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他…都记起来了
沈芊君呆呆地站在城门口,看着空旷的马场,一时间,觉得周遭的景物都跟着天旋地转了起来。
是夜
夜凉如洗,静谧的院子里月光洒满,沈芊君斜靠在门栏前,看着宫门前久久的空旷,她睁了睁疲倦的眼眸,直到许久后看到一袭白衣翩跹走入,才站直了身子,迎了上去,“回来了?”
“恩?怎么在外头等我?”高冉昊似有点受宠若惊,刚握上沈芊君的手时,眉头便不禁紧蹙了起来,“怎么这么凉?”她的手现在就像冰块一样,握在手心里像块石头一般。
沈芊君忙要缩手,没有抬眼看高冉昊,“我…”。
“你在外面一直等我?傻瓜”,高冉昊眯起眼睛一笑,然后抓着人儿的手便放到了嘴边,对着哈了一口暖气。
沈芊君忙缩了缩手指,支支吾吾着,“谁等你了?别自作多情了”,说毕,扭头便朝着屋子里而去。
高冉昊笑笑,也不再多言,而是踏着步子跟了上去,直到走进屋子,看到满桌子的菜时,他才止步,认真地扫视着那一道道菜的脉象,有些颜色看上去还好,可是有些,却明显烧焦了…,她亲手做的?“君儿,这一桌子的菜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不然你以为宫中大厨能做出这种脉象?”沈芊君走到了桌子边,示意高冉昊坐下,自己也捋顺衣服坐了下来,摆好碗筷,坐直了身子,“尝尝怎么样?”
高冉昊浅笑着一扬衣玦坐下,拿起筷子眯缝着眼睛扫视了一桌子的菜,却在考虑先尝那一道菜好,他的筷子轻轻掠过盘子,发出叮叮的声音,最后落在一盘菜的边缘笑问,“你不要毛遂自荐,我先尝哪个好?”
“个个都是绝顶地好”,沈芊君也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梅菜扣肉给他,“要不先尝尝这个,我第一次做”。
“好”,高冉昊优雅地夹起那一块半肥腻半实的肉,其实他一贯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可偏偏沈芊君就给他夹了这样的菜,他又不好让她觉得失望,于是装模作样,吃的津津有味起来,“不错,滑而不腻,色香味俱全。”
他咬了一口,然后抬头见沈芊君眼里露出期待的目光,于是只好一口气吞下,缓缓咀嚼了起来。
沈芊君微微一笑,又夹了一些菜到他碗里,心里却在想着,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给他做东西吃了吧。想着想着,便觉得眼角酸涩,有些想哭。她和这个男人好不容易才重聚,她这一次回去,便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昊”,没有像以前那般直呼他全名,而是亲密地喊着一个字,高冉昊正在品尝着一道道菜,忽然抬头,看着人儿,眼里露出一丝浅笑,“你今晚有点奇怪”,其实他心里又哪里好受?昨日后,他便觉得自己身子已经不行了,可能活不长了,而现在,他最担心地还是这个女人,他到底要怎么安妥她的未来,是交给千乘晏好,还是交给锦澜好?
如果是要托付给千乘晏,那就必须要帮着千乘晏度过这一次的危机,所以他现在很焦急,连走路都想着,怎么对付锦澜的黑旗军,毕竟与锦澜,他们是互相知己知彼。
“有吗?可能是没午睡,有些累。”沈芊君捋着耳际的发,来掩饰此刻的心虚,然后又正了神色,“昊,我忽然好想师父,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他?自从两年前他不告而别,我们再也没见了。这里去赤壁走水路也就几日。”
“好,我去找,咱们一起去找。”高冉昊放下筷子,真的感觉到了沈芊君的异样,他起身走到她身后,拉着她的手,“你今晚真的很奇怪。”
“哪有?想见师父就奇怪了?谁像你,早就把师父给忘了,哪里还想着见他。”沈芊君转过头,摸着男人的手,忽然微微一笑。
“可是这几日我抽身不开,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况且燕子现在也需要我出谋划策”,最主要的是,他现在的身子虚地很,别说长途跋涉了,就是让他忽然跑个几里路,估计立即就倒了。
“恩,我知道,所以明早你去宫城角楼发个信号让师傅来吧”,沈芊君旋即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每次他们召唤那老头回来的办法,那老头长年在外闲云野鹤惯了,除非是高冉昊毒发,否则他不会回来。虽然千乘晏的医术她信得过,但若是老头能来,她就彻底放心可以离开了。
“好,明早就去”,高冉昊应着,然后搂着沈芊君的脖子,将下巴凑到她的肩头上,半开玩笑着,“正好我觉得近日肾虚…需要师父他老人家帮忙看看。”
沈芊君脸一红,推了推身后的人,然后拿起筷子,嗔怪道,“我饿了,吃饭,你挡着我吃不了。”
“好,我坐你旁边,咱们一起吃”,说毕,高冉昊就坐到了沈芊君身边,笑眯眯地将自己的碗筷挪了过来。
沈芊君忙掩饰自己现在的情绪,拿着筷子夹了最眼前的一大锅炖猪肉。
“不能吃”,沈芊君的筷子刚要放下去,却被高冉昊中途夹着,他露出好心的眼神,好像这炖猪肉里加了砒霜一般。
沈芊君移了移筷子,微微动了动唇角,“方才你不是吃了也没事么?我为什么就不能吃了?别又想自己独吞一大桌子的好菜,哼,这次我可不听你的”,说毕,她筷子麻利地便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可是旋即,她秀眉紧蹙,‘呸呸’两口便对着桌子吐了起来。
“好难吃,怎么这么咸啊!”怪不得高冉昊不让自己吃,这菜根本没办法吃,她侧脸看着男人,盈盈笑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亏得他方才一声不吭,还吃了好多,恐怕是不想扫她的面子吧。
想到这,沈芊君又下了筷子,夹了一块梅菜扣肉,高冉昊也不阻止了,而是放下筷子,托着腮帮子认真地看她吃每一道菜的表情,蹙眉、然后呕吐…
“呸呸,这道菜老抽放多了。”
“这个根本就没熟嘛。”
“哎呀,高冉昊你是猪吗?这猪蹄简直硬地啃不动!”
