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白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写的东西,拽起玉罗刹的衣领,直接拿来砚台,把里面的墨水全部倒了进去。
“摩呼罗迦!”
玉罗刹再也无法维持温和的表情,他转过身来,看着拿着砚台,手上脏兮兮,脸上也涂抹着墨汁的白发少年,愤怒的情绪竟消散了许多,他佯装不悦:“你还有没有点教主的样子?”
白离大笑。
玉罗刹见他心情这样好,完全生不起气了。
少年的嗓音清润,一点都不低沉,也没有讲话时的含混滞涩,扫去了耳聋带来的沉郁阴霾,以及伴随着鲜血与杀戮的过往。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漂亮的少年抬手拿起桌上的笔洗。
翠玉的笔洗中原本盛着清水,涮过几次墨汁,已经变得乌黑。
玉罗刹急忙阻止:“别闹了。”
白离拿起笔洗,立刻又放下,他笑着对玉罗刹说:“我,玩、玩弄你。”
玉罗刹:“……”谁教的他讲话?
坏心眼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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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里联络净沙门门主的计划,是由新任明尊陆文渊实施的。
净沙门的新门主名叫龙牧,他是前任门主的师叔,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前任门主死在白离手上,龙牧悲痛欲绝,他以少主少不更事为由,暂且接任门主之位。
龙牧继任后,隐瞒了前任门主的死讯,直接借着门主的身份杀死了一批人,随后才公布真相,发誓给前门主报仇。但是净沙门里有很多人对他有意见,他忙着安抚内部。
红衣教改朝换代,龙牧腾不出手来,错过了这次时机。
陆文渊找上他的时候,龙牧非常惊讶。他没想到明教竟能如此迅速地恢复过来,听完陆文渊的话后,对摩呼罗迦高看一眼。
经过协商后,他答应与明教合作,一起对付赤虹派。
陆文渊拿到准信,立刻向白离复命。
白离看着他讲完,提笔书写。
陆文渊恭敬地垂首站在一旁。
等白离写完后,敲了敲桌子,他才走上前,认真看着纸上的字。
……什么狗爬字。
怎能对教主如此不敬。陆文渊忏悔,辨认出教主的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几眼。
他迟疑着说:“属下是二十二年前跟随兰斯从中原过来的,当初年纪小,没能得到重用,一直在兰斯身边做侍卫,这才与副教主相识。”
白离点头,又写:【副教主是哪里人?】
陆文渊道:“属下不知。”
白离最近在练习唇语,就算有系统翻译,偶尔也会关注其他人的口型。虽然还不能辨认出来,但也清楚地看到陆文渊想要说什么,又改了口。
他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只管讲就是,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陆文渊惊叹教主的敏锐,想到两位教主的关系,不再遮掩:“听闻副教主跟您是同样的出身。”
白离愣了一下,他是什么出身来着?
被兰斯捡到带回教内,认作义子,当成杀手培养。
陆文渊道:“副教主跟您一样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跟随长老言煜习武,因为武功天赋很高,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言长老本想培养副教主做下一任长老,辅佐兰斯统领红衣教,谁知道兰斯听说了这件事,觉得言长老野心太过,就此疏远了他。
“半年之后,言长老年老体衰,受不得沙漠的燥热,很快就去世了。副教主因为武功高强,被兰斯挑选成为侍卫。因为长老的嘱托和期望,副教主对兰斯还算崇敬,忠心侍奉在他身侧,得到了兰斯的提拔和重用,最终成了他的心腹。”
白离问:【那位长老是兰斯杀的吗?】
陆文渊道:“是。”
难怪玉罗刹要造反,还要求亲手杀死兰斯。
白离写:【罗刹曾经说起过,他与夜叉关系不睦,我至今仍未见过夜叉。】
陆文渊愣住了。
白离:【怎么?】
陆文渊说:“我们以为您早就把夜叉杀了。”
白离:【你们也没见到夜叉?】
陆文渊道:“夜叉是教内的刺客,只听兰斯差遣。兰斯怕手下的人联合起来造反,从来都是单独传唤,谁也不知道平日他们在何处,教内见过夜叉的人不超过五个。夜叉与副教主不合,兰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经常把他带在身边,防备副教主。”
这么说夜叉的定位跟以前的摩呼罗迦是一样的。
摩呼罗迦的住处在城外的沙漠里,是个很简陋的小房子,平时很少有人经过那里。因为条件太差,玉罗刹邀请白离住到他家的时候,白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知道兰斯有没有给夜叉分配宿舍。
陆文渊说:“兰斯对夜叉多有猜忌,估计他的心中也是多有不满,见势不妙提前跑了。”
白离点头。
他没再写字,陆文渊跟他不熟,不清楚他的忌讳,不敢主动开口。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白离才写道:【以后就由你单独负责和龙牧的联系,能做得到吧?】
陆文渊成为明尊之前,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压抑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自然会抓住机会:“属下定当尽心而为,必不会让教主失望!”
