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尤恩斯·沃勒，经济领域颇具名声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很有涵养而且懂得进退。
在工作之前得先打好他的领结，温莎结配上标准领口衬衣还有工作名片，有条不紊地把头发打理起来再喷上少许男士香水，皮鞋擦的发亮然后再对着镜子看了眼发胶抹得定型的头发，作为顾问，他要见的人很多。
其中不乏身世显赫的人物，从一夜崛起的暴发户到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大部分老客户的财产中转都得经过他的手。
而今天的预约对象是哥谭里面的老牌家族埃利奥特的现任家主。
虽然比不上阿卡姆家族那么资历雄浑，但是资产放在其他人眼中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巨物。
即使与他相熟的是上一辈的两位，罗杰甚至还是他刚刚入行时就介绍认识的老主顾，埃利奥特夫人也是难得的美人。即使他们可惜地英年早逝，死于车祸。不过巨额的保险和家族财产都被独子守住，没有外流，所以目前依旧是哥谭市四大家族之一。
敲开房门还有低沉的摩挲声，当他再次整理了自己的服装之后才踩进门框带起笑容，出乎意料的是坐在面前沙发椅上的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托马斯·埃利奥特，而是一个看起来年轻甜蜜的青年男性，对方伸出手臂对他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剪裁精致的西装勾勒出他手臂恰到好处的弧度。
随着动作他领口闪过微光，是富家公子最爱的那种流光丝质衬衫，在普通的会面场合略显浮夸，但尤恩斯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普鲁士蓝的眼睛吸引了，但意识到如此点评一位男性的外表并不妥帖，于是他停止了打量。
做他们这个工作的几乎都对权贵名单倒背如流，除非开个刀子整个容然后拆绷带。他狐疑地前倾两步，然后拉开了与之相对的座椅不失礼节地坐了上去。
他的眼神扫过桌子上的文件再落在签名上，拥有敏锐的反应能力也是标准的要求。他反应过来这就是面前男性的名字，在他常常服务的对象阶级来说，狡猾的小试探反而会惹恼那些自诩绅士和贵族的老爷。所以他的眼神并不怎么掩饰自己对面前年轻客人的了解缺乏。
“您好，韦恩先生，我是尤恩斯·沃勒，我想我的预约对象也许是将您介绍给我，但事实上我对您的了解匮乏，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为我解答疑惑？”
烟灰缸里面空空如也，房间在客人到达之前便被专人打扫过，在他坐下陷入皮制沙发的软绵绵质感之前他引以为傲的商业直觉告诉他这样不对，于是尤恩斯清了清喉咙之后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对方耸了耸肩膀，然后手指上抬点在了桌上的文件上面，甜蜜地给了尤恩斯一个微笑。语气压低嗯了一声显得有些为难。
很显然以他的阅历对于这些事务不具有经验，但举止和气度确实像在权财中浸泡出来的华贵感，也许是某个家族的小辈，所以谈话的进程放的缓慢，在这种情况下停止交流和看自己的腕表都是不够礼貌的行为。
时钟滴滴答答地反复前行，每一整圈都会发出啪嗒的一声声音。在这种缓慢的等待之后尤恩斯将手上的合同看完，里面拟定的条例以他的眼光来看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其余的漏洞，唯一的问题就是——
上面的签名，那很陌生。
布鲁斯·韦恩，决策者的签名无论是在哥谭的老牌家族还是说新贵里都未曾听闻。
也许会是其他城市准备迁入这边，但这从道理上说不通。首先能够联系上本地的华族那么说明他具有一定的社会能量，而大家族一般会有自己的根基所在并不会随意迁入其他人的地界，井水不犯河水得不偿失。
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清脆地唤回了他的意识。咚咚两声悬崖勒马一样拉回了沃勒的思绪。事实上他自己都不了解为什么自己的思绪会跑得那么远，这在金融谈判的见证下面他许久没有表现得没那么从容。一些混迹金融的直觉告诉他，这也许是块更大的敲门砖。
桌子被弹得嘣嘣作响，它的历史悠久大概有半个他那么长远，且没有被谈崩的一些合伙人用以泄愤拍得粉碎，足以见出它幸存到如今的不易。
青年恍然大悟然后眼神带了点微妙，似乎不太能理解对方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他迟疑地嗯了片刻，然后又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叠财产证明和税务登记证，事实上尤恩斯认为这张桌子下面没那么多空余的地方能让对方塞这么多东西，但也没必要深究太多，毕竟在哥谭这种地方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情报能救命也能致命，所以他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作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而把视线落在自己的工作上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纸张翻页的哗啦声，尤恩斯再抬头时眼神里几乎是充斥着一种过于狂热的殷切。
“您的资产数额统计没有问题，这真不可思议……您的基金和持股几乎占据了半个哥谭，而在这之前却籍籍无名，如果您将流动的基金固定起来甚至能把那些占股的企业收归名下，韦恩先生。”
名为布鲁斯的青年并不意外，而是微微点头示意他去做这些事情，这正是他来这里的目的，精心挑选的人选不会深究，好操控，懂得什么该知道而什么不该问。