“我勒个去,这是青菜吗?上面还有虫子没洗掉啊,啊呀”,沈芊君在最后一声惶恐中,丢掉了筷子,然后怔怔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忽然眼眶发红,“你是笨蛋吗,这么难吃,干嘛要装作很好吃的样子?”
她做菜那是没话说的,色香味俱全,可是今日因为心事重重,总是心不在焉的,虽然做了一桌子的菜,但却没有一道是能吃的。本来还想着临别时,给他来一桌子最美好的回忆,现在恐怕只剩最差地回忆吧?
想到这,她鼻头一酸,然后小手捏成拳头,便砸砸了男人胸口,“这么难吃,也不吱声”。
看着人儿泪汪汪的双眼,他何时见过她一样?一向倔强不甘示弱的人,从来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傲娇的样子,可是今日,却是这么楚楚可怜,高冉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只是很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腕,然后清雅一笑,“谁说难吃的?我倒是觉得不错,至少比那猪吃的猪食好吃一点…”。
“噗”,沈芊君立即被男人逗笑,鼻涕眼泪全部喷了出来,然后瞪着男人没好气道,“你让着我一点会死啊,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好好好,我让着你,今晚的菜是你辛辛苦苦做的,就算是难吃,我也得全吃光,吃不了明日再吃,要不然把燕子也叫过来吃?”高冉昊似是提议着,却被沈芊君一把阻止。
“不要,吃隔夜菜不好,也不要叫燕子来”,今晚,她只想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那他可没口福了,咱们吃”,说毕,高冉昊又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还越吃越有味的感觉。
沈芊君笑着,然后冲着高冉昊道,“把手伸过来。”
“恩?”高冉昊不解地看着沈芊君,还是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沈芊君努嘴,抓着高冉昊的衣袖便疯狂地把它当做手帕胡乱擦了起来,然后才嫌恶地丢开,“好脏。”
“咦~真脏~”,高冉昊看了眼自己袖子上的透明鼻涕还有被眼泪浸湿的袖口,露出嫌弃的表情。
“不准嫌我,吃饭”,沈芊君这才满足地笑着,然后拿起筷子重新扒饭起来。
高冉昊盈盈一笑,哪里是真的嫌弃她,“咱们都水乳一交融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色胚子”,沈芊君白了他一眼,然后夹了一块牛肉放到高冉昊的碗里,“绝世牛鞭,壮阳的,你多吃点!”
高冉昊看着白米饭上的一块牛肉,笑得更加淡雅,他瞄着桌子上的大猪蹄,用小刀子切了一片,然后塞到沈芊君的碗里,“绝世丰胸肉,吃多少补多少肉!”
