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第14章4月1日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白蔹从手机屏幕里见着这句话的表情十分微妙。

她这里的三月初还在下雪,四月初的中午就已经穿不住长风衣了,冬夏之间无缝切换,眼看着下礼拜估计就要换半袖出门。

想到这里,她换了个姿势坐,重心偏移。

脚底下猫窝里踩着的壮硕白猫发出细微的齁声。

肥壮有肥壮的好处,白猫比黑猫大一圈,冒充生物能暖水袋时可以随便动唤不担心脚从猫肚子底下漏出去。

黑猫只是毛长,下了水立马变成外星章鱼:大脑袋小身子,一双黄澄澄的猫眼圆得出奇。

不过早晚还冷,温度在五度左右徘徊。清明节前往年总在阴天下雨,今天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白蔹放下手机,长睫垂下,目光扫过飘窗上的一排书脊,拿不定主意看哪本,决定参考猫的意见。

黑猫趴在她身边睡觉,揪起来,扔到书前,猫爪子指到哪个看哪本。

顺带一提猫取名也是这样,模仿抓周摆了一圈书。

黑猫当时踩中的是《罪与罚》腰封作家名,蜷缩着瑟瑟发抖。白猫看上了一本红楼梦的诗词鉴赏类出版物,叼出来的书签夹在了黛玉葬花插图那页。

以为黑猫能考上迪奥同款法律系、白猫会长成一只柔弱文学少女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呵呵呵。

……后来一琢磨,夹书签之前她好像在啃卤鸡腿,说不定手上沾了味道,被猫嗅出来了。

这次黑猫选中的是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选完了就惊慌失措地跑出去半个客厅,钻进猫爬架的立方体猫窝,探出半张猫脸仔细侦查。

白猫发出细微的齁声,还蹬了蹬腿,咂了咂嘴。

白蔹看着白猫,翻开一页,轻声念道:

“我得告诉你,我是担心毒蛇,担心你被毒蛇咬到。蛇是很坏的生物,它以咬人为乐。”*

白猫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没法跟她对台词,白蔹只好自己继续念下一句。下一句本该是飞行员的话,实际上接上的是:

“白姊在看什么书?”

“我不会离开你的。”*

小霍的眼睛闪闪发光,眼睛底下一寸左右、面颊上的一颗青春痘也闪闪发光,不知道哪个更能抢镜头。

白蔹一怔,举起书挡住脸,无声大笑起来。

她藏在书后,小声吐槽道:“你怎么变丑了?”

脸型好像有点奇怪,五官搭配也有点别扭,唇上唇下汗毛变粗变黑变硬,额头和下颌角还有三五粒痘痘。

……她怎么记得小霍是个长相相当精致的小孩子来着?

小霍沉默半晌,白蔹悄悄移开书,发现他眼圈有些发红,面色红得厉害,抱着一株带根的……芦苇?

周身的气场写满了“进退维谷”四个加粗加大黑体字。

白蔹伸手一拉他衣袖,他抗拒不肯动,增加力气再拉,还是纹丝不动,最后用上了一袋米要扛几楼的力气,依然纹丝不动。

咦?

不是她自我夸耀,作为一个能在停电时把饮水机水桶扛上33楼的女人,一般人被她这么大力拉扯,至少也要踉跄一下。

她低头观察小霍的膝盖。

就算古代的中衣宽大,也能看出他的腿匀停修长,膝盖无内翻,无外翻,无异常响动。

他又是穿着中衣来的,没穿袜子没穿鞋,抱着的芦苇都快被他捏成芦苇胶(?)了。

白蔹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没过脑子的吐槽,放下书,站起来,又拉了一下小霍的手腕,确认并不是她的力气变小了,而是小霍真的站得很稳。

朝着沙发方向退两步,打量一下小霍。

小霍明显抽条了,瘦了不少,两颊稍微有些凹陷,看起来和她差不多高,比她起码细瘦一圈。不过妹子一般更显高,所以他的实际身高可能比她高一线。

在同一重量级的情况下,身高更矮的那个更有优势。

飘窗上和飘窗周边都铺着长绒毛毯,白蔹踢掉猫猫拖鞋,抓起熟睡的白猫塞进沙发旁边的猫窝,笑嘻嘻地走近小霍,继续念台词: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

小霍抬起眼睛望着她,有点狐疑有点困惑,瞳孔中倒映的她的身影急速放大,侵占了他的整个视野,忽然感觉膝盖一弯,不知怎么他就躺在了白蔹的地毯上,白蔹抱着他的头颈,他就不能动了。

白蔹右手拇指松开左手衣袖,解除对他的压制,把他拉起来,解释道:

“后抛摔加袖车绞。”

小霍有听没有懂。正如微笑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有些植根于人类生存本能的信息不需要听懂也能彼此理解,他的眼中一扫被打击到的失落,跃跃欲试道:

“再来!”

