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钴蓝色的双眸蒙着醉意,映出格兰威特略显讶异的神情。
中原中也定定看着她一会,不待她回答自己的问题,醉得脸颊、脖颈都泛着红的青年一头栽倒在吧台,余下一个赭发脑袋给她,吐出满是酒气的呼吸。
“今天醉得这么快?”她抽出中原中也手里的红酒瓶,轻晃一下重量估摸着他喝下去半瓶子。
红酒不是拿来灌的吧?
她有点无奈捡起罗曼尼的红酒木塞把瓶口封好,防止中原中也醉酒时不小心把酒打翻。
趴在吧台上醉倒睡着的赭发青年呼吸平稳带着几分酒意的粗沉,贴身的马甲西装衬得他腰线劲瘦,背脊和胸肩的位置不算宽厚结实,线条却十分利落好看,吐息间趴伏在吧台上的背脊缓缓起伏。
“这样睡着会感冒的吧?”春季的夜晚不算温暖,他喝得醉醺醺趴在吧台上睡着,第二天说不准就要感冒。
格兰威特左右看看,没有在明面上找到熟悉的外套大衣。
按照中原中也以前的习惯,进入酒吧以后会脱下外套交给吧台的调酒师保管。
不过这里没有调酒师,中原中也站在吧台里充当着调酒师的位置,所以他的外套会放在……
“找到了,”格兰威特拎起随意叠放塞进吧台下方的外套,一片润湿使得袖口的布料颜色加深,衣服上沾染着满满的酒味,无语道:“把外套塞吧台下面,这种事也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她弯腰往下探看一眼,毫不意外看见里面歪倒撞翻的酒瓶子。
估计是没注意里面藏着酒,外套一塞进去直接把酒瓶子撞翻洒了酒在上面。
面对充满酒味和褶皱的外套大衣,她选择一键清空回溯衣服上的时间。
“有空在这里耍帅削一盒子冰球,没空看一眼自己的外套。”格兰威特嘀咕着把外套给醉倒在吧台上的青年披上,微卷的赭发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光泽,散落在泛红的脸旁。
好像很好摸的样子。
她鬼迷心窍受到蛊惑,以极缓极轻的动作悄悄落在中原中也的发上,感受了一会面无表情把手撤走,忍不住控诉道:“你到底涂了多少发胶?”
好好的头发非要弄什么发胶定型。
就算弄过发胶定型,战斗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会弄乱头发,只是相对不会乱得太过分。
早早喝醉趴倒在吧台上的赭发青年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格兰威特叹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端起格兰威特威士忌独自享受。
这就是她跟中原中也喝酒的常态情况。
酒量不好又爱喝的家伙每次都早早醉倒,趴在一旁余下她自己自斟自饮。
只是今天的情况要稍好一点。
中原中也醉倒很干脆趴在吧台上睡觉,没有抓着她抱怨什么讨厌的前搭档。
“OldWorld……”
格兰威特转身靠着吧台,轻抿一口威士忌。
她不知道中原中也为什么要邀请她来这里喝酒,不过格兰威特的左眼可以看出这里经历过大翻新。
几乎是重造级别的大翻新。
鎏金色眼眸瞥过吧台上的手削冰球,满满当当、整齐排列装着一盒子的冰球,底下有融化过的冰水。
显然在等她的时候,某人很无聊一直在重复着削冰球的动作。
“就当是我的赔礼好了。”格兰威特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睫半垂掩盖住眸中的色彩,再抬起的瞬间左眼出现形似时钟的刻度分割以及十二个罗马数字,显现特殊的“时钟之眼”。
左手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撞球酒吧正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时钟。
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有自己的时间。
人类、动物、昆虫蝼蚁甚至是物件、天气与大陆板块都有属于各自的时间与时间流转留下的痕迹。
格兰威特的术式【时之轮转】操控时间的前进、暂停与倒退,包括且不限于日常的时间、生物身上的时间以及物件上的时间。
“术式反转,时间回溯限定为……OldWorld。”
言语落下的瞬间,咒力大量涌入撞球酒吧的时钟,时针与分针飞快逆时针转动,撞球酒吧的陈设布局开始向过去的时光倒流。
吧台、撞球桌、墙上的壁画以及酒柜上的各种洋酒、日本酒都在回到过去的模样。
格兰威特改变的不仅仅是单一物件的时间,而是整个撞球酒吧的“状态”。
一直到酒吧的墙壁上出现“一周年庆祝,欢迎自大的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气球字样和散落在地面的彩带和亮片,格兰威特停下撞球酒吧的时间回溯。
巨大的时钟隐去消失,一张旧照片缓缓飘落下来。