“十全大补汤!喝完从此不再秒射!”沈芊君瞪圆了眼睛,帮高冉昊舀了一碗玉米浓汤,重重地放到他面前。
高冉昊拿起勺子便尝了起来,眯缝着眼睛露出一副餍足的表情,“果然药效奇特,我觉得今晚我可能会持续很久…”。
沈芊君双颊立即红润,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然后低头不好意思地扒饭,和这个男人斗嘴,果然还是自己输。
只是两人这么一来一回,顿时一桌子的菜也被吃的差不多了。
奇怪的是,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一样,可是沈芊君一看高冉昊的小腹,却还是平坦地要死,而再看看自己的肚子,已经鼓成了一个小皮球。
她腆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撅着小嘴,“你吃了那么多,怎么肚子一点没事,为什么我肚子这么圆?”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吃相有多难看,吃东西要细嚼慢咽,这样有利于消化,来”,高冉昊像数落小孩一般招呼着沈芊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温柔地摸上了她鼓鼓的小肚子,沈芊君难为情地想要闪躲,自己又不是小猫小狗,才不要这样像只宠物一般地窝在他的怀里呢。
她刚想要起身,可是高冉昊却不容分说地按住了她的两腿,露出啼笑皆非的眼神,“我只是心疼自己爱的女人,没有想要玩弄她,把她当小宠物玩耍的意思。女人,你就不能配合一点么?我只是想帮你消化消化”。边说着,高冉昊的手边在沈芊君的肚子上缓缓打起了圈圈来,一圈又一圈,眼神更是极尽温柔,生怕自己力气太大,让她受不住。
看着男人细长的手指,时而在自己的肚子上按压,时而在自己的肚子上打圈圈,沈芊君便不再挣扎了,而是安静地窝在他的臂弯内,靠着他的右肩,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一刹那,她仿佛听到了高冉昊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只为她而跳动的声音。
“昊,我…也爱你”,迟来的说爱,声音也是极细,似乎只是一缕青烟一般不曾存在,沈芊君缓缓睁开了眼睛,忽然握上了男人的手,哽咽着嗓子,那双眼睛里早已蒙上了一层雾水,“昊…”。
高冉昊手一怔,看着怀中早已意乱情迷的人,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她双颊绯红,缓缓地扬起自己的下颚,将脸送上前来,然后主动双手攀上了男人的脖子,伸长了自己的脖子,轻轻地含住了男人的唇畔。
男人的唇畔凉凉,却正好像一味兴奋剂一般,吸引着人儿再次贴上了自己的嘴唇,沈芊君缓缓眯起了眼睛,动情地吻着男人,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昊,我爱你”。
再不说这三个字,就没有机会了吧?心里有苦,有泪,今晚,她决定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这个男人,她要毫无保留地承欢在他身下…
两人的双眸里都带着一丝的爱意,只是高冉昊注意到了人儿今夜的异样,但是想到自己在这世上也活不长,他也张开了大手,抱住了人儿,他要好好地爱她,也许这是最后一次…
两个人,都带着沉痛和难言,彼此只能用最炽热的喘息和缠吻来表达,说不清谁比谁更热烈,说不清谁比谁更毫无保留。
只有屋子里的烛台,还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烛泪,烛泪落在烛台上,慢慢地便开出了一朵妖冶的红花,淡黄色的光芒似乎随着烛泪渐多,眼色也趋渐嫣红了,照射地整个屋子一片迷蒙,像是新婚的房间那般。
“君儿,如果有一天,我是说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穿衣服,不要为了漂亮,总穿那么一点,好好地和其他人相处,脾气不要那么暴躁…”,红绡暖帐里,高冉昊俯身看着身下的人,撩起她额头上湿漉漉的发,却在喃喃说着不相干的话,他带着厚茧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人儿的脸颊,似乎觉得摸不够般,然后轻轻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嘴。
沈芊君想要说话,声音却被淹没在了喉咙里,只能迎上男人灵活的舌头,慢慢地和它纠缠在一起,直到渐渐觉得喘息不畅,才微微地支起腰身迎合了上去…
夜色正浓,室内烛影斑驳,烛泪滴答滴答落在烛台上,将一室笼罩在微弱的红光中,一切,都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变得杳不可闻起来…
偶尔宫殿外头会传来一阵鸟儿扑飞的声音,彻夜缠绵悱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大汗淋淋,互相搂在一起的时候,才都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枕着高冉昊的大手,嗅着来自他身上的气息,有一种莫名的安逸感,沈芊君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徜徉在一片寂静山林一般,唇角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可是眼角,却止不住落下一行清泪,那泪落在脸颊上,滑入嘴里带着一丝的苦涩,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她想清醒着,忽然转过脸,趴在男人的怀中,笑问着,“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恩?”高冉昊摇着头,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忽然又微微一笑,“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上辈子的事,我哪里晓得?”
“贫嘴”,沈芊君翻了个身子,然后笑盈盈贴上了男人的怀,听着他强有力地心跳,“我们是因为一把南风剑认识的,那时候烟雨江南,你还是个翩翩少年,而我,也只是个黄发垂髫的小丫头,我们彼此都不知道是谁,却都对江湖上的事那么好奇,听说南风剑削铁如泥,于是我们都想争夺…”。
沈芊君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细不可闻,高冉昊微微抬起脑袋,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伸手搂着她的肩头,君儿,就算我已经忘记了过去的很多事,但是我发誓,不要忘记现在的你。永远不要。
夜走的很快,第二天很快就来临了,当温暖的阳光洒进屋子的时候,沈芊君睁了睁眼,发现床头已经没了人,可是却手有余温。
她起身刚要下床,迎面却走进一个小宫女,端来了干净衣服,冲着沈芊君作揖,“公主,驸马大人已经被太子殿下喊去议事了,吴大人让奴婢伺候公主您梳洗。”
“你们大人呢,我想见他”,沈芊君看了眼外面的人,她身上的衣服早就穿好,想必是清晨高冉昊给她穿上的吧,宫女走近,将一件侍卫装放在了床头,然后又做了个揖,“大人说请公主尽快换衣裳,如果公主您舍得驸马受一点委屈的话,可以选择慢一些。”
“你”,连一个小小宫女都来逼迫她?沈芊君咬着唇畔,却又没有办法,只能怒视着小宫女,然后抓着床头的衣服便胡乱套了起来。
一番梳洗也是在宫女的监督下,当沈芊君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宫女打开门,吴隐便负手而立在了面前,面色阴沉,“走吧,我亲自送你出宫。”
“你不是说过,让我和他做最后道别的吗?”沈芊君愣在原地,却不肯走出屋子,看着站在门外那紫色衣袍的男人,此刻觉得他是那样的可怕,就像个罗刹。
吴隐动了动唇,有些讽刺地笑着,“做最后的道别?你觉得那样你还能够出去么?高冉昊,他恐怕今日就不行了,如果你想看到他面色惨淡的样子,我也不阻拦。”
“好,我跟你走”,沈芊君急忙打断吴隐的话,然后率先迈出了屋子,走到空旷的院落,回头看了眼室内的陈设。
……
九曲回廊上,两抹白色身影正急匆匆地走着,两人并肩,却无心看游廊外的美好风光,“说真的,那臭老头我也有点想他了,我们在一起就掐架,德山一别,还真不知道他又游魂到哪里去了。”千乘晏在一边絮絮叨叨着,紧跟着高冉昊的脚步。
高冉昊抬头看了眼被宫殿屋檐遮住,若隐若现的角楼,心里急切地要死,都怪死燕子,大清早的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原来只是为了喊他一起吃早饭,他打算赶紧去角楼发个信号,然后回去找沈芊君。
“唉,耗子,你那么着急干嘛?”
