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奴仆们正在花楼后院的庭院里,一边晒着正午的月亮,一边闲聊起来。
“喂,我听说,你们那边的新人很难伺候?”
“可不是,第一天来到时候要不是用了药,都不肯就范,这几天服了半贴解药,又开始硬气起来了,昨天死活不让我们给她上妆,几个人按都按不住……
“正好,我这刚来了个气力大的,就是长得太丑了,都不好叫她去前院干活,万一吓着客人就麻烦了,喂,那什么……徐伦!你过来!”
身材高挑的女孩听到有人叫她,从屋檐下走出来,她手臂上只有淡粉红的曼珠沙华花纹,估计生前最多犯过那种小偷小摸的罪,所以不像其他奴仆们一样要晒这么久的月亮,只要晒上几分钟,那花纹就不痛了。
这样浅淡的花纹,在辜月城这种恶棍众多的地方,这基本上可以算是“老实人”的标签了。
这个女孩中分的刘海和麻花辫的发色是黄绿的,头上还扎了两个揪揪,她轮廓深邃,鼻高目深,是个很有异国风情的美人胚子,可惜脸上有几道很深的大疤痕,让脸看起来非常丑陋。
另一个奴仆站起来捏了捏女孩的手臂。“哦,这女孩个子够高的,哟,这手臂也壮实!很有力气吧!”
“是啊,不过她好像不太会说日语,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命令,也不懂我们这边的规矩礼貌,你不介意的话,就带走她去用,在干活的时候教教她说日语,这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吗,天天教那些新人。”
“行!”奴仆想着,今天终于找到帮手治治那个能把她气得七孔冒烟的新人了。
什么名门大小姐,到了这花楼就得像个花姑娘的温顺模样!又不像头牌的堕姬花魁那样有个厉害的哥哥罩着,神气什么!
*
妓夫太郎这几天烦得很,妹妹又闹脾气了,整天叨念着上次的那个金发客人怎么还不指名她第二次。
可当妓夫太郎问她既然这么满意那个客人,为什么又要大闹一场的时候。
堕姬说道,“惹我生气的又不是那个客人!是他身旁的那个朋友,居然说我的手不好看!!”
而且她还打不过对面……
当日,妓夫太郎听到了爆炸声的时候,马上赶往了堕姬所在的地方,正好接住了被炸飞的堕姬。
梳着大背头,发色黑白相间的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立于客厅中央。
妓夫太郎一眼就认定,就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对他妹妹动手的!
“是那个花魁先攻击我们的,真是莫名其妙。”西装男对前来的妓夫太郎解释道。
原本他好好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小声咕嘟,“听说花魁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是这个花魁的手,还真不如刚刚楼下揽客、风韵犹存的老鸨。”
刚说完,这个坐在大厅另一端的花魁像疯了一样踢翻了桌子,身上飞出一段布带,直直地往他面上劈过来,他立马一躲,躲过了布料的袭击,但是身旁的几个艺伎和游女遭了殃,变得七零八落的。
他看着地上残缺的手掌,感到可惜,他刚还觉得那个弹三味线的艺伎的手不错。
不过也没所谓,这里本来就是亡者之城,就算变成那样也不会死,只要有人帮她们好好地拼回去,没有缺少特别多的话,再养一段日子就能恢复原样了。
堕姬见西装男躲开了她的攻击,又再操纵着数条布料袭击西装男。
这疯婆娘有完没完。
西装男这次没有躲避,随手拿起手边的餐具向堕姬投砸过去。
堕姬操纵的布料像游蛇一样,挡开那被扔过来的餐具,根本没有将这种毫无攻击力的东西放在心上,然而当布料接触到餐具的一刻,那餐具爆炸了,将她炸得裂开。
但是作为鬼的强大修复能力,让她很快长出了肢体。盛怒的花魁面上出现了花瓣状的纹身,开始不顾一切地随意攻击在场的所有人,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对面的西装男炸飞。
直到妓夫太郎的出现。
妓夫太郎哪管是不是堕姬的错,只要敢对他妹妹下手的都就该死,他抄起了两把血色镰刀,向对方劈过去。
西装男见此人也是不讲道理的,也拿起了身旁的物品,准备进行还击。
“停手吧。”
一道带着比游郭花魁更具魅惑的男声从后背传来,妓夫太郎惊愕地回过头,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站在他的后方。
优雅而从容,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王者的气度。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妓夫太郎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连攻击都暂停了。
而另一边,西装男手中的物品和手掌也被寒冰冻住了。
“哎呀,哎呀,这里是客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怎么能打起来呢。”白橡色头发的男人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破烂不堪的会客厅上。