一次没看明白不要紧,再来一次就好了。白姊没有杀气也没有恶意,随意玩闹中透出一种近身战的技巧,不知道她是有意无意,想再看看她能不能在他已有防备的前提下还可以将他放倒。

白蔹点点头,拉着小霍左手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小腹。

小霍下盘依然稳固,不好抓她赤-裸的足踝,却见飞踢只是虚招,她趁势倒地后,双腿膝弯别住他的头和胸侧,他这次不可避免地顺着她的力度倒下,紧接着她手臂绞缠他的左臂,双腿压制他的肩膀并后仰。

千斤般的剧痛拉扯得他头皮发炸,白蔹的动作成型后不再施加压力,松开小霍收回腿脚,跪在地毯上扶起他,观察他的情况。

小霍额头鼻尖沁出汗珠,黑眸浮出一层薄薄的雾气,疼痛带来的生理反应,而不是心里难过那种。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一些说错话导致的尴尬场面,甩甩胳膊,兴奋道:

“再来!”

白蔹关心了一句:

“十字固。你不用顾忌不能碰我,那样再来几次都没意思,我也好奇要是你认真不相让的话,我还能不能放倒你。”

再来一次就成了白蔹腹部受到小霍膝顶后血气翻涌,跳到飘窗上借力飞身跃起,坐上小霍肩膀,双腿夹击绞紧颈部大动脉,手肘勾住他的颏颔上提。

这时小霍第一时间带她背摔就能破解,但他下不去手把白蔹往飘窗折角上砸,反攻机会稍纵即逝,头部缺氧三秒就让他头晕眼花立足不稳。

白蔹后续的夹颈过背摔也完全没必要了,立刻松腿跳下来。

一连串高强度运动让她也面色潮红,比小霍糟糕得多的体力让挨打的没事,打人的有点喘。

取了两条毛巾,顺便找回拖鞋,去书房拿本子给他画简单的示意图,告诉他这几种招数的名称。问问他的体重,果然和她在同一重量级。

对于小霍的放不开手她心知肚明,看起来胜了不代表她真的很能打。

小霍比她高比她轻,长手长脚,在贴身格斗时不敢碰触她身体大多数部位,不敢对她使用杀伤性强的攻击,基本就和捆住手脚的人形木桩没区别。

无论是简笔画的人体示意图,还是施力示意图,都足够清晰明了,小霍听着她的讲解,脑内构思如何将这些技巧融入他所学的军中武术中。

他很轻易看懂了:白蔹的格斗,主题就是动摇他的重心,再通过各种绞杀摔击等方法让他失去意识。

白蔹和他都没有足够认真,玩闹式的表演性质居多,运动过后多巴胺的分泌让人情绪激动心情愉快,他不知不觉地和白蔹靠在了一起,看她写写画画,听她喁喁细语。

画面与声音不知不觉消失了,宇宙与世界不知不觉消失了,天地间可见的唯有她三月桃花瓣化成的口唇微动,一翕一张,开阖间隐约可见粉嫩舌尖,与编贝般的牙齿。

声音再次恢复时,他听到她在讲:

“……听明白了吗?”

糟糕,一句都没听到。

说“听明白了”,是假话。说“没听明白”,又会显得他太笨。

本来容貌已经不如她意,资质再笨拙,恐怕会离她越发遥远罢?

其实想赞美她身姿优美,伸手利落,虽然力道不足,技巧仍可取胜,不料说出口的却是:

“花拳绣腿,徒有其表。”

这是什么针锋相对的吐槽!

白蔹倒也没有生气,放下本子掐住他的脸颊,恶狠狠凶巴巴恨声说道:

“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回答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告诉你,小混蛋,刚才我在对你说——”

小霍怂着飞机耳,不敢再走神,洗耳恭听。

“抱歉,我说错话了,不该说你变难看,你现在是青春期生理发育过程中的颜值尴尬期,骨骼肌肉都有变化,内分泌变化导致的轻微痤疮也正常,过几年长开了就好了。——听!明!白!了!吗!”

发怒的样子好像上林苑开到最盛品相最好的芍药,薄汗点缀如芍药笼烟,露珠滑落小荷尖。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凑过去细嗅一嗅是否有桃花、芍药、小荷的馨香,转念又为自己的轻浮放浪觍颜,面上作烧,心跳快得不可思议,掩饰似的捡起落在地上的蒹葭嫩枝,低着头递给她。

小霍是梦入仙境数次之后才渐渐了悟,他往来之前拿在手里、穿戴在身上的东西,才有可能会随他出入梦境。

这丛蒹葭,是暮春时节草木萌生以来,他每天都挑选了最青翠好看的,睡前握在掌心。

白蔹心疼地看着小霍,是不是刚才打得太激烈了?他现在脸红还没消下去,要不要检查检查他的颈椎去?

接过连根好大一坨的芦苇,左看右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送根干树枝就挺礼轻情意重了,这次送根芦苇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

“想玩吹泡泡吗?”

……他应该是想玩吹泡泡吧?

干了的芦苇管才能拿来用,新鲜的嫩枝里面不是空的,一掐就出白浆,很苦,可以用来吹哨子,吹泡泡不好用,让她想想家里有没有兴趣使然时,偶然不慎买了藏在储物间深处货架上第三层角落里的巴○光年外壳的吹泡泡机吧。

——

均出自《小王子》第26章,小王子接受毒蛇的建议,离开地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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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出来的霍将军[古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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