“你说呢,我急着回去看看那个懒虫起来了没。所以得赶快。她经常睡懒觉,然后忘记吃早饭。”
听着高冉昊像个女人般絮絮叨叨,千乘晏也笑了,然后放慢了脚步,看着高冉昊疾走的身影,微微扬起了唇,耗子,真好,现在这样幸福的你们真好。
吴隐的马车徐徐驶向宫门,沈芊君一身侍卫打扮混在其中,她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处的角楼,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为了见他最后一面,她才想出这个办法,让他来角楼上发信号。
可是…
一步步朝着宫门走去,沈芊君回国身子,视线无神地盯着远方,昊,永别了!
砰砰砰!
就在沈芊君迈进宫门喊道的那一瞬间,耳边响起了三声打炮的声音,那声音洪亮,几乎震动了整座宫城。
沈芊君刚要转身的时候,吴隐却忽然打开车帘子,冲着外面道,“把她绑上车来!”
“唔”,沈芊君当即被身旁地两个侍卫捂住了嘴,她想要回头再看一眼那个男人,可是却愣生生地被钳制住,丢上了马车。
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就这么狂奔出了宫城…
“我方才好像听到了君儿喊我?”高冉昊拍了拍手上因为发信号弹落下的灰尘,却又忽然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听到?
千乘晏也在一边嘲笑着,“瞧瞧自己,色字都爬上了脸上了,这么想君儿?那就赶快去,真是受不了你们了,明明每天都腻在一起,还这么腻歪。”
“你不懂,哈哈”,高冉昊仰头便大笑起来,看着升空渐渐幻化成烟的信号弹,然后转身便要下角楼。
只是他刚走到楼梯口,便觉得下去的楼梯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整个脚踩空,便要跌倒。
千乘晏站在后面,立即伸手抓住了高冉昊的胳膊,担忧地蹙眉,“怎么了?”
“没事”,高冉昊摆了摆手,捂着胸口便大口大口喘气起来。
千乘晏更加愁眉不展起来,拉着高冉昊便把上了他的脉,然后顿时脸色阴沉,冲着他便怒喝着,“你现在体内真气乱窜!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一旦动了真气就会死么?”虽然是怒问着,可是那语气里却全是心痛。
“我…真的没事,休息片刻就好了”。
高冉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千乘晏打横抱了起来,他也不顾周遭的人怎么看他了,冲着楼梯边的守卫便怒斥着,“去准备药箱,传太医!”
千乘晏直接把高冉昊抱回了自己的寝宫,不时,一大群的太医便慌手忙脚地赶来,为高冉昊把完脉后,一干太医都愁眉不展,表示素手无策。
“废物,废物!还不快去把公主请来!”千乘晏怒斥着,那一双眼眸似要杀人,他拿着毛巾,不断地给高冉昊擦拭着额头上密布的汗珠,那脸色惨白地要死。
宫人支支吾吾却不肯走,依旧愣在远处,舌头跟嘴唇打架。
“还杵在这里作甚?快去啊!”千乘晏挥手示意宫人快些去,自己则是拿来了药箱,取出银针要立即帮高冉昊扎针。“你们,把他扶起来,要小心!”