“童磨大人!这些家伙在花楼里捣乱。”堕姬赶紧告状。
然而童磨可不是妓夫太郎,没有无底线地宠着堕姬的习惯。大概的缘由,堕姬身边的番头新造已经告诉他了。
不过是客人的一句自言自语,她就大动干戈起来。
堕姬也不是第一次闯祸了,只不过之前惹堕姬不快的那些人都是些实力不济的东西,他就没管堕姬的为非作歹。
可是眼前这两个不是等闲之辈。
虽然在这个亡者的世界,他们不用过多地掩饰他们鬼的身份,但是过于‘谨慎’的无惨大人还是吩咐他这个明面上的‘城主’不要闹出太大的事情。尤其是,对着实力强大的人的时候。
童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下,懂眼色的手下也知道自家的头牌花魁是什么德行,童磨大人没有出手,而是让他出面,那就是要和客人们调解了。
“让客人们见笑了,还请迪奥老爷和吉良老爷原谅,今天的账单就免了,我们的花楼还有其他的花魁,马上给两位安排好吗……”油腔滑调的手下一脸献媚地向客人们道歉,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当这个和事佬了。
“什么意……唔!”堕姬见童磨不帮她,还让花楼的人致歉,当即大吼,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妓夫太郎捂住嘴带走了。
妓夫太郎一身冷汗,他有种预感,要是真打下去,那个金发的男人会在他没有察觉的瞬间,将他打败无数次。
虽然在这个地方不会死,但是就算他是修复能力很强的鬼,但是如果身体被伤害太多次,达到了难以修复的程度,他会变成一坨意识涣散肉泥,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那就没法保护妹妹了。
童磨大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已经不追究了,他还是赶紧带着堕姬走吧。
回忆起前几天发生的事,妓夫太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堕姬还在房间里拼命砸东西泄愤,里面的秃和新造被她打得尖声哭泣。
让她打吧,不出去闹事就好。
嫌太过吵闹的妓夫太郎,离开了堕姬的房间,没走多远,就看到原本光彩亮人的童磨大人,正垂头丧气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想起堕姬的事,妓夫太郎走了过去,问道,“童磨大人,前几天的事情摆平了吗,那两个客人,你知道那个金发的是谁么,堕姬一直嚷嚷着要找他再次见面……”
“啊,是妓夫太郎啊。堕姬要找那个客人?怎么,还想着报复?不是我说,她那小伎俩在那两人面前是不够看的。”童磨无精打采地答道。
“不,是她挺满意那个金发客人,所以想再见。”
“她前几天不是把人打跑了吗,怎么过来几天又要见?”
“诶,这个……”妓夫太郎挠了一下他那凌乱的绿发,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唉,反正,女孩子这种生物都好难懂啊,我送华美的衣服给她,她就拿来擦手,我送上好的胭脂水粉给她,她就扔得我满是都是,今天给她送花,她居然转弯抹角的骂我是一坨屎……呜,明明我以前给其他女孩子送礼物,她们都是高高兴兴地收下的。”童磨掰着手指,数着这几天他遭遇到的拒绝,自信心备受打击。
“你送礼物给堕姬了?”妓夫太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童磨。
他自小从花街长大,还是有几分眼色的,虽然自家妹妹很美,但应该不是童磨喜欢的类型。
“吓?怎么可能,我说的是……”童磨否认的话语戛然而止。
不止是他,整座花楼都安静起来了。
是她又在吹笛子了。
这几天的傍晚,大家在听到笛声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静静的细赏那悠扬的笛声。
笛声仿佛能将这座充满着浮着虚假欢乐、内里满是肮脏的冰冷牢笼,暂时变成温暖如春的天堂。
没有人不珍惜这短暂的温暖。
童磨站了起来,靠着栏杆上,望着后院的方向看去,托着腮,七彩的眼眸流露出无限的温柔缱绻,专注投入到旋律之中。
那是妓夫太郎第一次看见游戏世间的童磨露出如此真实的表情。
“要不明天送她一支好笛子吧。”童磨喃喃自语。
原来童磨大人要送礼物讨好的女孩,是后院来的那个新人啊。
妓夫太郎打量着童磨,抛开性格不说,童磨大人外形俊朗不凡,和那女孩站在一起,真是亮眼的风景。
再看看自己,畸形的身体,皮肤上全是代表着不洁的黑斑,内心比他的相貌更加扭曲。
妓夫太郎低头假想,如果那个女孩恢复了视力之后,见到这样的他,肯定会吓得花容失色。
笛声停了。
面色阴沉的妓夫太郎,用阴鸷的双眼盯着曾是他和她妹妹的救命恩人,心中有股莫名的妒火在燃烧,他对童磨说道。
“童磨大人,你别忘了,那个人是献给无惨大人的。”
“嗯?”童磨转过头来看着妓夫太郎,“我没忘啊,不过献给无惨大人之前的这段时间,还是可以玩耍一下的嘛。”
童磨还是那个戏玩于世的童磨,再漂亮的美人不过是一时间的玩具,坏掉了再换一个便是了。
但遇上了有趣的玩具,他便会会全心全意地投入游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