男医生里这种事不算稀奇,我也听别人说过,外科男医生的出轨率会更高些,我觉得风险太大了,我的抗风险能力比较差。”
“爸爸,你也不想我结了婚以后会离婚吧?”她问道。
严院长瞪了她一眼,“真是难为你费心找理由了,没看上就说没看上,扯什么出轨率,这种事在你们演艺圈里岂不是更常见?况且我什么时候叫你现在就结婚,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吗?”
严晴舒腹诽,这理由可不是我想的,要不你骂厉医生去吧。
想到厉江篱,她脑海里忽然闪过曾枚和何秋水的提议,去谈恋爱吧,体验一下恋爱是什么状态,说不定就能演好感情戏了。
她微微一愣,又连忙摇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这么祸害人,厉江篱一看不是能随便玩玩的人。
“红豆豆,你怎么了,不舒服?”
耳畔传来母亲轻柔的关切,严晴舒猛地回过神来,摇摇头,“……啊、没事,妈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去吧,别在里面待太久。”说完她又扭头找家里养的那只三花,说是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相亲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管是厉江篱还是严晴舒,都笃定和对方不会再有联系。
周一的工作格外多,邓崇白天有三台肺叶切除的手术,厉江篱是一助,中午饭是在手术中心吃的,吃完歇了一会儿又继续上台拉钩。
下午那一台手术倒没什么难度,邓崇干脆让厉江篱上,他上去补最关键的一刀就是。
扶胸腔镜的时候,他问厉江篱:“周末休息干嘛去了?”
“……周末就歇一天,当然是睡觉。”厉江篱认真地盯着术野,慢半拍含糊地应道。
他很认真地操作着电刀,邓崇在一旁给他打下手,时不时跟护士和麻醉医生聊天,他全然没注意到他们聊了什么。
从手术室出来,他身上的洗手服后背全都湿了,透着深深的墨绿色。
回到办公室,邓崇在接待一位患者,患者很焦虑,说自己是从外地来的,觉得胸闷就去做了检查,当地的医生说她是肺癌,要她马上做手术,她很害怕,觉得当地医疗水平不行,所以就来了容城看病。
厉江篱一边找粘贴单,一边侧头看了一眼患者。
很年轻的青年女性,只是神色有些憔悴,这么年轻就得了肺癌,实在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不过这也无解,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被病魔盯上的倒霉蛋,生病这种事,纯粹是开盲盒。
他心里感慨两句,拿了粘贴单走过去,拉开邓崇旁边的椅子,顺便看了眼他拿在手上的胶片,忍不住一愣。
“你这……什么也看不出来啊?”邓崇疑惑的声音传来,原来这胶片是打印出来的,非常不清晰。
他对病人说:“我重新给你开个单,你去做个胸部CT,拿回来我看看。”
病人连忙说好,邓崇刚要找空白的CT单,厉江篱已经递了一张写好检查部位的单子过去,他接过来,填好患者姓名年龄和主诉,签了个字就递给病人。
这个病人一走,厉江篱立刻把旁边几本病历塞给邓崇,“签字,明天要交了。”
邓崇一边签字一边问:“你管的那个……院长介绍来的老总的老婆,什么时候出院啊?”
“周五,已经跟她和家属说好了。”厉江篱一边敲病历,一边应道。
小郑在一旁插嘴说了件事:“新一期的外科操作技能进阶训练要开始了,师兄你们要报名吗?”
厉江篱听了眉头一皱,“哪有空,不会培训时间在下班后吧?”
小郑点点头,“每周三下午五点后。”
“那不去,周三还得病例讨论会呢。”厉江篱一口拒绝。
以前他很热衷于参加培训,那么多大佬是吧,随便学点都感觉很有用了,但现在他已经算是老江湖,有足够的能力筛选哪些培训和讲座对自己最有用了。
邓崇闻言却道:“你肯定要去,主任一会儿就会让你报名,因为这是咱们院外科青年医生技能培训体系建设工程的项目,不仅你,估计我和江烁鑫也得去,我听说这一期结束之后有什么技能比赛,你等着吧,肯定是咱们这些冤种上场。”
一天天的一分钱也不多发,这些乱七八糟挤占休息时间的活动一大堆,你还不能说这些是没用的,是错的。
厉江篱闻言叹了口气。
正要说什么,就听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一个是邓崇刚才开单让去做检查的病人,另一个是妇产科的一位同事,同事还领着一对中年夫妻。
厉江篱打了声招呼:“黄师姐。”
黄医生也回了他一声,然后说是来找邓崇有事的。
邓崇就说:“我先给这个病人看看结果,你先坐着等会儿。”
说完接过病人拿回来的片子往阅片灯上一放,看了两分钟就说:“这不是肺癌,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结节。”
病人一愣,“……是吗?”
厉江篱离得近,看得清楚,可不就是么,才3.6㎜的实性小结节,根本无需担心,低危到连随访都不需要。
但病人却表现得很焦虑,邓崇耐着性子解释了好一会儿,因还有同事在等,便说:“让我们厉医生给你慢慢解释好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说完招呼同事就溜去谈话室了。
厉江篱一脸无语,接手继续安慰病人,其实也无非将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什么在各种原因去做胸部CT的人中有30%都会查出肺结节,什么直径4~6㎜的实性小结节恶性率只有0.5%,她这种4㎜以下的恶性率就更低了,云云。
最后为了让病人更容易懂也更放心,他还说:“这种结节随便一个健康的人去做CT都可能发现,我们医生里有结节的都不少,没什么好担心的。”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病人不那么焦虑,将她送走后,厉江篱准备去谈话室看看情况,刚走到护士站,就听值班护士跟人低声说:“哎,好像有个明星来我们科了。”
“明星?谁啊?”
“就是那个严晴舒嘛,好像是来看45床的。”
45床就是原来的1床,做完手术后vip病房空出来了,病人的丈夫就向厉江篱提出转床的要求。
厉江篱闻言忍不住一愣,严晴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