他现在全身血脉都乱动,若是不小心地搀扶,运动太大,那寒毒便会窜地更快。
“你分明知道自己寒毒发作了,为何不早点吱声?”千乘晏看着躺着的人,一边帮他扎针,一边数落着,他现在除了埋怨怪他不珍惜身子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很多话,忍在了心头,难以启齿。
高冉昊虚弱一笑,抓着千乘晏要扎针的手,“不是还有你嘛,我……咳咳…信你的…医术…”。
“信我?”千乘晏苦笑一声,轻轻松开高冉昊的手,一针便扎在了他的虎口处,只见一滴鲜血涌动了出来,高冉昊疼地蹙眉,脸上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燕子,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若我死了…君儿就交给你了,你去大云借兵,找宸王…,你把我的尸体带去,他一定会帮的…”。
“说什么死不死,两年前你炸死,就把一老一小托付给我。现在你又想再一次诈死,戏耍我啊”,千乘晏埋怨地笑着,却捏着针,颤抖地扎不下去了。两年前当知道他死了的时候,他的心也被挖空了一半,现在他不能容许他在自己面前死掉,绝对不容许!
“谁让咱们的…关系好呢?…你不亏…咳咳”,高冉昊说毕,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直接整个身子都腾起,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千乘晏张开大手,一把接住了高冉昊吐出的热血,黑色的血触目惊心,似乎能在掌心上燃烧一般,看地人一阵胆寒,“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话了。难道你真的想早死么?不想死赶紧闭嘴,马上君儿要来了”,千乘晏只能说难听的话,也好掩饰他现在的焦急,他同样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他。
直到许久,高冉昊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留着最后一口气等待着人儿的出现般。
良久,门外宫人急匆匆走来,“太子殿下,公主她不见了”。
“什么?”千乘晏扎针的手立即停住,回头看着一脸惊恐的人,而此刻,高冉昊也努力睁开了眼睛,看着来人,却没有一点力气坐起,好累,真的好累…
“公主是怎么不见的?”千乘晏呵斥着。
“是…,据说是被千岁大人带走地…”,宫人支支吾吾道,然后急忙扑通跪下,“请太子殿下息怒!”
千乘晏原本怒上眉梢,这会儿缓缓坐下,看了眼虚弱的男人,凉薄开口,“去,把千岁大人追回来,务必要带回公主,若他不从,就把他也绑着回来!”
“是”,宫人领了命急忙退了出去。
高冉昊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微微一笑,“不要追了…也许吴隐早就知道…我现在是将死之人…,不要君儿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好。”
“什么死不死,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会医治好你的,师父也会来的,你放心。”千乘晏紧紧地抓着高冉昊的手,高冉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燕子,我好累…好累,想睡一会儿。”
“好,你休息一会儿”,千乘晏看着如此虚弱的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将一片参片送入了高冉昊的嘴里,好不让他断气,然后又掏出了一片东西,塞了进去,好护住他的心脉,这才依依不舍地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又抓着一个侍卫呵斥着,“去,去赤壁把黄石道人找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最迟三天,否则你就提头来见。”
“是…”,那侍卫抱拳,急匆匆地应着,撒腿便跑了出去。
原本静谧的皇宫,瞬间陷入了另一片的死寂。
千乘晏缓缓走到房门口,隔着门缝,看着里面的人,他知道,现在昊身边,最需要地人,不是他,而是君儿。
…
“皇上,臣妾不比其它女人差,她们有的,臣妾也有。她们能伺候皇上,臣妾一样也能!”一个女人坐在床头,正对着一个男人说话,那眼里带着一丝倔强。
男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样子很迷糊,矗立在床榻边,优雅地看着帐子里面的人,却凉凉出声,“可是你我并无感情,那么何必勉强呢?”
“你跟那些女人就有感情了?跟她们就行,为什么跟我不行?”女人急的换了称呼,抓着男人的手臂,从床、上走下,转到了他面前。
男人身子一怔,看着女人凑近的脸上满是焦急,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因为朕不想跟一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上|床。”
…
又是一间屋子里,青烟袅袅,同样是那个男子,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正坐在茶几边,端着杯盏呷茶,他偶尔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子品茶,嘴角一扬,“皇后,那套翡翠杯可喜欢?”
“皇上送的东西哪有不喜欢的道理,臣妾能得皇上如此恩宠,简直是祖上庇护。”女子柔笑,语气里却听得出带着几分的不屑,似是故意逢迎。
…
场景换到了一条大街上,只是周遭的人很模糊,一匹马上,同样还是这一男一女。
“大妹子,方才你向我告白不就好了?”马背上,男人已换去了方才场景里的龙袍,而是穿上了寻常地白衣,揽着女子的腰凑过唇去,故意暧昧不清笑道。
女子忙躲开他暧昧不清的呼吸,回头瞪了他一眼,“要是我夫君真不在就好了,二嫁还有戏,瞧见没,一大堆人要呢。”
“可惜,我还健在,而且,今后之后没人敢再要你了…”,男人扬唇一笑,忽然凑近一口碰上她的脸颊,瞬间她身子一僵,捂着脸低吼着,“这是大街!”
“我知道。”扬唇笑地更加欢,男子不顾早已气地脸红的人,一夹马夫狂奔了起来。马儿如风穿梭,从大街掠过,于绿野间驰骋,“这下没人瞧见了。”他眯起眼睛,手中力道一紧,将女子的背贴上自己的胸口。
女子却懊恼地咬唇,冷道,“这里也不行!”