他们迅速地就拟好了合同条款。唯一的要求是他想要市中心那栋大厦的全部所有权，不过那本身在控股范围内所以还算好办到，然后就是哥谭边缘荒废的庄园过户。与其说是废弃不如说是无主之地，即使按照富豪的口味这种远离市中心环境也算不错的地方应当不至于没人买下，但是事实就是空置到了现在。
而在其余事项结束之后，尤恩斯礼貌地站起来颔首表示自己目前要先离开，毕竟整顿这些事务在明确的文件支持下虽然简单能过明路，但是之外的东西很复杂，这相当于一种经济时局的动荡，而对方既然是埃利奥特家族推荐的人，那么也就是说他的财产虚实有着足够的担保。
等哒哒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慵懒靠在沙发上的青年才微微闭上眼睛，手指捏在阖上的眼眸之间。
这边的谈判和中途为了追求绝对封闭所以至少房间内没有明面上的监控设施，而他的直觉能够告诉自己不出意料沙发底下会粘着红点，这也许是目前角色自带的本能考虑方式，虽然对这种设施带有浓厚的不适，但为了基本的任务素养他坚持到了谈话结束，视线所及便于存放其余摄像设备的区域检查完毕。
事件进展顺利，对方的反应也与收集的资料预估情况一般无二，一个完美的开头——
对吗？
不。
分数不及格。如果单单是作为他自己来说刚才的扮演来看，中规中矩。
他的大脑里面始终沉下去为刚才不充分的准备而感到焦躁。
不应该那么快地动作，也不应该那么迅速地联系根本没有过多接触的家族，他的脑子里面混满了对刚才做法剖析般的不正确，好像有个严肃的老父亲在里面颇为不赞同地盯着自己。
布鲁斯·韦恩一定是个完美主义的控制狂，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对方过分强烈的意识影响。
他手指交握之后开始复盘刚才的表现，事实上刚才的做法从开始就有了纰漏。在世界线回溯之后的影响状态主要针对接触的主要角色，这也是埃利奥特和自己成功搭上线的原因之一，而出乎意料的是对于普通市民，在之前时间线未曾接触过的其他人来说，这种认知的覆盖见效太慢，这点从对方对签名的陌生程度来说就可以一眼看出。
在拿到的梗概里面，那两处房产在必要剧情里面占的比例最高，所以要在收束之后的最快时间拿下，不然中途容易发生其他变故。
布鲁斯，至少目前是布鲁斯的青年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久未感觉到的严父质感会是这种情况下出现。
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也算是件好事，毕竟神也没办法从一章不过两百字的描述，诸如：生于某某年的布鲁斯·韦恩八岁父母双亡继承丰厚遗产一跃成为最年轻的哥谭首富然后因为童年阴影所以过上了白天纸醉金迷晚上化身蝙蝠侠除暴安良维护世界和平暴揍精神病反派——这样的描述里面看出对方是什么性格。
他瞥了一眼世界意识维修人员普遍携带的简易界面，上面贴的注意事项和简单求助选项，他只在刚刚降落的时候点开过一次，使用权限解决了身体的身份背景捏造。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叹了口气，眼神平静地盯着桌子走神，思考究竟应该怎样才能维持好这个完全素未谋面的人的性格特征。
说实话，蛮难的，至少他从那段字里面只读出了在白天他应该纸醉金迷地做个花花公子，至于夜晚的状况……呃，他想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魔法少男这种生物，而且正常来说也都不会用蝙蝠这样的名字来命名。
总不可能它想告诉我我应该是个精神分裂。
他的脑子里转过这句话之后又迅速排除掉这个可能性，毕竟如果提取信息，已知＊我应该要成为个超级英雄，采用暴力手段而不是嘴炮感化的那种，那么三观正常应该是基本操作。
……虽然从他满脑子被挤压的观点和影响，让他甚至想反客为主往这房间的几个死角再塞一把监听的本能反应来看，应该和正常的类型有所差别。
在沙发上待到复盘结束之后他总算离开，直接打车去往未来的住所，虽然目前还在荒废状态，但在资产解冻之后就能正式更名为韦恩庄园，也就是说这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基地，完全属于自己的那种，一旦想到这个埃特诺的内心就充满了诡异的满足感。
而在驱车直达之后映入眼帘的则是灰尘遍布的豪宅，看起来如同想象般荒芜，久无人烟，而里面的陈设也应该是如他回溯世界线之前一般，由自己亲手挑选准备保证和其他世界的布鲁斯·韦恩一模一样带来极致住宿体验的家具陈设，甚至因为时代古老具有年轮的家具，甚至连当时匆匆离开的甲醛味道散去只留下纯粹的木质韵味。
他甚至能够抽出时间骚扰一下分配给他的呆滞人工智能，即使在第一次聊天他就认为对方充满了一种机器特有的不太聪明的质感，在他刚刚坠入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只吐出了几张最简单的设定就像死机一样循环旋转。
不过在最表层的花花公子人设建立成功之后人设的稳固程度再怎么说也应该有百分之十了，就算不问他也估计得到。
想到这些之后他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轻快了一些，他掏了下口袋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的大门，门锁拧开咖嚓一声。
然后他的视线撞上了几个在里面窃窃私语的孩子，他们看起来处境不太好，衣物装饰和年纪并不匹配，看起来大概是街上的流浪儿童。好吧，一个意外。
他的视线又转向了自己客厅最喜欢的温暖壁橱，然后他发现那里甚至连上面的银制烛台都给顺走了。行吧，第二个意外。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去之后能看到里面甚至晕倒了一具看起来相当新鲜的尸体。
我大概理解为什么晚上布鲁斯·韦恩要变身蝙蝠行侠仗义了。
埃特诺深沉地盯着那具尸体。这个地方要是不肃清一下迟早有一天他睁开眼睛发现头顶悬挂着一串僵硬的眼珠凸起的尸体，然后血渍滴答滴答地掉在他的衣服上面甚至是脸上。
……Fuckthe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