她抬手接住旧照片,静静看着上面赭发蓝眼与中原中也极为相似的孩子。
“虽然现在说这样的话早了点,但是……”
格兰威特把照片放入中原中也手下,声音很轻道:“生日快乐,中也。”
一口把剩下的格兰威特威士忌喝完,她转身准备离开这里,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中原中也。
“喂、忍,”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道:“在那边呆不下去就过来,我会保护你的。”
格兰威特停住脚步,轻笑一声:“谢了,我也随时欢迎中也跳槽到我的手下。”
她头也不回走出撞球酒吧。
余下趴伏在吧台上的赭发青年缓缓睁开一双钴蓝色眼眸,静静望着压在手下的旧照片,脸颊、耳根仍透着酒意的绯红。
他扒拉着旧照片压在掌心下,彻底挡住上面的赭发孩童,低哼一声道:“那个笨蛋,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处境放在心上。”
那个危险的组织,虽然港口黑手党与他们有合作,但这不代表中原中也对那个组织的人有什么好感。
他们在研究很危险的事。
如同十五年前的军方研究所,探究异能的奥秘。
不同的是他们的野心更加庞大,想要抽取异能者和术师的能力,加以控制和利用。
格兰威特因为特殊的时间术式受到他们的重视,但同时她也因为太过靠近那个组织的核心而身处危险的旋涡之中。
在中原中也最开始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什么该死的代号,更不叫什么格兰威特。
那家伙有一个长得要死的俄罗斯名字。
他记不住她那个长得要死的名字,每次都叫她时间怪人。
百般无奈之下,格兰威特告诉他自己的日本名字,跟随她的母亲姓时岐,单名一个忍。
忍冬花的忍。
从那以后,中原中也不再整天叫她时间怪人。
……
离开撞球酒吧的格兰威特漫步在横滨夜晚的街头。
时间不到约定的十一点三十分,她不打算提前过去蹲守秋永上野。
一向都是让别人等待的女人,绝对不做等待别人的事。
“就算是横滨,夜晚的鹤见川也不会出现什么人。”背着双手站在河堤上的格兰威特如是感慨。
没什么路灯,照明度不高。
别说看见鹤见川的河水,她站在河堤上看岸边的草地都觉得昏暗不见五指,人走在下面怕是只能看清一道黑影。
她摇摇头,刚准备离开余光扫过漆黑幽暗的鹤见川,脚步突然一顿,陷入迷惑喃喃道:“那是什么?”
有一个生命时间特长的东西飘在鹤见川顺水而下,飞速下降的生命时间几乎看呆了格兰威特。
她从未见过生命时间如泄洪一样飞速下滑。
形状优美的凤眼微微眯起,想要仔细打量清楚鹤见川里的生命时间。
谁知道它突然停住泄洪一样的下降速度。
漆黑的身影扑腾着上岸,以鬼魅一般的速度靠近格兰威特。
“??!”
“时岐小姐!”河堤上的路灯照亮来人的模样,浑身湿透头发和风衣都在往下滴落着串串水珠,天然卷的黑发湿漉漉黏在脸上,衬得太宰治泡过水后苍白的皮肤更显鬼魅妖异。
他热情十足握着格兰威特的手,笑如春花灿烂:“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竟然会有这里遇见。”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又跟太宰先生见面了。”
她差点以为是水里出来的水鬼。
格兰威特不动声色抽回手,问道:“太宰先生不用回去侦探社吗?”
“侦探社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太宰治笑意不改,双手揣回湿透的风衣口袋,道:“我们从车站出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差点忘记外面的正经工作都是白天准时上班,徬晚准时下班,不像组织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有任务都要出现。
“时岐小姐吃过晚饭了吗?”太宰治很自然转过话题,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居酒屋的料理很好吃。”
他从出现就透着一股从容自在的气度,似乎半点不觉得自己浑身湿透,刚从鹤见川里爬出来有什么问题。
下一刻,一阵咕咕的饥饿叫嚣打破格兰威特的想法。
“晚上十点十八分,我想一般人这个时间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她打量着太宰治,问道:“太宰先生,你的钱包呢?”
他眨眨鸢眸,一脸无辜扯出风衣两边的口袋,道:“不见了,可能是刚刚被河水冲走了吧。”
确定了,这个人是来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