“那回去咱们再做,你还欠我一个告白和一夜良宵。”男子无耻笑道,忽然手中力道一起,将人儿整个腾空托起,女子害怕惊叫,可是立即又稳稳入座,可却换了个姿势,面朝他了。
“这个姿势,如何?”男子凤眼一眯,一夹马夫狂奔而起,害女子惊叫不已,只能乖乖地双手环抱住他,把脸贴近他的胸膛。
男子满意一笑,缓缓策马慢行起来。
“你真幼稚。”贴在他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女子的嘴角却莫名地扬起了笑意。
男子只笑不语,忽然一收缰绳,马儿瞬间受惊嘶鸣,抬起前蹄让马后翻,人儿顺势便往前栽去,嘴不偏不倚便碰上了男人的唇。
火热的唇与冰凉的唇碰撞,如冰火两重天般,女子羞得双颊酡红,嗔怪着,“无聊!”
“恩?”男子不乐意扬眉,作势又要再拉缰绳,她只好求饶,“不要了,皇上,咱们早些回宫吧。”
……
一夜,梦里都是一个女子唤着一个男子,“皇上”。“皇后”。男子总是如此喊着女子,好像这一夜,像过了一年一般,一个个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里闪现,让昏迷中的高冉昊猛然惊醒,他的双眸里,此刻已澄澈一片,那额头上的汗珠吧嗒吧嗒地落下。沿着脸颊落下。
伸手去接住滴落的汗珠,高冉昊这才恍然,嘴里不禁喊出两个字,“皇后…朕的皇后…”。
但是旋即,他便支撑着自己起身,从床榻上跌坐下来,君儿,我什么都想起来,什么都想起来!
从你奉承我的第一个笑,愚蠢到不小心卖了自己。到后来的种种,我都记起来了。
“我都记起来…”,高冉昊喃喃道,然后趴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站起,他不要再和她分开了,不要。
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高冉昊手上的青筋暴起,他喘着大气好让自己起身,捂着心口的部位,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马车飞奔出了汴州,吴隐下马,看着里面昏昏迷迷,终于醒来的人,丢下一包东西冷道,“昨日你和高冉昊应该是你侬我侬吧?不好意思,为了保险起见,我在你们的蜡烛里羼杂了点东西,若我料算没错的话,此刻高冉昊应该已经毒发,躺在了阿晏的怀里。”吴隐露出残忍的笑,然后视线瞥视到了马车内,沈芊君身边的包袱上,“兵书和破阵图都在,该怎么做,你清楚了吧?”
“我知道,你放心!”沈芊君紧咬着牙关,好不让眼泪流下,这个阴险的男人,好卑鄙!“我要几匹快马!”她拿起包袱从马车内跳下,抬眼用憎恨的眼神看着吴隐。
吴隐脸上依旧是残忍的光芒,摆了摆手,“这个是本座的随身令牌,你拿着这个,路边的驿站都有马匹可以换,你耽搁一分,高冉昊就危险一分。尽快把安后送回来,我可以保高冉昊不死。”
“你什么意思?”沈芊君接过那令牌,看着吴隐唇角慢慢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南海神医和黄石道人,都被本座‘请到’了南越,你觉得他们联合在一起,高冉昊还会有事么?本座提醒你,耽误一时,高冉昊就离死亡多一时。”
沈芊君一听,急忙上了马,来不及再和这个阴险的男人说一句话,便用力地鞭笞着马尾狂奔了起来。
看着沈芊君如此卖命地奔走,吴隐这才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太可怕,在周遭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旁边的花草似乎听到那阴鹜的笑声都会枯萎般。
轰隆轰隆
沈芊君没有耽误一刻的时间,在丛林里狂奔着,此刻天上已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公主,咱们要不要避一避?”说话的是一个侍卫,是负责带路的,可是他却远远地被沈芊君甩在了后面。
“要避你自己避!”沈芊君吼着,马儿飞溅起地上的尘土,脏了她一脸。
那侍卫无奈,只好又狂奔着,幽深的树林里,只能听到两匹马狂奔地声音。
轰隆,这一次不仅雷声很大,闪电也忽然加强了力度,就在沈芊君走入更高的密林时,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将一棵大树劈倒,那强光晃眼,几乎让视野瞬间苍白,马儿随即惊地前蹄抬起,让后座的人坐不稳,身子跟着往后扬起。
“吁~”,沈芊君急忙拉紧缰绳,看着眼前倒下的大树已经开始自燃,冒着乌黑的烟,与此同时,倾盆大雨便打了下来。
噼里啪啦像石头一般砸在人的身上,顿时身上的衣服便湿透了。
“公主,咱们要不要躲一躲?”
沈芊君不理会身后的人,抓起缰绳夹紧马腹,摸了摸马儿的脖子,“咱们跳过去!”