等明尊离开后,白离又喊了暗尊过来,照例询问了他的出身和境遇,两个人有了初步的了解,以后做起事来会方便很多。
他命暗尊带人去赤虹派附近,只要看到落单的赤虹弟子,就不要犹豫,过去抢劫他们的货物,把他们人抢过来也行。
暗尊霍克看似风度翩翩,实则狡诈如狐。玉罗刹安排他做暗尊,正是因为他很适合做这些脏活。
意识到白离让他做什么后,霍克非常兴奋:“教主您慧眼如炬,此事让我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把事情安排好后,白离没再插手,偶尔明尊和暗尊会主动过来汇报一下工作进展。
暗尊做的很隐蔽,一招祸水东引,把赤虹派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附近的其他帮派身上。
明教暗地里与龙牧来往,明面上开始开拓商路。
沙漠里的绿洲不多,如果发展农业,容易让土壤的肥力流失,那点土地也养不活这么多人,因此多以经商和畜牧为主,不过来钱最快的还是抢劫。
白离不希望明教以抢劫起家,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很难积累起财富。
于是他定下一条规矩:谁抢我们,我们抢谁。
以直报怨!
这条规矩得到了教内大多数人的认同,很顺利地推行下去。
玉罗刹处理完教务回来,看到白离腰背挺直,坐在椅子上练字。
相处这么久,他已经清楚突然的肢体接触会吓到白离,从而做出过度反应。
他慢慢走近,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张,发现白离不完全是在练字,他同时还在对明教的教义做解读。
察觉到有人靠近,白离抬头看过去。
玉罗刹放下纸,笑道:“进步很大。”
白离扬扬下巴,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小小地哼了一声。
玉罗刹道:“有件事情,我想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
白离看向他。
“再过几日,便是我亡妻的忌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带着孩子去为她坟前扫墓。”
白离没有做出回应,只是面部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看上去与刚才没有什么分别,玉罗刹却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
玉罗刹说:“当年我被形势所迫,不得已娶她为妻。兰斯借她来监视我的行踪,控制我的思绪,以美貌诱惑,试图让我死心塌地地爱上她,来消磨兰斯的疑心,我没有办法,如果我不答应,我和她都会死。”
白离现在觉得,玉罗刹的老婆,很有可能是因他而死的。
玉罗刹道:“你怀疑是我动手杀了她?”
白离微微睁大眼,捂住了嘴巴。
玉罗刹觉得好笑,你又不会讲话,怎可能将心里话讲出来,捂住嘴巴也是没用的。
“不是我做的。”玉罗刹耐心解释道,“她是个很好的姑娘,这件事中,最无辜的人就是她。她怀孕后,也意识到兰斯不会放过我们的孩子,对我的态度逐渐冷淡。我曾想过,待孩子生下来,便与她坦诚一切,帮她摆脱兰斯的控制。只是女子生产本就凶险,她幼年习武伤了身体,没能熬过这一劫。”
白离心情复杂。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处于兰斯的位置,有了跟兰斯相同的影响力,任何决策都可能会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还想知道什么?”玉罗刹问。
白离把笔往笔架上一放。
肯定是明尊告诉他,自己在打听他的过往了!
玉罗刹笑笑:“教主能否准许属下前往墓前祭拜亡妻?”
白离皱了皱眉,写:【吹雪会回来吗?】
玉罗刹叹息:“不会。从今往后,我只带天宝过去。待日后安稳下来,再将吹雪认回。”
白离一时间分不清西门吹雪和玉天宝谁更惨一些。
他抬手写下批复:【准了。】
玉罗刹道:“多谢教主。”
扫墓那天,仆人们提前备好马车和祭品,有人将昏昏欲睡的玉天宝抱出来,送他进入马车里。
玉罗刹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周全。
他掀开车帘,看到里面的人后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白离点头,指了指趴在他腿上睡觉的玉天宝。
他和玉天宝说好的,今天一起出去玩,顺便学说话。没想到玉天宝困成这个样子,都已经洗漱好,穿戴整齐,还没睡醒。
玉罗刹进了马车,坐在白离的对面。
玉罗刹看了会儿酣睡的玉天宝,移开视线,掀开车窗看向东边:“不知吹雪此时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