马儿似乎能听懂沈芊君的话一般,后退了两步,便抬起前蹄在空中飞起,跨过了方才的大树干。
沈芊君满意地摸了摸马儿的脖子,然后又抬手奋力打马。
突突突,马儿又狂奔了起来。
如此走了一夜,不眠不休,就在马儿要趟过一条小河的时候,忽然,马儿的前蹄瘫软了下来,一头便栽进了水里,而坐在上面的人,也跟着,毫无征兆地便跌进了水里。
后面跟随的侍卫还没追上来,自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沈芊君从马背上坠落下来,大口灌着冰凉的喝水,在河里努力地游着,双臂在这样接近零下的水温里,觉得都快要冻僵了。
而回头再一看自己的马儿,早就跌在了水中沉了下去,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身子只感觉越来越重,沈芊君死咬着牙关,努力地蹬腿好让自己重新游回上岸,不可以耽误一分一秒,否则昊就多一份危险。
薄薄的嘴唇早就冻地发紫,沈芊君用力地咬着,直到能咬破出血,感到了一丝咸腻的味道,意识才觉得清楚了些,可是,手好冷好冷,已经僵硬地不能蜷缩了,只能像两根冰木棍一般在水里机械地摆动着。
尽管双脚也在努力地蹬着,却越来越觉得无力,慢慢的,沈芊君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也被冻僵了,等到她努力游到岸边的时候,发现手臂和全身到处都有伤,河里有暗石和杂草,都能把沈芊君娇嫩的皮肤划伤。
她喘着粗气,直到看到了侍卫骑着马努力追来,这才露出了一丝笑。
那侍卫一见河边躺着一个人,全身都湿漉漉的,还带着伤,她趴在地上抬头仰望着自己,额头上的头发凌乱地打在脸上,看上去那么叫人心疼,可是她还是在笑。
侍卫急忙上前去搀扶,沈芊君有了支撑,又努力地朝马儿走去,“公主,你现在都这样了。再继续下去你会死的。”
“我不怕,我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交到北鲜可汗手里。”沈芊君倔强地说着,然后纵身便上了马,一扬马鞭便又驰骋了起来,“告诉你们吴大人,让他一定要说话算数!”
声音很快在幽深的森林里变成回音,那侍卫呆呆地站在原地,这两日日夜兼程,他们几乎没有休息一下,就连吃东西也是马背上随便吃一点,这样下去,只怕是公主到了北鲜大帐,也只剩半条命了吧?
…
北鲜大帐
十几个将士围着一个沙坡地图,正在向大帐中央站着的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汇报。
“可汗,如今成州的大门已被我军打开。属下觉得此刻若沿着水路一直打下去不妥,南方人水性好,可是北方人却容易晕船。若是依照韩将军的话,将船链接在一起不好,倘若敌人火攻,则我军全军覆没”,火烧连营,船是连接着的,众将士便无逃脱之路,一个面白有点书生模样的人,指着长江侃侃而谈。
而他身边的老将则明显露出不满,“可汗,流云此乃皮肤之间。你小子乳臭未干,说来的都是纸上谈兵。末将觉得若打水仗,则比打山区的游击战容易。毕竟南方多山区丘陵,他们躲藏在密林间,形成埋伏,我军又如何抵抗?”韩将军捋着自己的白胡子,冲着流云递去一个怒气的眼神。
“两位将军说的都有理,容孤王思考片刻,再给你们答复,你们暂且都退下吧”,锦澜摆了摆手,此刻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众将士也不敢造次,都恭恭敬敬地抱拳出去了,只是流云还呆愣在原地,似乎有话要说。
“流云将军还有事?”锦澜蹙着太阳穴,走到躺椅上坐下,下着逐客令。
流云却不依不挠,一步上前,抱拳道,“属下有一事不明白,当初可汗让摄政王和典侍大人潜入敌国,说将安后带回便可全身而退。可是为何如今,他们却下落不明…”。
“混账!这些事你是从何得知的?流云将军,注意自己的言行,有些事,不当你管的,就莫要那么长舌,以免惹来杀身之祸!”锦澜愤怒地便拍打着身边的桌子,震地桌子发出砰砰的响声。
流云还想说什么,却只能抱拳,“属下该死,属下告退”,他清秀的脸上,眉头紧蹙,怎么转眼间,可汗对摄政王和典侍大人就不闻不问了,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恭敬退出了帐子,流云打算去关押安后的帐子找她聊一聊,只是他刚走出帐子,便看着老远有稀稀疏疏的身影,“谁!”他立即出声,然后手中的宝刀便直接朝着那窜动的影子方向而去。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流云这才警惕地飞身朝着那一片密林而去,老远便看见一匹红色的汗血宝马倒下,此刻马儿正痛苦地呻一吟着,身子不断地颤抖,不一会儿便死了。而它身边,正躺着一个人,一身的白衣早就脏兮兮,不知道是沾了血迹还是红泥土,她昏迷着,那双厚重的睫羽遮住她的眼睛,可是当流云看到那张脸时,立即大叫了起来,“沈典侍,沈典侍,你醒醒啊。”
他急忙跑过去,抱上了沈芊君,探手到她的鼻息,确定她还有呼吸,这才抱着人,朝着不远处的大帐呼喊了起来,“来人啊,军医,军医,救人!”
顿时,一片守卫森严的军帐便闹哄哄一片,尤其当锦澜掀开大帐走出,看到流云怀中的人时,立即飞奔了过去,夺过流云手里的人,焦急地喊着沈芊君的名字,“芊君,芊君。快让所有军医到孤王的帐子里来!”
不消半刻,锦澜的王帐便进进出出一群军医。
“如何”,锦澜沉声问着,握着沈芊君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军医们一个个收起药箱,面上露出了难色,“幸好及时发现,否则她可能已经没命了。沈大人只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又加上没有吃东西,疲劳过度才会昏倒的。不过最打紧地还是她身上的旧伤,恐怕不好治…”。
“什么叫不好治?孤王不管你们用什么药,若治不好她,全部提头来见!”
“是”。军医们个个都噤若寒蝉。
一日一夜,锦澜都守在大帐里未曾离开过,可是夜里,沈芊君却发起高烧来,而且一直不退,即便是按照军医的法子用酒给她擦身也没用。
“滚,统统给孤王滚!”锦澜怒视着,将桌上的药碗和药箱丢了一地,此刻他像发了狂的狮子般,坐到沈芊君的跟前,伸手探上了她的脸。
这张熟悉地已经刻入他骨髓的脸,这个女人,她居然回来了?她为什么回来!不是和那个男人即便死也要在一起的么?
想到这,锦澜的手慢慢加重了力道,然后掐上了人儿衣襟的一角。
几日几夜,沈芊君几乎都在锦澜的王帐里躺着,直到第四日,帐子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她才艰难地睁了睁眼。
好吵,她这是在哪里?
捂着头,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沈芊君缓缓坐起,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直到她坐定,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忙下榻,正要闯出去,却恰好撞上一堵胸墙,被弹了回来。
“典侍大人这么急匆匆是要去哪里?”
那阴冷突兀的声音传来,已不似昔日带着温情,而是有一丝地挑衅。
沈芊君猛然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高大男子,那周身所散发的凌然气息,倒吸了一口冷气。
“兵书和破阵图我都拿来了,你现在可以放过安后了吧?”
“兵书?破阵图?你说的是这些屁玩意儿?”锦澜说着脏话,然后走到桌案边,拿起上面的一本书,便丢到了正在烧着的火炉上。
火势立即猛涨,只见那一页页的书纸翻开,立即便在火盆里被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不要!”沈芊君眼睁睁地看着那兵书就这么被烧掉,不顾自己大病初愈,跑了过去,伸手便要去抓火盆里的东西。
啪的一声,沈芊君的手还没伸过去,便被锦澜用东西打掉,他冷冷地看着她,眼里还带着一丝的愠怒,“你是疯了吗?为了这样的破东西,值得你废了一只手?”
“这不是破东西!”为了带兵书和破阵图来将安后带回去,她忍痛离开高冉昊,所以对于这两样东西,不仅是比生命还重要,更是她割舍自己的挚爱换来的。所以当锦澜那么对待她的东西时,她才这么不顾自己。
“不是?”锦澜似乎是被激怒了,拉着沈芊君便走到桌子边,举着那张破阵图展开在沈芊君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芊君被震地脑子瞬间清醒,认真地看着那张破阵图,这哪里是什么破阵图啊,上面根本没有布阵格局,只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而已,而上面,而留了一行字。
“慕容小儿,速速受死吧!”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吴隐给了自己假的图和兵书?
“不用那么惊讶,孤王不知道你是为何被骗,受人所骗。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锦澜凑近沈芊君,那语气里,听不出是挑衅还是玩味。
沈芊君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抬眼看着他,“随你愿意。”
“好,那不如就先告诉你好消息吧,你的夫君,那个蠢地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的男人,他和你那同样白痴的皇兄,御驾亲征了。”锦澜故意停下,果然在沈芊君脸上看到了呆怔的表情,但却不是欣喜,而是疑惑,是担忧…
“那么继续坏消息,就是他们两个这次来了,可能都有去无回了”,这一次,锦澜深深地看了眼沈芊君,然后抬起指尖,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视着他看着自己,冷笑着,“你这个女人,会不会笨了一点。逃?你的儿子和你的好姐妹可都在孤王的手里,难道你真的不要顾他们的死活吗?”
“你!”沈芊君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他好陌生,他现在眸子里全是深邃冷漠的东西,完全让她看不懂。而他,现在居然也在要挟她?
“锦澜,你不是这种人,你不会逼我的对不对?”忽然,沈芊君转变了语气,忽然低声求饶了起来,抱着锦澜的胳膊,希望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假象。那个说从来不逼迫自己,那个为了给自己过年,偷偷带自己回大云的男人,那个为了自己,极力在众人面前维护扇碧,即便不爱扇碧,也留着她为后的男人,究竟还在不在?
那眼神是期盼,是狐疑。
直到锦澜凉凉地推开沈芊君的手,冷漠地转过身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要你,也要江山!”
说毕,他便迈着大步子,大力地掀开帐子出去了,丝毫不顾及身后人的感受。
像是被电击一般,沈芊君呆怔在原地,看着火盆里只剩下灰烬的东西,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后,她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句,“我要见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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